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伏第一天
“哎!”见项海是来真的,周远更急了,“你别给他打!我错了!你抓我还不行?”
“你错了?”项海的手指停止了划动,“你错哪儿了?”
周远拧着眉,一脸的不服气,“你说我哪错就哪错行了吧?我都认,行了吧?”
项海把手机收了,“行,那我先不打。你来打。”
“我?”周远瞪大了眼,又朝四周看了看,“现在?”
“对。”
饺子馆里安静得很,几乎所有的食客都在朝这边看着,更别提同桌的那几个学生。
周远的脖子都红了,恨恨地盯着项海,“我,我晚上回家,当面跟他说还不行?”
“不行。”
项海觉得这小孩儿头顶都快冒烟了,但他也没心软。既然这一巴掌打了出去,就得让他知道疼。
周远怒气冲冲地掏出电话,又冲着周围人喊,“看什么看!有啥好看的!”
撅着嘴拨了一个号码,他把电话按在耳边。
“哥,是我。”
“不是...就,唉,我那个...”
“唉呀,我不是追程珊珊嘛,今天我们一帮人带她一起来吃个饭,然后她不乐意,就想走,我就不让。然后...”他瞄了眼项海,“然后正好,碰,碰上一个警察,他...”
话似乎被电话那头的人打断了,周远的脸越来越皱。
“不是,我没有!我,我没怎么着她...没吓唬...我没说你...”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只能默默地听着。
最后,他嚅嗫着,“嗯,知道了...”都快哭了。
收起电话,他抹了抹眼睛,冲着项海,“我哥说,让我跟你道歉。”
“你哥说?”项海一挑眉。
“不是,是我,我要跟你道歉。”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也不欠我什么。”他一边说,一边又掏出了那个小本子,“但我希望你能跟刚才的那个女生道个歉,诚心诚意的。”
他在本子上快速写下了一串数字,然后把那页撕给他,“这是我的电话,还有我们派出所的电话。遇上什么难事可以随时找我,保证比你吆五喝六的管用。”
周远瘪着嘴接过来,攥成一团塞进兜里。
“行了,你们继续吃饭吧。”项海说完,转头回了自己的桌。
“你可真行。”刘忆看着又拿起筷子的项海,挺无奈地摇了摇头,“啥事儿你都管。”
项海笑了,“嗐,碰上了就管管,碰不上也就没办法了。”
“你刚才还真打算把那个什么周凯叫来啊?”
“叫什么啊,我连他电话都没有。诈那小孩儿的。”
“你可真行!”刘忆又感叹了一遍,“你觉得,那小孩儿真能道歉?”
“不知道,希望吧。”饺子有些凉了,反倒更容易夹了。
“不过项海,我发现你吧,好像特别招小孩儿,还特别招小姑娘。”刘忆笑呵呵地说着。
他把后者归结于项海长得好看,至于前者因为啥,他也说不清。
“少来啊,”项海一脸的严肃,“谁招小姑娘了,人家我可是清清白白着呢。”
“操,”刘忆乐了,“真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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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从医院回来,邢岳就在座位上出神。
王战青伤得挺重,远比之前他想的还严重。
两条腿,一条胳膊粉碎性骨折。剩下的那条胳膊也没好到哪去。肩,背,肚子,脑袋...到处都是伤。整个人都肿了,像个黑紫色的外星人,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周勋说都是棍棒伤,而且都避开了要害。明摆着就是奔着折磨他来的。
不打算要他命,但也不想让他好好活。
这会儿周勋的头发更乱了,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都打绺了。本来脸就黑,这回黑里还透着青。跟鬼似的。
“这不是冲战青一个人来的,这是冲我们全队来的!”周勋掏出一根烟,在手里捏着,“这顿棍子,是他替我们全队人挨的。”
他的声音有些抖。医院里不让抽烟,他手里的烟被拧得稀碎,“好好的一个人,原来多壮实呢...他媳妇本来身体就不好,还一对儿双胞胎儿子,刚上初中。”
邢岳陪着他站在病房外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透过门上的窗,看见王战青被裹的像个木乃伊,一动不动地躺着。媳妇就坐在旁边哭。
七尺高的汉子就这么倒了,凭空就矮了半截儿。
“目前有啥线索么?”邢岳收回目光,问周勋。
周勋摇了摇头,“那天是他媳妇夜班。战青就是在去接他媳妇回家的路上被劫的。那些人肯定盯了他有一阵了。”
“最近些日子我们是抓过不少人,把那些人挨个捋了一遍,有那么几个可疑的,目前正在查。可也不能排除是过去结下的仇。”
“眼瞅着就到国际禁毒日了,这就是在打我们的脸啊!”
