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第247章

作者:滑孙头 标签: 推理悬疑

她拿过纸巾把手擦干净,把头发捋在后面,小声咳嗽下,重新看向镜头,这时候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然而下一秒,目光触及那张照片,她却又再一次愁云惨淡。

“看见照片的时候,再笨也知道是个警告了。他们让我老婆子不要轻举妄动,可能他们也知道老婆子认识不少人,所以干脆采取那个办法。”

黄敏苦笑:“很好,他们成功了。可能觉得我老实了一阵,他们没事就会给我寄些东西。一开始是些衣服碎片,是我女儿的,后来慢慢东西变成其他的,叠的纸鹤,头发,写的信,还有一张我女儿坐在窗户边看风景的照片。”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见她开始做东西,没有再被折磨,身上没有新增的伤痕,居然有种很平静的感觉。就这样日复一日,我每天最开心的就是回到家打开信箱那一刻。那时候在想,总有一天,他们会放媛媛回家的。”

直到……

雷行舟心里默默帮她填上了这句话。

“寄回来的东西变了……”黄敏的表情渐渐变化了。很细微,看不太懂,硬要说应该是一种混合纠结痛苦的复杂感情。

“一些小手工品,小饼干,玩具……这些东西很明显是小孩爱玩的,而且还是男孩爱玩的。”

心头一颤,雷行舟的手指有些抖。

“她怀孕了,一个男孩。”

黄敏说的毫无起伏,只是在述说一句话,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干巴巴的。

诡异的,此刻,雷行舟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心里也有些急躁,有些东西就要破壳而出。

“对,小萝卜是媛媛的孩子。”

一个石头落了地,彼此都沉默了。

黄敏似乎在斟酌语言,她一定度过许多难熬的日日夜夜,精神被高度折磨,接受小萝卜的存在有多么不容易……

雷行舟默默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时过境迁,往事如烟。

喝完茶,一股热气从脚底钻进大脑,黄敏没再说话,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叹了很久的气,薄薄两片嘴唇蠕动了半响,一句话没说出来。

最后她缓缓把黑色皮箱往前推,轻轻地说:“拜托了。”

视频戛然而止。

拜托了拿着摄像机的那个人,拜托了看视频的人,拜托了一定要找到我的女儿,拜托了一定要将罪犯绳之以法,拜托了要照顾好小萝卜……

黄敏为自己画下了一个句号。

【妈妈救我。】

她用生命画上了一个句号。

可是那个孩子依旧不见了啊……

看完视频,他静静地坐在沙发里,屋里黑得不像话,特地选择厚重遮光的窗帘让屋子里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他工作之余,偶尔会享受宁静的时刻,人年纪越大越无法接受那些嘈杂吵闹的环境。对他来说,黑暗是一种回归,闭上眼,人静静地坐在一处,放佛成为了一粒小小的尘埃,随着风起伏。

美好的不像话。

而此刻,他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的地方,周围的空气都停滞了,并不是很大的办公室里,没有一点声音,黑得深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光亮。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虽然已经春光无限,他却觉得身处在寒冬。

廖城嘉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在雷行舟看完视频以后,他就把手机放回了兜里,然后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地等着对方的答案。

“我想帮忙。”

黑暗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很巧妙的一个字,想。

廖城嘉这样想着,他微笑着,保持着咧开嘴露出八颗漂亮白净的牙齿,等着下句。

“但是我的职位不够。”省会城市的公安局局长,在政府体系里,是无权去干涉另一个地级市公安局的事情,除非对方主动申请要求配合调查。

“这个还牵涉一个跨地区调查,如果当地行政机构不配合,这个事情就非常不好办。而且根据黄敏说的情况。很有可能有内部人员参与此案……只怕,以我的能力……”

“您不想调查?”捏了捏手指,廖城嘉忽然问。

“不是!”雷行舟干脆否认了,声如洪钟。

“我只是客观告诉你,我不希望我们花大量时间做无用功,另外,以廖家的家世背景,我相信你能在纪委,检察院,省厅,乃至京都市,找到更有资格承担起这个案件的人。找我,你这不是儿戏么!”

