作者:三伏第一天
邢岳那敏感且脆弱的神经就又被狠狠地撩了一下。
靠。
他蹭了蹭鼻子,继续看比赛。
场上项海越打越顺手,比分也越来越没悬念。
每进一个球,项海就很幼稚地在场边找邢岳的视线,邢岳就美滋滋地朝他招手。
又过了一阵,等项海再次跑过来的时候,邢岳示意他先玩儿着,自己去把借的书还掉,再换一本新的。
监狱的图书馆中午有休息时间,他早上带着书出来,懒得再带回去,就打算趁图书馆午休之前把书还了。
项海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跑了一身的汗,趁着跟邢岳说话的功夫,把外衣脱了,随手搭到一边的篮球架上,只穿着里面的T恤又回到场上。
邢岳就径直去了图书馆。
半路经过那个挂着“考试区”牌子的房间,发现门开着,里面还有不少人,隐隐传出“考点”,“安全”,“纪律”这样的字眼。
他在门口停了一下,见里面的的人脖子上挂着牌子,由几个狱警陪着,看上去很像上个礼拜他和项海见的那一拨人。
这时候里面的一个狱警注意到有人在看热闹,正要过来把他撵走,邢岳主动溜了。
到了图书馆,他先把书还了,又去书架上挑了一本。
在办理借书手续的时候,他向管理员打听,“请问,那个挂着‘考试区’的屋子,是干什么的?”
管理员抬头瞅了他一眼,继续在电脑上操作,“考试的。”
“...哦。”邢岳又问,“请问是考什么试的?”
管理员微微皱眉,掀起眼皮,“当然是自考啊,还能是考什么试。”
自考!
邢岳的心猛一阵悸动,就像尘封的屋子忽然开了窗。
他又凑近了些,两手紧扣住管理员的桌面,“那个,抱歉,能不能请您再帮忙说详细一点?”
“这个考点报名有什么要求,什么时间报名,有什么限制...”
他的问题又多又急,管理员有些不耐烦。看了眼后面排队的人,就示意他靠边站,“具体情况你回去问你们管教,他那有章程,还有报名表,问我没用。”
“下一个!”
邢岳站到一边,尽管没问出什么东西,但还是很激动,差点借的书都忘了拿。
那个他和项海共同的愿望,险些被遗忘。
现在,他又看见了希望。
-
时间差不多了,两边的人几乎都累得跑不动了。
“行啊你老弟,”一个带着黄袖标的队友过来拍项海的肩,“下礼拜再来打呗!”
“行啊!”项海也朝他笑着,“还是这个时间呗?”
那人比了个“OK”的手势,就和其他人一起,晃晃悠悠地走了。
项海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朝图书馆的方向瞅了一眼,就过去拿自己的衣服。
可到了篮球架底下,他愣住了。
自己的衣服明明挂得好好的,这会儿却掉在地上,而且明显湿了一大片。
他弯腰去捡,却猛地捂住鼻子。
一股浓烈的骚臭味熏得他差点没吐出来。
他捏着袖口,把衣服拎起来,发现上面除了前前后后几片泛黄的水渍,竟然还沾了一坨白色黏稠的东西。
“操!!”
项海狠狠把衣服摔到地上,“谁干的!”
“这他妈谁干的!”
他愤怒地扫视四周,很快,就发现了正站在对面篮球架下的几个人。
“又他妈是你!”
项海咬着牙朝他们走过去,同时对面的人也向他走来。
几个人在场地中心相遇。
“是你把我衣服弄成那样的?”项海强压住火。
“哪样儿啊?”老骚站在对面,抖着腿。
他跟项海个头相仿,但人要壮实许多,旁边还跟了不少帮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项海知道跟这种人没道理好讲。
“怎么样?”老骚冷哼了一声,摸了摸还有些青肿的脸颊,“好说,你他妈让我痛痛快快揍一顿,再跪着给我舔鞋认错,就算完事儿。”
“我看你是检讨还没写够。”
“检讨算个J8。”老骚啐了一口,忽然又转了转眼珠,笑着,“不想挨揍也行,你把那个叫邢岳的约出来,让老子爽一把...”
“我操|你|妈!”项海立刻像豹子一样扑出去。
“操!”
旁边几个人立刻把他按住,并用身体把各个方向遮了个严严实实。
老骚一下一下拍着球,就像他们一伙人凑在一起比赛,正准备开球。
“哼。”他吸着鼻子,又抓了抓自己的裤|裆,“其实你长得也还行,虽然不是我的菜,但老子好说话,能将就。”
他打量着项海,“不叫邢岳过来也行,你给老子舔舔,舔舒服了,咱俩就算完。”
“我去你妈的!”项海一口啐在他脸上。
老骚的脸瞬间冷下来,用袖子在脸上蹭了一下,“行啊,给脸不要,是吧?”
“那咱就打球吧。”
说着,他一边运球,一边凑过来,借着旁边人的掩护,一胳膊肘就捣在项海的肚子上。
“我去你妈的!”项海躬起腰,又骂了一声。
于是老骚又抬起膝盖,结结实实顶在项海的下巴上。
“我去你妈的!”项海再骂。
老骚再打。
“我去你妈的!”
“我去你妈的!”
“我去你妈的!”
......
许是动静越来越大,渐渐有人朝这边围过来。
老骚抬眼一瞄,就冲旁边人说,“走。”
一圈人迅速散开,把项海扔在地上。
“打完喽!”老骚边走,边抛手里的篮球,然后猛一转身,把球重重地朝项海砸了过来。
“哎哟,不好意思啊,没传好。”他嘿嘿笑着,“咱下礼拜再约噢!”
“我等着你。”
他们走远了,有人过来扶项海,“你没事吧?”
项海摇了摇头,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谢谢,没事。”
他回头去看自己那件脏污的衣服,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挂在了球筐上,像一面耻辱的旗帜,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第一百五十九章
鲁迅先生曾说过,“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邢岳觉得这话很对,并对此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就比如现在,看着项海抱着肚子窝在篮球架底下,短袖兜着冷风,鼓涨得犹如商场门口的充气人偶。
而自己一句“很疼吧”堪称废话文学的经典,比渣男的“多喝热水早点睡”更叫人quan头发硬。
又比如一个星期前,项海一脚踹翻老骚的时候到底带着怎样的情绪。
还有那篇涂涂抹抹的“检讨书”里,一句‘哥,你别生气了’他有多委屈。
这一切邢岳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直到棍子终于落在自己头上,尤其在他把高挂在球筐上的那件衣服拽下来以后。
当初人模狗样叭叭给项海上课时有多理智,这会儿恶念上头被现实啪啪打脸后就有多冲动。
要不是项海缠腿,或许他会成为东江历史上第一个连环“爆蛋”手。
“哥,哥!”项海使劲抱住他的腿,被一股冲劲儿扯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邢岳扒开他的手,把他扶起来坐好,“你先回去。”
“我走不动。”
“那你在这等我。”
“太冷了。”
邢岳这才想起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穿上。
“这人来人往的...”项海把自己缩进邢岳的体温,“我坐着多傻啊。”
邢岳只好过去把他扶起来,“那我先送你回去。”
项海从地上站起来,转着脑袋四下看,又朝远处一指,“要不咱们还去上回的单杠那坐会儿吧,那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