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嗒嗒枪
外头好像没声音了,严佐把他们都引开了吗?
他到底真的成功催眠了乔莉莉吗?
为什么会有那种意外发生?
以后还会发生吗?
严佐呢?
哦,他去引开那些人了。
催眠究竟是什么原理?
他是成功了但发生了意外,还是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严佐好像不是很惊讶,他难道瞒着什么事儿没说?
严佐在哪?
哦,他去引开那些人了……
余衡越想越焦躁。
除了呼吸声和咽口水声,他现在还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外面怎么样了,能出去了吗,严佐在……
哦,他不在这儿。
余衡用掌心抹了把脸,觉得一切都糟糕透了。
掌心是温热的,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余衡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不是刻意穿着棉裤棉拖来伪装自己,而是觉得那样很暖和,也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带着日常感和平凡感的装扮。
他也有父母,也有过一个女朋友,是他的初恋,一直处到他进了监狱,也没放弃过他,隔三差五会来看望他,还会找律师帮忙往里头递衣服,给他写信。
最后一封信的内容,一直写到了她听新闻说附近的楼栋里发生了暴力事件。
戛然而止,再没有信送进来。
灾变发生的时候,身处在监狱中的余衡晚了两三天才知道这个消息,着急忙慌地四处找人打听外边的情况。
当时飞鹰的队长刚好从外边回来,余衡找到了他,跪在地上求他帮忙打听家人和女朋友的消息。
但那个队长什么也没有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余衡就以为他是答应了。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大概是他入狱后最轻松的时光,因为每天都在期待着好消息,每天都在希望和盼望里度过。
他每天都很努力地表现自己,表现自己的能干和听话,因为监狱里人手不够,他慢慢地也能经常见到那个队长。
经常帮那个队长拿东西,帮忙跑腿,帮忙做这做那……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听消息。
那个队长不爱笑,虽然每次都用含糊的话糊弄过去,但也每次都会很认真地感谢他的帮忙。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就算余衡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渐渐地明白了。
有一天余衡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一样东西,他自己从来不在枕头底下放东西。
他拿出来一看,是他曾经送给女朋友的一个糖果色发夹。
把它打开,能看到内部有点掉漆,还生了锈,铁锈上只剩下一点点非常不明显的血迹,估计是被谁小心擦拭过了。
小小的发夹躺在他手心里,沉默着,冰冷着,却很干净,一如他所知道的那个男人。
余衡从那一刻起就明白了,监狱外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想,至少可以把监狱里面的世界打造起来。
为他自己,也顺带为其他人,打造一个隔绝于这些灾害的小世界。
余衡其实还挺感谢严佐的,他知道严佐其实也为他做了很多,他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越来越依赖严佐。
但和这份感谢并存的,也有一份憎恨,他恨严佐给了他虚无缥缈的希望,也打心底里憎恶这个不苟言笑、看不懂也摸不清的男人。
心跳渐渐平缓,门外还是没什么动静。
余衡犹豫着要不要打开门看看,于是站起身,随之带起一阵衣服摩擦声,在小小的空间里特别明显。
但是他完全站起来后,衣服摩擦声……却没有停止。
余衡先是瞪大了眼睛,揪紧了自己的裤子,一动不动,冷汗从张开的毛孔里涌了出来。
那种来自于其他地方的微妙的声音,就像挠在余衡心脏上的一根羽毛。
谁?
谁在那!
余衡不敢出声,因为他发现除了衣服摩擦声以外,还能听到渐渐明显的粗喘声,和牙齿磨动的声音。
谁在那……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间小黑屋里关着的,应该是前不久刚刚回收进来的,拿来给温苍练手的那只丧尸。
好像叫胡……什么来着?
余衡虽然是对每个小黑屋都发出了指令,但毕竟有乔莉莉这个先例在,他觉得哪怕是有丧尸没听从指令,留在了小黑屋里,也并不奇怪。
他盯着门锁看了一眼。
在这么狭小又安静的空间里,别说开锁,就是碰一碰门锁,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估计都会引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是他先开了锁,还是他会先被咬伤呢?
这个时候,他余光里看到自己的口袋好像在散发着很微弱的光,伸手进去摸了摸,是那颗水晶球。
他应该相信严佐会回来救他,还是应该相信自己那半桶水的催眠技巧呢?
可能是骗人骗得多了,他突然觉得什么都没办法相信。
余衡一边注意着越来越近的异响,一边小心地摸出那颗水晶球。
如果没有折射外界的光线,水晶球本身散发的光芒非常非常微弱,也不会有颜色的变幻。
但现在他手里的水晶球颜色在慢慢变化着。
余衡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抬头,果然看到了门上很高的地方有个小小的正方形口子,有点儿微弱的光柱照射进来。
他突然笑了笑。
他以前没进过小黑屋,刚刚一进来就以为里边全黑的,看不清五指那种。
原来,在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有光啊。
声音越来越逼近,余衡甚至能够听见那种喘息声因为身体的抽搐而时急时慢。
其实,哪怕他安然无恙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监狱估计待不下去了,监狱外边……
监狱外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余衡盯着手里的水晶球。
放下了紧张的情绪,把一切都放开后,他的脑袋也渐渐清晰起来。
如果一开始在这里边的就是丧尸,他不可能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异常的声响,这丧尸也不可能直到现在才朝他靠近,因为余衡进来后关门锁门的声音本来就足够吸引它了。
除非一开始在这儿的就是个活生生的、还没尸变的人,为了不被他发现而特意不发出声音。
余衡承认自己伤害了不少人,做了数不尽的坏事儿,所以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人是为了找他报仇么?
他被骗了?
余衡想了一会儿,慢慢猜出了真相。
他无奈地勾着嘴角,手里转着水晶球,那种渐变的光芒像彩色飘带一样环绕在透明的球体周围。
这颗水晶球其实很珍贵,据说以前还是某个国际高级展会的展览品……是他很久以前从一个女孩儿那里骗来的。
后来那个女孩儿成为了他的女朋友,还把水晶球送给了他,对他说:“如果是我送给你的,就不是骗了。”
余衡把水晶球收了起来,转过身对着门。
门是黑的,摸上去是铁的,凉凉的。
余衡抬起手,做了下深呼吸,才往门上拍了几下。
-
严佐听到拍门的声音,就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才迈步走到小黑屋前,用事先准备好的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余衡倒在门边。
他的肩膀还在被啃咬,但他的意识似乎还是清醒的,月光照进来的时候他还眯了眯眼。
纪英就站在严佐身后,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严佐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纪英拿着之前藏在裤腿里的煤气罐碎片,上前一步,对着趴在余衡身上丧尸的太阳穴扎了进去。
他一扎就发现了,它应该是刚刚尸变不久的,头骨还很坚硬,皮肤也很紧实。
等到丧尸没了声息,纪英把它翻过来,登时睁大了眼睛。
是之前那个引导信众集体自杀的和尚。
也是胡秀的哥哥。
余衡皱眉盯着严佐,然后抬手招了招,示意他靠过来。
严佐过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身体,俯身蹲在他面前。
“你其实……知道了?”严佐问。
余衡没说话,但表情很平静,不像是刚刚意识到被欺骗的样子。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余衡才说:“我知道你一直在顺着我,因为你有愧疚。”
严佐抿着嘴,没说话。
“其实没必要,因为我反而很讨厌你这一点,”余衡没再看他,抬头望着夜空,“而且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天已经泛白了,月亮看着也没那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