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滑孙头
肥猪院长如梦初醒,忽然见着冲进来一个人影,下意识地就拽着奖杯去砸人。
肥猪院长有二百多斤,池剑只有一百五十来斤,他挺着赤裸的大肚腩站在床上高举奖杯,扬着下巴,犹如自由女神一般高傲。池剑转身对准自由肥猪的肥肚腩狠狠一踢,对方一个没跪稳,肥圆的身子猛地跟着腿风往后一倒骨碌从床上滚在了地上。
下一秒,门被踢开,左右进入两列全副武装的武警。灯被打开,院长赤裸的身体暴露在灯光下,一层油腻腻的光裹在外面的皮肤上闪动跳跃着。
他脸色瞬间煞白,惊恐地张开嘴挥舞着双手:“救,救命!”
池剑轻轻两步走到他身前,拍拍他赤裸的身子,面无表情地自我介绍:“警察。”
院长瞬间昏倒在地,两眼闭得紧紧的,任凭别人如果推搡,就是不睁开眼,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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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猪院长姓高,五十八岁,离异,有个女儿一直居住国外许多年没有过来往。女儿在国外的时间正好白天,听见院长要她帮忙的电话,瞬间把电话挂了。
在屋内发现的女孩,小桃,十二岁。令人意外的是孩子说她不是孤儿,也不是被绑走的。她是一个贫困山区的孩子,每个月都会回家一次,大多数时间会住在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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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川省河涩乡是国家重点贫困县,孩子们上不起学。大多数这一辈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最多只懂耕地播种瓜果菜长出来了,就能卖几个钱。没人能想象那里有多穷,人走来走去,还穿着草鞋,没有通电没有网也没有自来水,他们仿佛还过着七十年代的生活,连温饱都成问题,饿极了只能把白面拿出来炒熟泡水喝。
这个地方忽然来了一大群有钱人。他们西装革履,开着大汽车,挎着黑色公文包,拿着政府下达的扶贫文件。领头人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给不认识字的老乡们分发。
乡里人什么都看不懂,密密麻麻的字歪歪扭扭像是一只只小蚂蚁。他们只看懂来的人穿着亮闪闪的皮鞋,黑色的西装外套,鼓囊囊的公文包,还有身后黑色的小轿车。
来的人有钱。
来的人说要带他们孩子去读书。
领头这个人叫做陆兵,他带着厚厚一叠钱分发给贫困乡村的人做慈善,在善良村民感激的目光下,带走了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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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有个传奇人物诞生,感动华国,这人叫做陆兵。人称“大山里的天使”,他深信知识改变命运,要让贫困的孩子们有学可以上,有书可以读。
陆兵长得不帅,甚至有些丑,枯黄的皮肤透着一股沧桑劲儿,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口有着老烟垢的牙齿。就这么丑陋的一个老男人,附近的人提起他都竖起大拇指,实实在在的好人。孩子们提起他,展露笑颜,说他是最帅的人。
某卫视,主持人微笑采访这位感动华国的传奇人物。
陆兵坦言他其实只是个小人物,没有必要受到这么大的嘉许。
他小时候生活在贫困县,家里有三个孩子,成绩都非常优异考上了名牌大学。然而父母都是农民,连饭都吃不起,哪有钱给孩子们读书,成绩优异的他不得不放弃学业,辍学打工……赚了第一桶金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帮助和他一样处境的孩子们可以上学。
一开始也很困难,很多贫困家庭的人不愿意让孩子们去读书,对他们来说多一个劳动力,比多一个只花钱不产出的读书人强。
陆兵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行走两公里山路,去给这些父母做思想工作。知识是第一生产力,只有读书才能让现在这些贫困县脱离贫困的帽子,走向富裕。
越来越多人被陆兵说通,但是由于资金不足,陆兵06年成立了一个天使助学网站,以此来募集助学金。网站创立至今,规模越来越大,资助的贫困学生百余人,共接受逾万名爱心人士捐款八十多万元。
采访一出,许多慈善人士纷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很快陆兵的天使助学网站闻名全国,截止到15年,据说资助贫困学生多达四千余人,接受捐款七百多万,陆兵成了名副其实的慈善家。
