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书墨温酒
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才是对的。
江昔言学习那么好,有用吗?还不是死了!
章威拿到博士学位又怎么了?现在不还是靠着家里支持?
他以前虽然成绩不好,但现在好歹有一份月薪三千的正经工作,有五险一金拿着。蒋星月曾经看不上他,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一个比她更好的女人。
一直没说话的宋舟抬眼看向他,向来好脾气的他一改态度,冷声说道:“浪费?如果寻找真相也叫浪费警力的话,什么叫做不浪费?因为一个人离开了十年,他就不配拥有真相了吗?周先生,死者虽然离开了,但他时至今日仍影响着一些人,请问你呢?”
曾经自怨自艾的杨钊在江昔言的帮助下回到了正轨,如今成为了一名救人济世的急诊室医生。
有的人即使离开了人世,仍留有余温,而有的人活着,从里到外,皆是冰冷。
“你!”周程程语塞,即使他不愿意接受,但面前的警察的确一语中的。
年前高中同学聚会,他竟然是通过其他人的朋友圈才知道的。
宋舟看着周程程,冷然地眯了眯眼,沉声问道:“你刚才说的赌场,在什么地方?”
在他的目光中,周程程畏惧地缩着脖子,良久不敢出声。
由于周程程拿不出不在场证明,而他又确实有杀人动机,所以警方暂时拘留他48小时。
回警局的路上,林越时不时看宋舟一眼,队长从来到他们队里,就没有对他们发过脾气,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队长冷脸。
宋舟一路上沉默不语,一直思考着周程程刚才说的话。
“就在我家经过那个片工地,再往西走一公里,在一个酒店的地下二楼。”
“我也是经人介绍才知道那个地方的,介绍人说那个地方来钱快。我去了之后也没干别的,就是偷偷溜到对家的身后,记住对方的牌,然后悄悄告诉买家。不过那些赌鬼很精,发现了我,我被打了好几次,就没再敢去了。”
“后来我听说那个地方四五年前闹过人命就倒闭了,我前段时间……前段时间手头紧,还过去看了一眼,的确什么都没了。”
街心公园往西一公里的酒店,宋舟记得,那是耀明集团旗下的一家酒店。
他记得酒店的命案,这个案子是江心区刑侦大队前队长黄队负责的,所以卷宗都在刑侦大队的档案室。
如果他没记错,卷宗记录的明明是警方在进入酒店后看到的并不是赌场,而是个餐厅。
省厅早就注意到集团涉及了灰色产业,但集团的负责人先后死亡,那些灰色板块也接连消失,新话事人秦延做事雷厉风行、做事果断。
省厅暗中查过他,他八年前从国外留学回来之后,耀明集团就开始风波不断,这个人神秘莫测,也是宋舟此行的调查对象。
宋舟万万没想到,调查一个学生的死亡案,竟然也能查到耀明集团头上,可见十年前,这个财团的影响力。
“队长一回来就盯着老城区地图看,是查到新线索了?”高芒往队长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对旁边的林副队问道。
林越叹了一口气,“要是查到线索,队长就不会在办公室里待着了。”
他们不知道凶手的身份,只能顺着死者查,好不容易挨到边儿了,结果周程程什么都想不起来,线索还是断了。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工地的负责人,靠他联系到其他工人了。
宋舟看着面前的地图,拿起了死者的资料,目光流连之后,看向了放在桌角的操场埋尸案的卷宗。
两起案件,两名死者之间并无直接关系,但案发的时间极其相近,一个是在案发的两个多月后被发现,而另一个十年后才发现。
这两起案件的凶手都对死者进行了埋尸,是同一人作案的几率非常大。
凶手的作案动机目前尚未可知,但操场埋尸案说不定就是一个突破口。
“杀死高志强的凶手还在看守所里待着,得找时间过去看看。”宋舟说着,看了一眼时间,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一连几天洪水抢险,紧接着就发生了水泥藏尸案,不知不觉竟然奔波了两天。
一场大雨退去,天上的月亮皎洁如玉,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宋舟忽而觉得眼睛酸涩,明明很是遥远的月亮,竟然亮得有些晃眼。
他移开目光,看向桌上的死者资料,越发觉得脑袋昏沉,他的视野不断模糊,再一次听到了求救声。
“谁能来救我?”
“是谁?”宋舟倦意上头,意识模糊,隐约听见桌上的座机响起,他挣扎着睁开眼,接起了电话,“喂?”
他话音刚落,刚想问对方有什么事,就听见话筒里一阵刺耳的噪音,顿时驱走了他大半的困意。
噪音戛然而止,只听话筒里传出略有些稚嫩的男声:“喂,警察吗,我是江心一中的学生,我叫江昔言,正在被人追杀。”
“啊?”宋舟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还没等宋舟说完,对方急切地继续说道:“警察叔叔,江心一中刚才发生了一起命案,有人被埋在了操场旁边的草坪里。如果可以,请你们尽快过去看看。”
“等会。你叫江昔言?”宋舟叹声。
他早就说了,案件的信息不要这么早和民众同步,很可能会出现模仿犯,或者故意挑事儿的。
但奇怪的是,操场埋尸案和水泥藏尸案之间的关系,他从来没有对外说过,之前也只是和林越顺嘴提了一句,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宋舟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一中有命案?”
江昔言看着摇摇欲坠的门板,强忍着惧怕,“我亲眼看到的。”
他不断后退,缩在了墙角。
他知道,自己今天很可能逃不掉了。但如果可以,他希望在死之前,再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宋舟屏住呼吸,在通话里听到了踹门声,说话的人明显气息不对,越发觉得不对劲。
但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和自己说话的,是活着的江昔言。
“江昔言。”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每天放学都给谁补课了?”
