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书墨温酒
把这些文件重新整理一遍,肯定要到深夜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医院,他早出晚归的,担心吵到江昔言,索性就不回去了。
注意到宋舟的声音发沉,江昔言的动作轻了些,“我和白科长讨论过,打算复查这些案子的物证,看看有没有之前忽略的地方。”
他动作利落地给宋舟换好药,协助他穿上衣服。
警务人员是逆着人群往前的,幸运的是,他们也有同行者。
他和宋舟不是一个领域的,但踏实走好自己脚下的路,总会在最高处想见。
看着窗外天光乍现,宋舟揉着酸痛的脖子,去食堂对付了几口,顺路带了一份早餐放在物证科门口。
“队长,我来了!”陶一然边跑边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蹿上车准备出发。
钱烟正在给丈夫擦身,见警察来了,端走水盆给他们让位置,“宋队,我们家老耿昨天半夜刚醒来。”
见她欲言又止,宋舟明白她想说什么,道:“您放心,考虑到耿昊的身体和精神情况,我们今天先问一些基础问题。”
钱烟眉目松开了不少,点头感谢:“谢谢宋队!”
她低声对床上的丈夫说道:“老耿,警察来找你问话。”
“警察?”耿昊一听,心率骤然升高,想要下床逃离,但身体没什么力气,挣扎了几次仍是无果。
监测到病人突然的心率异常,护士赶忙进来查看,对病房的警察抱怨道:“宋队,我知道你们警察着急查案,但病人这才刚醒,要是再出了情况,是你们负责还是我们医院负责!”
“宋队?”耿昊听到护士对来人的称呼,他蜷缩的身体逐渐展开,看起来安稳了不少。
他记得就是宋舟救了他一命,要是较真来算,其实应该是两条命。
他不想被警察抓,但这两条命是他欠宋队的。
宋舟闻声上前一步,“耿先生,我还是先确认一下你的意见,你现在的情况能接受警方问讯吗?”
他希望能尽快问出耿昊的经历,但如果耿昊确实无法接受警方盘问,他们再另寻时间。
耿昊抓住妻子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的枕头,“老伴儿,帮我坐起来,然后你就先出去吧,我和警察单独聊聊。”
陶一然主动道:“我来吧!”
他走到床位,缓缓把床头摇了起来。
钱烟虽然担心丈夫的身体,但也知道不能妨碍公务,就照做离开了。
护士见病人现在不抗拒了,床边监护仪的指标也恢复了正常,就走出了病房。
“宋队,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耿昊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双眼无神地看着苍白的天花板。
陶一然打开了随身携带的DVD进行录像,随后拿着本子站在队长身后做笔录记录。
宋舟问:“知道是谁给你绑的炸|弹吗?”
耿昊点头,“知道,是秦安然。那天早上我照常起床准备去公司看看,在窗边看见有人在我家楼下鬼鬼祟祟的。我下楼查看时,被人捂住口鼻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坐在车里,身上已经被绑了炸|弹。秦安然坐在车后座,逼我往沿江公路开,也是她让我坐上那辆公交车的。”
他乖乖照做了,想着他反正也要死了,拉上一车人垫背也挺值的。
可是那个女学生主动帮了他,车上的乘客对他的慌乱也没有怨怼,有不少人还询问他是不是病了。
那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他凭什么拉着他们一起死呢?
