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滑孙头
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
聚集的人群仿佛摩西分海般左右分开,自行让出一条道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路的尽头,他迈开步伐从人群中走到了舞台中央,而他手里牵着一个矮小可爱的男孩,男孩看起来七八岁左右,懵懂地看着周围,众目睽睽之下,他本能感到不安,有些不知所措。
老人缓缓走到美丽的胴-体前,他松开牵着男孩的手,然后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揭开了少女脸上的遮盖。他的动作毫无半点欲望,像是虔诚的膜拜,每一个动作缓和又不失敬意。
然而€€€€
少女却万分惊恐,终于恢复了视觉,聚焦的视线落在眼前人的脸上,她猛然挣扎起来。
在少女惊恐的目光里,和蔼的老人露出了一个扭曲诡秘的笑容。
少女瞪大眼睛,她想要失声尖叫,可是那由黑宝石雕刻细致的幼儿雕像将她的声音死死堵在嘴里。
躁动的声音在耳边摩挲响起,那是布料和肉体摩擦的声响,€€€€€€€€,越发诡异。
少女猛然望向四周,下一个瞬间,恶寒犹如潮水般蹿起。
她突然发觉四周围满了人,而她自己却浑身赤-裸,她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咿咿呀呀惊恐的声音,漂亮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无措的泪水,少女的惊恐却没有给这间屋子带来更多的声音。所有人不为所动,他们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而赤-裸的少女,仿佛只是在看一块在砧板上的肉,没有人会因为食物的求饶而放弃进餐。
老人的年纪应该很大,他脸上的褶子一层叠着一层,尤其是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层层的褶子变成一道道扭动的蛆虫,用力拉扯。
“神啊!”老人突然张开双手,仰面向上,那声音带着浑厚的震颤,乘着不安的黑暗,盘旋萦绕在这间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所有人望向他,视线在老人的身上汇集,嘴里唱念着异国的咒语。
老人双手缓缓放下,肃穆的神情在他脸上展现:“他于昨夜降临我的梦境,他虽然威严无比,却仍然愿意倾听我们的祈求:愿我们的肉体长生不朽,愿我们的精神脱离丑恶,愿逝去的亲人归来,愿我们的灵魂与他一同永存!”
“愿我们的肉体长生不朽!”
“愿我们的精神脱离丑恶!”
“愿逝去的亲人归来!”
“愿我们的灵魂与他一同永存!”
一声比一声高的呐喊高悬在头顶,在场所有人兴奋异常,瞳孔中闪烁着期冀的光芒,他们脸上的微笑幸福又疯狂,面具下的眼睛在黑夜中发着熠熠光辉,犹如饿狼一般,贪婪地盯着台上的男孩。
男孩不知所措,他害怕颤栗,双拳握紧想要逃开,却被人狠狠地禁锢住双手。
他一抬头,看见老人眼中那闪着不同寻常兴奋的诡异色彩,青筋从太阳穴上鼓起。
一股寒意从脚底生起,他想要大喊,一双手从黑暗里钻出来,捂着他的嘴推着他的背让他朝前走。
“为了这个伟大的祈愿,这是最后的一件事。”老人说着,面向那幕布上的怪物虔诚地跪下,与此同时,其他人也跟着一排排跪下,他们垂首向它发出祈求,唯有老人抬起头看着它:“这是我们为您献上的最后一件祭品,在今日,我们将他献给您来完成这最伟大最神圣也是最后的一场祭祀。请您接受他吧!”
呼喝声同时响起。
全场气氛一时间炙热得让人难以呼吸,他们同时跺着脚,近百人的鞋同时抬起又同时落下,灰尘洋洋洒洒扬起,一声又一声,厚重沉闷的跺步声撞击着不大的房间,连烛火都开始摇曳了,震撼着没有灵魂的响声。
他们笑着,却热泪盈眶。
经过了长久难熬的等待,终于在此刻,他们的灵魂将会得到永久的升华!
这时候,从黑袍人中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那个老人年纪更加大,他的背蜷缩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是对浑身骨架一次疼痛的折磨,他扶着拐棍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所有人对着老人低下头,目光恭顺满溢着敬意,就连先前那白发老人都要恭顺地低下头。
他手轻轻抬起,指挥着其他人将少女握成拳的手掰开,然后他举起手接过递上前的刀,此刻他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与前者白发老人是因为心情激动而颤抖不同,他是无法抑制住骨血下身体的不听使唤,但并不需要多复杂的事情,就算是这样的身体也能简单完成。
少女的手掌摊开,掌心上被刻了数字和图案,右手上是一只类似鱼形的简易符号,左手上是十四的阿拉伯数字,这些印记深深刻进了肉里,血液已经凝固,划痕看起来狰狞贯穿少女柔嫩的掌心。
黑袍老人拿出一把很小的刀,轻轻地将女人左手中指划了一刀,跟着用食指和拇指一用力将那伤口一挤,血逼了出来,霎时周围爆发出一阵阵兴奋的雀跃声。
少女的脸瞬间变得死灰,惊恐地拼命挣扎起来。
这群人都疯了,都疯了!