江昔言惑然,但还是回答道:“杨钊。”
他捡起地上的木棍傍身,随时准备最后一搏。
“是梦也好,现实也罢。江昔言,我希望你活下来。”宋舟认真道,经过这两天的调查,他坚定了一件事,江昔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人不该死。
他再次看向面前的老城区地图,问道:“还记得自己在哪里吗?”
“江屿路99号。”
宋舟眉头一紧,江屿路在改建之后拓宽成了六车道,早就改名为“达屿路”了。
听着电话里的踹门声越来越剧烈,他立即翻找旧城改造的细节图纸,找到江屿路的第一时间,对电话里的人说道:“江昔言,房间的西北角有一扇窗户,从那儿出去!”
江昔言立即看向西北角,却见那个地方摆放着一个柜子。
他回头看了大门一眼,决意为自己搏一线生机,他迅速起身跑向柜子,用尽全身力气将整个柜子拉开。
看到柜子后紧锁着的窗户,重新到来的希望令江昔言呼吸一颤,他抄起手里的棍子向玻璃挥去。
听到门内的巨响,门外的人冷呵一声,抬脚对门用力一踹,厚重的木门应声倒下。
门外昏暗的灯光将门口的身影拉长,那人手里握着刀,步步紧逼。
江昔言双手撑在窗台,不顾扎进手掌的碎玻璃,奋力向外一跳。
“向右100米,左拐。”
电话那头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江昔言跟着指引不断奔逃,企图回头确定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时,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动作。
“别回头,继续往前500米,右拐。”
江昔言立即收回目光,用尽全身力气向前跑去,直到冲出黑暗桎梏,看见了前方闪烁着的红蓝|灯光。
站岗的警卫见不远处的学生不对劲,他一身的狼狈,手上满是鲜血,而他的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去警局,把你的遭遇告诉警察。我们会保护你的,一直。”
第7章 改变
“怎么样了?”黄霖急忙跑来医院,见急诊室里,一名少年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处理伤口。
“黄队。”警员见队长赶来,打了声招呼,随后看向不远处的少年轻声道,“这孩子也是勇敢,两只手血刺哗啦的,全是碎玻璃,包扎的时候没哭没闹。”
说罢,他继而问道:“黄队,行凶的人呢?”
“那人跑太快了,没追上。咱们的巡逻车已经出发了,会继续找的。”黄霖摇了摇头,再问,“他一直都这样吗?”
这孩子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看着是有些冷静过头了。
警员点头,“嗯,也不知道这孩子发生过什么,会遭遇这些事。”
被两人议论着的江昔言一直低头看着手机,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脱离,脑海中还回荡着警察叔叔的叮嘱。
“进警局以后,你把今晚看到的一切都告诉警察。以后出门注意安全,可以的话,不要独自一个人外出,遇到危险就打110,记住了吗?”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关心,江昔言丝毫不觉得烦躁,甚至觉得十分温暖,紧张的情绪逐渐平静。
“我去问问。”黄霖说罢,缓步走进急诊室,坐在了少年面前,轻声询问道,“同学,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昔言摇了摇头,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比起死亡,受伤显得不值一提。
黄霖上下打量着对方,确认他除了双手外,没有其他地方手上,随后问道:“可以和警察叔叔说说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吗?”
闻言,江昔言疑惑地看向警察,难道之前接电话的警察没有和其他人说吗?
见少年没有开口,黄霖以为对方是惊吓过度,还需要再缓缓,于是道:“那这样,你在休息一会,等想说了,再告诉叔叔。”
“等等。”江昔言抿了抿唇,缓声道,“我是江心一中的学生,我叫江昔言,追我的那个人刚刚杀人了,就埋在我们学校操场旁边。”
“什么!”黄霖有些不敢置信,但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一个学生会遭受歹徒的追杀。
他转身示意警员前去探查,随后对江昔言再问道,“除了他,看到其他人吗?”
江昔言摇头,“只有他一个,他穿着黑色连帽衫,比我高一点,大概一米八左右,体型匀称,不瘦也不胖,外貌没有明显特征。”
看着眼前的少年冷静描述,黄霖眼中满是惊喜和赞赏,“同学,你做得很好,我都记下了。但叔叔希望你以后发现命案,第一时间是想着报警,而不是以身犯险。”
他是欣赏这位少年的胆识,但并不鼓励这种行为,万一今晚他走岔了路,没有逃出歹徒的魔爪,那付出的将会是惨痛的代价。
江昔言蹙了蹙眉,纠正道:“我报警了,接电话的人应该也是个警察,就是他指引我跑到警局的。”
他很确定自己拨打的就是110。
黄霖看着江昔言拿出手机自证,俨然有些惊异,他在来医院之前,路过警局大厅,特意询问过,今晚只有一起酒后闹事的警情,可江昔言打的确实是警局的号码。
“可能……是接到其他分局的线了。”黄霖只能想到这个解释了,继续安抚道,“不过幸好,你现在安全了。警察叔叔已经和你的父母取得联系,等会做完笔录就跟爸爸妈妈回家,之后千万要小心。”
江昔言颔首,低眉看向手机,总觉得有些奇怪。
“谢谢你们!”曾雯一路上心惊胆战地赶到警局,看到儿子安然无恙,连声对警察道谢。
得知儿子今晚的遭遇,她难以想象,要是儿子出了什么事,她以后该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