一长串话说完,用尽了力气,咳嗽两声,他颓然扶住额头,衣袖间的扣子此刻已经被他解开。

不是不愿意,是无能为力,万般无可奈何。

沉默半秒,廖城嘉忽然站起身,走到了窗边,“唰”的一声,窗帘被大力扯开,阳光瞬间争先恐后冲入屋内,只需半秒,整个屋子天光大亮。他把窗户打开,吸了口属于清晨独有的新鲜空气,眯了眯眼睛。

雷行舟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痛了眼睛,他赶紧闭上眼睛,蜷缩起身子。

风灌入屋里,带来一丝外面独有的冰凉,阳光洒进屋内,带来光亮和温暖。

廖城嘉慢慢踱步回来,他依旧微笑着,坐回座位上,他打开箱子,将方才弄得乱七八糟的文件一份份归档整理好,再拿出来。

他垂眼看向闭着眼睛的雷行舟,淡淡地说道:“我没办法信任他们。”

听他这么说,雷行舟愣住了,有些错愕,他抬起头看向廖城嘉。

廖城嘉低下头,仔细把文件归类,同时也开口轻道:“这些年,黄老师一直在收集资料,这些资料很不容易,一方面是地方保护主义严重,每次调查都万分小心。另一方面像你说的,黄老师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几张照片,几件物品,对方完全可以不认,找借口说是别人让寄的,死鸭子嘴硬不就好了。”

“没有直接证据,没有能扳倒他们的证据!这些人就要逍遥法外!”

“直到……确认小萝卜是黄媛的儿子。”

窗外忽然一阵疾风吹进来,几页纸飞落在地上,雷行舟抬起头看向地面,是一张小萝卜的照片。廖城嘉弯腰捡了起来,把照片放在最前面,嘴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不再说话。

把照片拿起来,雷行舟看着上面面无表情的小人儿震惊了半晌,他把照片放回桌上,沉默良久,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文件摊开放在桌上,厚厚的总共有三十几张,每张上面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薄薄的几页纸几乎将一个人的一生经历全部勾勒了出来。

而文件抬头一排红印,红得刺眼,都印着:【失踪】。

这套文件并不是从警方拿出来的文件,而是私人整理,最后集合成一套公整的文件。里面的内容详尽,连每个人的性格爱好以及文化程度,全都有注解。每份文件至少贴了两张照片,彩色及黑白。

这些鲜活的生命最小的十三岁,最大的五十四岁,唯一的共通点是都是女性,长发,失踪地点都在欲海市下几个村镇。

廖城嘉抿嘴笑了笑,含着点嘲讽,小声说:“多人失踪,却没有立案,当地警方不作为。”

雷行舟脸瞬间铁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喉头上下动了动。

“直接去调查警方不作为,遇上的阻力可谓不小,我还得去上下打点一番。”

“其实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指腹划过粗糙的页面,停在了廖城嘉的嘴边。

“什么意思?”雷行舟咳嗽一声,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笑得像只狐狸。

“07年,十四岁的张婷,上学路上失踪,家长报案,当地警方没有出警,以失踪时间不满24小时推辞。”文件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按照时间排列。

“08年,十七岁的陆瑶,在家门口和朋友告别,却没有回家,警方接到报案没有进行调查,直接推断女孩离家出走,拒绝立案。”

“10年8月,十六岁的女孩去亲戚家路上失踪,家人晚上报案,警方第二天出警。最荒唐的是,警车开进了村庄里,警察却没有下车,直接在车上把报案人叫上车询问情况,做完笔录便走人。家人怀疑孩子遭遇不测,要求警方出人搜查,警察却说,他们没有那么多警力。”