黑袍老人仿佛是这场盛宴里充当祭司的角色,他做好了前奏,把小刀放在铺着红色绒布的餐盘上,默默退到一边。
这时候,白发老人走上前,他被黑袍遮挡住的双手刹那间展开,从胸口抽出一柄尖利泛着寒光的短剑,然后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向少女。他走得极其慢,但没有人催促,他的每一步都透着庄重和神圣,仿佛是在做重要的祭奠,众人屏住呼吸,他们握紧拳头,不禁微微前倾着身体,注视着老人走到少女面前,闪烁的目光牢牢锁在少女身上。
老人闭上了眼,捧着手里的剑悬空在少女肉体上方虚虚滑过,他的嘴里开始呢喃一连串诡异的咒语。
但是,他的剑,却没有落下,而是转了个身,望向了惴惴不安的男孩,并展开双手,做出一个怀抱的姿势。
不安的男孩被推到了他的怀里,老人激动又感激地浑身颤抖,他将自己的嘴贴在男孩的额头上,然后他直起身,此刻他的容光焕发。
周围的人爆发一阵热烈的狂呼,眼神变得狂热嗜血。
男孩眼睛一红,被吓得哇的大哭了出来。
白发老人咧嘴笑了下,他目光和善慈祥,安抚地拍了拍男孩的脸,然而下一个瞬间,他脸上慈祥的表情忽然一变,露出一丝阴冷,猛地将尖利的剑尖对着男孩的脖子,往下用力插去。
所有人亢奋地屏住了呼吸。
“哐€€€€”
“铛啷€€€€”
几声脆响,短剑落地,在无数道惊骇的视线中,一把飞来横刀抵在老人的脖颈间。变故来得太快,根本没人反应过来,只见黑压压黑袍人群中突然蹿出一抹黑色的身影,犹如秋风中扫过的落叶,寒光闪起,全场人一愣,等再回过神,老人被把持,仪式被中断。
这居然出自一黑袍人之手。
“你在做什么,蠢蛋!”
“干,拉他下来!”
“天啊,神啊,原谅我们!”
众人惊惧交加,怒不可歇,急速愤怒之下,他们根本没有想过黑袍人此刻插手的不合逻辑的地方,他们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七手八脚冲上前要把这个黑袍人拉下来。只见黑袍人扯开头上布套,缓缓抬起手,众人正往前冲的姿势倏地一滞,脸上换回的是惊恐的神色。
这是张陌生的脸孔!而他的手里把玩着的是一把枪!
“舒墨!”看清来人,老人惊惧地喊出声。
舒墨笑了笑,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意味深长地用锋利的刀口扫过老人皱在一起的皮肤:“吕牧师,好久不见。”
众人一愣,门轰然被踢开,只见一群人蜂拥而入,张张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和厌恶,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黑袍人们发出阵阵惊恐嚎叫声,抱头鼠窜,而那黑袍老人终于用尽了最后一份力气,瘫软坐在地上,一脸的惨白。
第137章 夜半门外婴啼声(一百零三)想你
……
……
淮赧市人民广场上悬挂的世纪大时钟还没有敲响,天气已经有了回暖的迹象,路上还有不少行人,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忽然十几辆警车在他们面前呼啸而过,留下一阵阵让人心颤的警铃声,行人瞧见这一幕,不由地心生惧意,脚底下也赶紧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市局一行人接到容铮的报告后,迅速调动市里的警力到达容铮推测的现场,那里离市区不远,周围环境空旷安静,不远处还能瞧见医院白色的一角。
他们走进教堂大门就看见蹲在地上的人,黑压压一片。
这些人穿着黑袍,有些人头上的黑布套已经被摘掉,颇为狼狈的被皮带束缚着双手,大堂里的灯此刻大亮着,这帮人的真实面目一个个暴露在众人眼中。
余宏军刚走两步,忽然指着一个人,错愕地张大嘴不敢肯定叫出名字:“金所长?!”
金唐春灰败的脸上此刻血色全无,甚至不少地方还有青色乌痕,他抖着嘴,一脸的惊惧。听见有人叫他,他立刻抬起头,跟着诚惶诚恐地跪着双膝往前爬行,双手抱住对方大腿,哭嗷嗷地哀求:“老余啊,老余啊,都是他们蛊惑了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周鹏吊儿郎当走进屋,看着这副场景笑了,然后俯下身,撩开一个人的头套,状若吃惊地捂住嘴:“呀,这不是刘书记吗?你不再市政厅呆着,来我们案发现场干嘛?看我们辛苦,给我们增添功绩?”