他身上已经背着业债了,要是再添上这几十条,恐怕往后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宋舟微微颔首,因为耿昊疑心楼下鬼祟的人,着急出门,所以没带上手机,他们查找的监控也表明前排只有耿昊一个,因此耿昊应该没有说谎。
随后他继续问道:“可是秦安然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因为……”耿昊沉默了许久,紧闭上双眼,惆怅地摇头,半晌才沉重开口说道,“因为冯孝,也因为我们。”
他叹了一口气,亲手揭开隐藏了多年的秘密,“现在的少东家,也就是秦延,他小时候长得很是可爱讨喜,冯孝又一直很喜欢小男孩儿,早就盯上秦延了。秦垣本来是不乐意的,就算冯孝给了不少投资,但秦延毕竟是他儿子,他多少要护着点,不然就是打他的脸。”
说着,耿昊倒吸了一口冷气,“可后来有一天不知怎么的,秦垣突然松了口。明知道冯孝会对他儿子做什么,他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任凭冯孝把他儿子带进了包厢。秦安然知道了这件事,就冲了进去,为了保护她弟……主动讨好冯孝。冯孝是我们大哥,我们不敢拦着,还……摁住了秦安然,不让她反抗。”
直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秦垣为什么改变主意了?那可是他的儿子和女儿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冯孝的癖好他们之前是调查过的,看到他家里藏着秦延的照片时,宋舟就隐约猜到了一些,却没想到秦安然会为了她弟做出牺牲。
他眉头压低,问:“后来呢?”
“后来,秦夫人听到风声赶回来了,她闯进来的时候,看到浑身是伤的秦安然和缩在角落的秦延,就秦垣大吵了一架,两人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推搡的时候秦夫人不小心撞到桌角,是秦垣和刚来的小弟张巍一起收的尸。”
耿昊长舒一口气,积压在心里许久的污泥,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脱。
“所以卢孟月被藏到哪里去了?这些事在哪里发生的?”宋舟询问,想将证词补充完整。
虽然卢孟月死了,秦垣也很可能遭遇不测,但真相不能因为生命的消逝而被轻易抹去。
他想,秦安然之所以要制造这么大的爆|炸案,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耿昊摇头,“在烁星会所,至于秦夫人去哪儿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第149章 污染
白涯将最后一箱物证放到检验台上, “辛苦大家再清点一下每个案子的每个物证,任何有存疑的都要重新检验。”
“是。”检验员齐声应下,随后轻拿起面前的物证袋开始工作。
江昔言安静地坐在检验室角落,检查着每一份物证, 蓦然发现有个袋子被压在最底下, 里面装着把钥匙,之前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个。
难道是漏查了?
江昔言将物证袋上的编号输入系统, 这个编号是有记录, 只是记录中关于这把钥匙的信息非常少。
只知道这把钥匙来自卢孟月的案子, 但具体开哪个门, 却没有记载。
白涯瞥见江昔言在愣神,好奇地走来查看,见他疑惑的对象是一把钥匙, 遂解释道:“这把钥匙啊,是卢孟月父母报警时拿来的一些配合警方的证物。当时警方去秦家, 还有卢孟月常去的地方比对过, 都不能用这把钥匙打开门,所以记录里的描述会比较少。”
江昔言:“原来是这样。”
这是一把老款的十字钥匙, 现在的门很少用了, 应该是以前的房子。
既然是卢孟月生前使用的, 必然有她存在过的痕迹,只是他们目前还没有头绪。
“江前辈, 宋队又给你送早餐了!”前来换班的检验员在进门前看到门口桌上放着一份早餐,会这么惦念他们物证科的人, 只有一个了。
他将早餐放在办公室里, 换上洁净服走进了检验室, 又添了一句, “江前辈,你的早餐快凉了,休息一会吧!”
“宋舟?”江昔言想起宋舟说过他今早要去一趟医院,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离开有一阵了。
白涯抻了抻腰,一晚上没休息,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是啊,歇会吧!”
他没有对象帮忙买吃的,也不知道食堂还有没有早饭。
江昔言又看了一眼那把钥匙才离开,正打算回办公室养养精神,就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在不停震动。
见是宋舟打来的,他立即接听。
“再往前开,前面交叉路口往左。”宋舟给陶一然指了方向,随后对手机里的江昔言说道,“昔言,耿昊说烁星会所是卢孟月的第一死亡现场,你和白涯一会带着工具箱过来,定位发给你了。”
江昔言立即起身,“好,我马上到!”
他看了一眼手机定位,准备现勘的工具箱。
本打算去吃个早饭的白涯中途接到电话也跑了回来,和江昔言一道出发。
早上准备过来开门营业的店铺老板见自家门前有两人正在往橱窗里张望,还以为是来找茬的,指着两人大声吼道:“喂,你俩干嘛的!”