“同年10月,同一条路,路过的女孩失踪,她随身有携带手机,其父母要求警方查下通话记录,警方以不出人命不能查的理由拒绝。接下来陆续有人在该路段失踪,警方以各种理由推脱调查。”

消化了这段话,雷行舟抬起头望向他:“时间越来越短……”

“欲海市潜藏着一个可怕的连环杀人犯。”

“所以干嘛大刀阔斧地去调查有关部门的作为不作为,何不引蛇出洞呢?”廖城嘉微笑着。

引蛇出洞?雷行舟摸了摸下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张秘书提着热水瓶出现在他们面前,高跟鞋在地上和水泥地敲击留下清脆的声音。

她惊讶地看向两人,呆愣了片刻问:“那么早就有客人?”

“早上好。”廖城嘉站起身,彬彬有礼地朝张秘书伸出手。

秘书一脸狐疑,眼前站着的帅哥,看穿戴非富即贵,怎么会大清早出现在局长办公室。

看见张秘书怀疑的打量模样,雷行舟忍不住咳嗽一声,张秘书恍然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去倒茶。

“不用了,我这就要走了。”廖城嘉扣上解开的西装扣,朝张秘书去了个飞眼。

这一眼把张秘书吓得不轻。

廖城嘉回过头望向雷行舟,微笑着点点头:“雷局,不要忘了,我拜托的事!”特地拉长了后音,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直起身子离开了办公室。

屋内,雷行舟一脸沉重地合上箱子,沉思片刻,他打了个电话。

屋外,廖城嘉快速下楼,在没人的走廊上,他弯下腰,在走廊拐角的花盆下留下了一张小小的纸牌,跟着他叹了口气,整理了下衣服,缓缓离开。

几分钟后,戴着口罩的环卫工人拿着扫帚走了进来,他慢吞吞地扫着地,跟着提了桶水,走到花盆边,开始每日的浇灌。

一个小时候,躺在病床上的舒墨,睁开了眼,他眨了眨眼睛,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再次闭上了眼。

“哎呀,要开始演戏了啊。”有个声音在黑暗里,悄悄出现,又悄悄消失。

第261章 地底封印的残肢(五十三)案子(大修)

清晨,雷行舟独自站在窗前,窗外是人来人往的市局门口,年轻的警察们勾肩搭背彼此打闹,满脸洋溢着青春的味道,而此刻他的心底却满是阴霾。

诡异的风鬼村以及那张让人喘不过气的照片正躺在不远处的桌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黄敏当时遭遇的恶行。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渎职,更是一件暴行。但是该怎么去处理,怎么去重启案件,让他拿不准。

实际上,在当年落后的地方,无论是当地的居民还是地方的村官可能都没有多少法制意识。相对于出人命的刑事大案,只是小小的失踪案引不起多少注意,外地人对案件的指手画脚,甚至会引起当地警方觉得对方无理取闹的反感。

他还记得那些年从他们公安局调了不少骨干到欲海市,当地各部门从市级到县级各政府也经历多次整改及普法再教育。

然而,在同一地点发生多起连环少女失踪案,警方接到相关报案后,居然没有引起重视,这让雷行舟迷惑,这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改革后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当地警方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当年的案件是否合适现在去追究,真正追究后,整个地方的司法体系是否会再次混乱?

他莫名想起过去。

太多年了,那段时间的黑暗日子像是沉甸甸的乌云在头顶盘旋不去,那时候他还很年轻,意气用事,栽过不少跟头,吃过不少苦头。

一个人的正直,往往无济于事,只是一种没必要的牺牲。

慢慢融合,慢慢麻木,闭上眼,捂上耳朵。

最后随波逐流,面具挂在了脸上。

不甘心,不愿意。

他不要成为那样的人,在邪恶的大海中,他发出了声音。令人庆幸的是,暴风雨并没有来临,小小的声音被巡逻的船只听见,他在汪洋的大海之中被救赎。

那是一段无人知晓的斗争,没有硝烟却令参与的人无不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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