小桃就是四千余人的贫困学生中一员,天真无邪的孩子第一次离开家乡,到附近一所希望学校读书。她领课本的那一天开心咧开了嘴,小小的脸上全是对未来的期望。厚厚的书本有一股浓重的墨碳的味道,沉甸甸的拿在手里,小小的一颗心全是对未来的期望。
小桃和其他孩子不大一样,她的母亲很漂亮很聪明也很厉害,懂的也很多,和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她离开家去读书没多久母亲就跳下井自杀了。不过她母亲给她留下一个十字架,还有一支钢笔,她还留下了一封信。小桃认字不多,看不懂,那封信里只写了一串号码,那串号码记在小桃的小脑袋瓜里,一直没忘记过。
好几次她想找老师借电话,老师都很警惕地看着她,小桃不大明白,直到有一天放学,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她被选中了,当时陆兵是这样告诉她的。
学校有个特殊荣誉是颁发给特别选中的孩子,这些孩子出去后再回来会得到特殊的待遇。有好看的裙子,有好吃的糖果,还有很多稀奇玩意。
孩子们都好羡慕啊,他们也想被选中,也想要新衣服,零食还有玩具。
小桃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中穿上了一条灰色圆点的花裙子,老师给她梳了两个羊角一样的小辫子,还特地带上了两个最流行的红色蝴蝶结发夹,小桃看起来漂亮极了。她欢快地蹦着跳着,蝴蝶结也跟着在空中划出几道红色的弧线。周围的孩子羡慕地眨巴眨巴眼睛,他们也想被选中。
小桃那时候才刚刚九岁多一点,却忽然尝到了这个世界最苦的果子。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经常说,果子旁有恐怖狰狞的毒蛇在守候。毒蛇尖利的牙齿刺穿她幼小的身体,希望一点点被碾碎。
……
……
小桃一脸平静,她眨巴眨巴眼睛,勾唇朝池剑笑了下。池剑看着这包含魅惑意味的笑容不禁拧眉,还未成熟的小小身体,此刻魅惑地像一颗毒苹果。
她已经学会了像妓女一样去伺候她的客人。
池剑冲她摇摇头:“你还是个小孩。”
小桃不笑了,她好像听懂了池剑的意思,她现在没必要讨好别人。
她抿着嘴低下头,坐在高高的床上,上下晃荡着两条细瘦的小腿。
小桃身边不少人走走去去,有个温柔面善的婆婆一直和她轻柔地说着一些话,问她一些问题。
小桃扒拉下头发,乱七八糟的头发她扒拉了几下变得更乱了。她不想说话,不愿意和婆婆待在一起,她伸出手,抓住了池剑的手。这个人的手很大,很暖,还有厚厚的茧子摸着很不舒服,但是却让小桃很安心。
小桃抬起头看向池剑:“你是我的守护天使。”
池剑愣了下,没懂小孩什么意思。
小桃说:“我许愿,让天使救我,你就来了。现在你要准备好,我要许下一个愿望。”
池剑沉默了一会儿,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小桃一直看着他。池剑心里叹了口气,他从来没遇见过被性侵的孩子,更别说男女有别了,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小桃交流。特别是刚刚小桃还“勾引”过他,现在和小桃相处的每一秒钟,都让他十分尴尬难堪。
都说小孩是非常敏感的,似乎感受到池剑的迟疑,小桃使劲拉扯两下池剑的手。
池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蹲下身,让小桃可以平视自己。
他严肃地说:“我不是天使,不过你可以给我说说你的愿望,我尽量去达成。”
小桃快速笑了下,她抓着池剑的手,手指头快速在池剑手掌心划着。她的手指很小很嫩,扫在手心很痒,池剑却毫无感觉,跟着小桃的一笔一划,脑中快速闪出一个个数字。
小桃画下最后一笔的时候,紧张地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他:“我能打这个电话吗?”
池剑直起身子,把手握成拳,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
……
深夜,淮赧市宁静的夜空中,嘹亮的手机音划破了平静,一对老夫妇颤颤巍巍地从床上坐起,他们还有些生气,谁这么不识抬举大半夜打电话扰人安宁呢?
接起电话下一秒,老夫妇抱头痛哭。
十三年前,他们的独生女儿在一次野营中失踪,两位老教授找了整整十年,寻满了全国各地,就在他们实在动不了只能在家中休息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小女孩的电话。
小女孩说,她的妈妈给了她这个号码,是她外婆外公的电话。
小女孩说,妈妈死了,留下了一个十字架,还有一支钢笔。
小女孩说,她想要个家。
老夫妇嚎啕大哭,在池剑的艰难地描述女孩遭遇后,慌忙赶到了淮赧市公安局。虽然池剑说明早他们才能看见孩子,他们却等不及了。
等了整整十三年,现在多一秒钟,都会感到要窒息。
……
……
深夜,一处灯红酒绿的娱乐会所顶上商业住宿里,一个丑陋的男人正倒在床上熟睡。忽然门外冲进来一列穿着警服的人,他镇定地抬起头,威胁这些警察:“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明天就让你们脱掉这身警服!”
为首的警员点头:“陆兵是吗?”