“不单是你们,是打咱们所有警察的脸。”邢岳按了按他的肩,“行了,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吧。你们该忙啥忙啥。那帮人,一个也跑不了。我保证。”
周勋也没说别的,就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疲惫地点了点头。
回到分局,邢岳让秦鹏带着两个人,去缉毒大队那边,把他们手头嫌疑人的资料都拿了回来。他自己去了捐款的地方,又添了两千。
查现场遗留物,调监控,寻找目击证人,梳理嫌疑人社会关系...一步一步,这都是些常规操作。
可只有这些,还不行。
这种逆天的事儿,这么重的伤,一个两个人干不来,三个四个都不够。
像这种团伙,人越多,就越容易留下痕迹。而且“把警察给收拾了”这种事,或许会成为他们像同类炫耀的谈资。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妖风可能吹不进文明世界,但,在黑暗处,一定会有人听到风声。
邢岳掏出钥匙,打开了桌子最下边的一个抽屉,里面放着几只旧手机。
他拿出来其中一只,又翻出手机的充电器,插在电源上。
过了一会儿,窄小的屏幕亮了,还是那种最原始的绿色,发出幽幽的光,带着浓浓的时代气息。
开机画面是像素级的,开机音乐也是滴滴答答,电子质感十足。
这种土到掉渣的手机最大的优点就是安全。按键式机身,没有多余的功能,连摄像头也没有。除了打电话,就只能发短信。
许是太久不开机了,捕捉到信号,短信声就连成了串儿,叮叮当当响了足有一分钟。打开一看,除了运营商,连一条广告信息都没有。
邢岳打开通讯录,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
他把电话拨了过去。响了两声,那边挂断。
很快,又一声短信的提示音响起。他打开来看,只有一个数字“11”。
他把短信删除,清空了通话记录,随后关机,拔掉了充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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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向奋战在第一线的公安干警同志们致敬!(··ゞ
也包括用老人机的邢岳同志。
第四十二章
“线人”这个名词似乎和那个非智能手机一样,透着古早的味儿。
这个不能被称作职业的职业,曾经活跃在黑白两道。那个时候几乎每个警察手上都有线人,有的数量还不少。
不过,毕竟都是游走在秩序边缘的人,交换的也都是利益。因此,被自己信任的线人坑了的警察有之,利用完了被无情抛弃的线人亦有之。这种不见诸于笔墨的合作关系,就这么不黑不白地存在了很久。
后来,由于刑侦技术和手段的不断提高,对警察纪律性的要求不断增强,“线人”这一“职业”基本就从警察的视野里消失了。
官方的说法是:不许再搞线人这一套。
可暗地里,这种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从没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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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点半,邢岳离开了家。没开车,也没骑车,打了辆出租,直奔滨江路附近的一条高级酒吧街。
十一点刚到,他推开了一家叫“惹火”的酒吧大门。
大门很重,隔音效果很好。以至于前一秒还能听见虫鸣,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音浪就几乎能掀掉头皮。
尽管做足了准备,可打开门的一瞬间,邢岳的脑子还是轰的一声,耳朵差点没给震飞。
门在他身后关上,整个人置身于低音炮的火力范围内,他觉得心脏被震得直突突。
明天是周末,这个午夜注定格外喧嚣。
邢岳极少出没于这种地方,一是没时间,二是没兴趣。仅有的几次光顾全是为了查案子。对此,方乔就觉得很不理解,说他活得就像个老年人。
酒吧里说黑不黑,说亮也不亮。意味不明的光线和着劲爆的节奏四下乱扫,恰到好处地让你可以看见什么人,却又看不清。前一秒人在热舞,光线划过魅惑的眼影,下一秒,人就到了眼前,眼里带着火。
“惹火”这名字就是这么来的?邢岳琢磨着,可他并不想惹火。于是绕过了蛇一样缠上来的女孩儿。
跟他约在这里见面的人叫贺雄辉,人如其名,长的跟熊似的。算是他很重要的一个线人。
这人三十七八岁,路子挺野,跟各条道上的人都说得上话。这酒吧就是他开的。虽说算不上什么巨富,可花起钱来也毫不含糊。
据说他老爸就是干这个的,原来爷俩搭档,干得风生水起。可后来也不知道因为啥,当爹的折进去了,到现在都没出来。于是就剩了他自己。
对此邢岳一度很迷惑,这样一个人,为啥愿意当他的线人?图啥?
如果说打算寻求什么庇护,那么凭他的人脉,应该很容易搭得上比自己更高级的角色。
贺雄辉倒是也犯过事儿,谈不上有多严重,无非是生意上引起的事非,打架斗殴砸场子。动手的都是小弟,他本人就站在边上看着。可作为营业场所负责人,他还是被逮进去,关了几天。
像这些事邢岳当然不会管,一是没必要,而且贺雄辉压根也没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