宋舟闻声看去,见来人抄起隔壁店铺门前的扫帚朝他们走来,拿出证件自证身份:“你好,我是警察。”
老板愣了愣,手里的扫帚立马掉个,弯腰清扫着隔壁店铺门前,嘴里嚷嚷着:“你家怎么回事?门口都不扫干净,怎么做生意的!”
见店主要冲出来骂人了,他赶紧将扫帚放在一边,走到两名警察面前询问:“两位警官是有事儿吗?”
上次就有警察来店里看过,还问了一些他没听懂的事,这次又来,该不会他们这儿是真出了什么事吧!
“我们想进店里看看,老板您方便吗?”宋舟问。
老板赶忙开门,“当然方便,你们请!”
宋舟道了声感谢,带着陶一然走进店铺,听到门外有车停下来的声音,还有熟悉的脚步声,就知道是江昔言他们来了。
“宋队,我们来了。”白涯环视着店铺,思考从哪儿查起比较好。
宋舟转身,看着江昔言和白涯点了点头,“老样子,现场归你们,人归我们。”
“好。”江昔言将现勘箱放在地上打开,戴上手套和口罩,拿着调配好的鲁米诺试剂在店铺里仔细检查。
刚来上班的店员一进门,看见这情况原地呆住,转头对旁边的老板问道:“老板,这是怎么了?”
宋舟将刚才对老板问的问题对店员又问了一遍,“你看看,这几个人你见过吗?”
他将秦垣、卢孟月、秦安然和秦延的照片递给店员。
店员摇头,“不记得了,肯定不是我们的常客。”
他们店里平时客人不少,哪儿能都记得住啊?
“小江,这儿!”白涯对江昔言招了招手,他指着包间的墙面说道,“这里有荧光反应。”
江昔言示意包间外不远的一张桌子,“那张桌子的桌腿也有,还有过道的墙角。”
白涯指着门侧,“这里也有。”
这些痕迹都已经淡了,可能还有一些血迹随着岁月推移,被严重污染,基本看不出来了。
荧光反应并不适用于所有现场,尤其是这种对外开放的门店。店铺每天接待无数客人,再用消毒水在店里一遍又一遍擦洗,破坏了原有的现场,他们只能从清洁死角捕捉痕迹。
但仅仅只是死角的血迹,就能看出这里之前的确发生案子,血迹沾染的地方这么多,恐怕不是简单的打架斗殴。
江昔言将现场的情况同步给宋舟,“宋队,这里确实是案发现场,但污染太严重,没办法确定这里是否为第一案发现场。”
过去二十五年了,他们连荧光反应都不好找,更别说提取血迹做分析了。
宋舟向店内看去,有好几个地方被摆上标记牌,看来这些都是发现血迹的地方。
看这些血迹的位置,恐怕没有耿昊说得那么轻松,秦垣对卢孟月只怕是下了死手。
店员好奇地向警察频繁进出的那间包厢看去,恍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来,好几个月前这个包厢确实出过怪事儿。那天有人打电话订了这个包厢,晚上的时候一名客人着急忙慌地进来,我问他要吃什么,他什么都不说直接往包厢这儿走,我以为他是约了人,就跟过来准备下单。”
他说着,带着警察往包厢走,指着包厢里的圆桌说道,“跟他进来以后,我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以为是上一桌客人忘记带走了,刚想拿走就被那名客人抢走。他打开信看了两眼,跟疯了似的突然把信纸给撕了,然后就走了。”
“碎纸还留着吗?”宋舟追问。
店员摇头,“我留着这东西干嘛,他都撕碎了,我当然是当作垃圾扫掉了。”
这……很重要吗?他会不会被警察骂啊?可谁能想到碎纸垃圾和案子有关系啊?
“不过……”店员又看向警察刚才给他的四张照片,抽出了其中一张,“那个客人倒是和这个人有点像,但我也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