陆兵挑了挑眉,哼笑一声:“是,害怕了吧。”
对方斜了他一眼,眼中饱含鄙视和厌恶:“大山里的怪物,有什么废话,局里去说吧。”
不等陆兵反应,对方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扣拷上了明晃晃的手铐。随后将他和他周围的余党一并抓获,连夜转到市局审讯。
市局轰轰烈烈的展开行动,而舒墨所在的医院确是悄无声息。
他们对此时发生的一切还并不清楚。
舒墨再次赶回五楼的时候,走廊依旧是空荡荡的,他习惯性地沿着墙缝往前走,每经过一个病房飞快地瞄一眼再走过去。按道理来说打电话速度会快些,但是舒墨却像是一只黑夜里的猫,悄无声息还十分快速,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便找到了白冰。
这是他第一次见着何苍,男孩垂着眼睛,仔细勾勾画画,橡皮擦摆在一边,他不时地会拿起来擦一擦。
白冰坐在一边,拿着手机拍着画好的照片,刘军不时地对着何苍手里的画提出问题,何苍不说话,只是点头抿嘴摇头,是一个酷酷的小男孩。
舒墨走进屋内,轻微的声响让屋内几个人发现了他,他们抬头给了他个点头示意,继续低头忙碌。
白冰正仔细核对每个多米发来的人名,眼睛酸涩无比,舒墨走到她身边,没打算来个开场白问问现在案件的情况,他直接站在白冰面前问:“小萝卜是不是出事了?”
冰愣了下,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呆呆地摇了摇头。
舒墨表情很着急,他把手机上小萝卜发的信息拿给白冰看:“你帮我联系下市局,我怕他出事情!”
白冰一开始加入特殊案件调查组就做过自我介绍。她是处理儿童失踪案以及儿童侵害案的专家,她一看这几段聊天记录就感到了些问题。但她依旧保持着镇定,语气十分平静地让舒墨把小萝卜的号也登上去,她想看看聊天记录。
趁着舒墨登录号的时间,白冰飞快拨打了市局的电话,等她放下电话的时候,大力做了个深呼吸,转头看向舒墨:“舒墨,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舒墨忽然调高音量,瞪大眼睛盯着白冰。
他想让白冰快速否认,告诉他其实小萝卜已经乖乖放学回家,现在已经睡着了,或者是告诉他小萝卜的确是不见了,但是他们很快在小萝卜同学家,把孩子找到了。
反正有很多种原因可以解释这段对话,小萝卜只是在开玩笑,逗他玩,或者是气他太久没回家,故意说些有的没的,引起他的关注。
总之绝对不可能的是,孩子,失踪了。
白冰:“舒墨……你别着急,可能只是跑丢了。”
毫无预兆的,舒墨忽然双目赤红,猛地跳起来,发出一声一声无意义的嚎叫。一声声“啊”声把还在画画的何苍吓了一跳,小男孩呆呆抬起头望向舒墨,手开始禁不住地发起抖来。
舒墨像是得了失心疯,不停揪着头发,在屋里来回蹦跳,嘴里发出尖锐的咆哮声,声音尖锐地好似在掏挖人的心肺,将人的心活生生地从嘴里掏挖出来,难受得要命,听着的旁人心都忍不住揪了起来。
白冰深吸一口气,她站起身来尽量大的声音压过舒墨的嚎叫:“他们查过孩子是主动走出去的,在下午四点过的时候,小萝卜带着同学偷偷从学校围墙后面一处没有填上的狗洞钻出去,接着他们沿着下街走到一处公交车站,上了32路公交车,接着在市中心下了车,时间是下午五点,接着他们去W超市买了很多东西离开了商场,绕开了监控,然后……人就不见了。”
“人怎么就不见了,学校是干嘛的!两个那么小的孩子跑出去就看不见吗!?”舒墨开始无端指责所有的一切,“公交车司机看见上学点孩子上车,就没有一点警觉性吗?还有商场,俩七岁不到的孩子买了那么多东西,他们就不闻不问吗?”
白冰坐在原位,拽着手机,沉默地看着他。
舒墨抖着下唇,红着眼眶,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往前冲到窗台边,这动作太突然把屋里几人吓了一跳,刘军连忙往前一勾手扯住舒墨的下衣摆,怕他做傻事情。在众人担忧惊恐的神色下,舒墨只是把窗户开了些小缝。冰冷的风沿着缝隙钻进屋里,舒墨闻着夹杂着泥土腐烂的味道,冰冷的风夹着小雨点飘进了屋里,洒在他脸上,过了两秒,他终于感觉肺部开始一紧一缩,慢慢开始工作了。
他艰难地闭上眼,静静站了许久,他才缓缓回过头,扶了扶眼镜,淡然地说:“我们只有13个小时。”
寻找失踪儿童的黄金时间是二十四小时,孩子具体失踪时间不详,暂定为下午五点,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只有十三个小时。
市局也在同时工作,学校的几个相关负责人此刻都在市局里等着,技术部连夜排查所有监控。舒墨赶回市局的时候,黄敏红着眼眶抬头看见他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扑上去就是对着舒墨胸口一阵猛捶。舒墨踉跄没站稳,眼眶微红站在原地让她发泄。
“你为什么不在,关键时候,你为什么不在!我给你打电话了,你一直不接!你在搞什么,你说过的要保护好他,现在呢?他去哪儿了!!你保护到哪儿去了!”黄敏嚎啕大哭,整个身子已经站不稳了,左右两边要不是站着两警察架着,她都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一下,两下,三下……
热闹繁杂的周围,这几声闷响却特别响,一声声直接钻进了舒墨的脑子里。
说实在的,黄敏捶在舒墨胸口上的拳头也没多少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