对方腿一软瘫在地上,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像是下水沟里滑腻的无骨水蛭。
这时候,几名警员拿着手铐往里冲。
周鹏一把拦住他们去路,指着形若水蛭那人,一脸八卦说:“瞧见没,下任市长的有力人选,现场cos水蛭,这可难得一见啊!哎哎哎,看那位,兄弟别遮了,我都看见了,那不就是咱们局里老张头吗?不是退休在家抱孙子了吗,怎么来我们这儿帮忙了,啧啧啧,瞧瞧,领导们多为咱们下属着想。”
“行了!”容铮拍了下他后脑,他站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眉头皱在了一起,隔了一会儿,才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大步走上前,盯着那人奇怪地问:“聂建勋,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是参与了一个自发组织找失踪的那个修修来着。”聂建勋咧嘴一笑,把手上的皮带晃了晃,“我们刚巧路过这里,正好看见舒墨摸进屋里,我心里想肯定有事,就跟进来了。”
聂建勋憨厚的“呵呵”笑了两声,脸红脖子粗地转过头,接着脸上神情一变,凶狠地对着手里人露出一嘴獠牙,继续给那帮人绑上皮带。
“你们人不少啊!”容铮直起身子,看着陌生的一队人拿着皮带,手里挥舞着小棍子,对想趁机逃跑的人不时地就踹上一脚,莫名眼皮一跳,“这都是谁?”
聂建勋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那是我家张婶,那个大爷是我隔壁邻居,那个小青年是住我楼上的大学生,都是被我临时叫来的帮手。”
容铮一愣:“为什么不找警方?”
聂建勋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辞职了嘛。”
“胡闹。”容铮皱起眉头,骂了两句。还好这帮“犯罪团伙”都是一群大肚子老爷,要是遇见了穷凶极恶的歹徒,难道让这一群街坊邻居拼命不成?
他说了几句,聂建勋都老老实实地听着,认错态度极好。
隔了会儿,容铮又一脸担心地问:“舒墨呢?”
聂建勋抬头望了眼四周,也发现找不到人了,“咦”了一声,明明刚刚还看到人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最后叹了口气,无奈地耸耸肩:“舒墨说他困了,多半回去睡觉了。”
容铮:“……”
容铮回身,准备离开,忽然瞧见墙角一处反光,他愣了下,走上前。
那是一张扑克牌。
容铮心中一凛,将那张扑克捡起来,拿在手里,翻开一看,发现那是一张红桃K,上面画着一个俏皮的鬼脸。
浑身一震,一股恶寒从脚底油然而生,他猛然转过头,扫视四周每一个人,但每张脸€€€€都毫无痕迹。
……
……
今夜凌点新闻紧急更换了稿件:昨夜十一点二十三分淮赧市警方破获一起恶性邪教杀人事件,拯救受害人两名,以吕某为首的轮回教教众等三十余人被警方当场抓获……
舒墨从地下室里走出来,将厚重的铁门掩上,再加上几道锁,他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倒在沙发上。
小萝卜好奇地伸着脑袋,偷偷摸摸往地下室看。
舒墨点了点他的小脑袋:“可别下去啊,你们可都是脏东西,细菌。”
小萝卜撅了下嘴,有些不信。
舒墨朝楼上一指:“都几点了,还不去睡觉?”
小萝卜一跺脚,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留下个晃动着小屁-股的背影。
舒墨嘴角含笑,背靠在门上,门后隐隐传来人支支吾吾的响声。茶几上水杯里的水,几不可见地隐隐波动,他难耐地抠了抠手心,嘴角扬起的弧度怎么也掩不下去。
于是他大步离开,追上了往前跑的小孩,一把抓住扭着小屁-股跑动姿势的小萝卜,小小拍了下。
小萝卜抗议地举起拳头。
但是抗议无效,舒墨把他抱在怀里躺进了沙发里,他闻见孩子头发上散发出的淡淡牛奶味,那跃动难抑的情绪借着那温暖的味道,缓缓下沉,不一会,那情绪似乎受到了安抚渐渐平复了下去,只有淡淡的奶香在鼻尖徘徊。
小萝卜仰起头,他在黑暗中想要努力看清舒墨,但舒墨把头低着,他只能看见舒哥哥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就在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发出呜呜的震动,就像地狱里恶鬼的呐喊,不停闪烁的绿光的手机屏显得阴森可怖。舒墨烦躁地转过身,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了抱枕里,试图依靠厚实的抱枕隔绝掉催命似的手机震动声。
小萝卜气恼地从他怀里扬起脑袋,扯了扯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