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河不喜
我倒在地上迟迟爬不起来,腿都是软的,手电筒也掉了,意识是恍惚的,上去之后就差点被眼前明晃晃的光线刺瞎,我用手挡住眼,旁边就立刻有人制止了眼前那人晃手电的行为。
紧接着我就隐约听见侯金山的声音,他叫了两声:“甘小少爷,甘小少爷?”
我没给他什么反应,瘫在地上发愣,眼睛还适应不了这么强烈的光线,脑袋里全是刚才赖七掉下去前脑门被打穿的死相。
“哟,阴婆子,这下可出大麻烦了,就跟您说了别开枪别开枪,是不是把这小子魂儿给吓跑了?这就巧了,老朽正好对这叫魂之法略懂一二,您靠边儿去去,待在下给他叫叫”
“能不能闭嘴?”
“得嘞,我闭嘴。”
我眼前一阵眩晕一阵清醒,听的东西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随后我就看到路阿爻蹲在我面前,他张了张嘴,但是声音我听不见,我心说怎么着,这死前又出幻觉了?不过这幻觉也忒离谱了点儿。
“又是什么破幻觉”
想着想着我就眼睛一闭彻底昏死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66章 意想不到的汇合
这次昏迷相比之前比较严重,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下了铜柱,然后就看到赖七从水里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态站起身,拎着刀在铜柱底下追着我跑说要我偿命。
我们绕着巨大的铜柱跑了足足三圈,最后我实在跑不动了就跟他扭打在一起,他被我浸在半腰深的水里,我嗓子里呛了水一直在咳但手上却没敢松劲。
我心里的怒气汹涌,狠狠地将他按进水里,没多久,他就不再扑腾了,我这才发现他已经被我彻底淹死在了水底,临死还怒目圆睁地死盯着我。
我回过身,就见那鸮面人身的神像就矗立在我身后,静静垂目看着我进行杀戮。
那鸮面人身的神像抬起眼与我对视的一刹那我就被吓醒了,醒来的下一秒我手就去摸身边的刀,结果却看见了正坐在我对面的路阿爻和侯金山。
路阿爻正用刀翻着地上有一点点火星的木头堆,见我醒了他就停下了翻火堆的动作,侯金山在一旁缩着,呼噜打得震天响。
我一时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在这里看到路阿爻跟看见鬼差不了多少。
他出现在这里是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所以我下意识没有说话,手还握在地上的刀柄上,心说要是对面这东西是鬼变的,我必须先下手为强,现在就上去给他一刀。
路阿爻上下扫了我一眼,就低头继续去拨弄那一丁点火星,试图让它们扩散至其他的木头上:
“你的身体太久没有摄入糖分,所以我把你拉上来之后你就晕过去了,现在我们躲在浮雕的耳朵里,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自己出去看看,但是尽量不要走太远。”
他丢给我一只手电筒,我接住但没有动弹,只是打起手电往外照了照,看这个空间的石头形状确实应该是耳朵内部没有错。
但我还是很迷惑路阿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跟侯金山待在一起。
我想起之前的鬼打墙,有些应激,小时候听我外公讲鬼故事,说道行高的鬼能随意制造幻觉吸引人过去,听说水鬼就是这么拉人下水找替身的,但幻觉终归是幻觉,肯定是会露出马脚的。
于是我皱着眉上下仔细打量坐在我对面的路阿爻,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火堆,就问:“这周围都是石头,你这木头哪儿来的?”
路阿爻抬眼叹了口气,他抽出火堆里的一根木头示意我:“这里潮湿,你的伤口很深可能会发生感染,对面高处的石壁上停了很多悬棺,这些都是棺材板。”
行吧。我摸了摸腹部已经变得干燥的伤口,心说这前后的逻辑也勉强对得上,但我被这邪性地方吓怕了,还是要再确定一下。
于是我说:“手,你伸手给我看看。”
路阿爻困惑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才扔掉刀把手伸过来。
我一把拽住仔细瞅了瞅,人是热的,还是实体,这下应该不会是鬼了。
想着我就放开他,暗暗松了一口气,马上就丢掉手里的刀盘腿坐下,一边招呼路阿爻:“你唉算了,你包里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路阿爻把身后不是太大的包裹甩给我,又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接过去,然后就毫不客气地从中翻出来一只袋装的面包,撕开塑料袋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时候我丢失已久的安全感才慢慢复苏。
我边吃边抬起头问路阿爻:“哎?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回南京了吗?”
路阿爻目光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洞穴,回到:
“是回南京了一阵,不过后来我听说侯金山频繁地进入河南,我知道他应该是去找你的,但是那段时间我俗事缠身,等我想起来,你的电话已经完全打不通了,所以我多方打听才找到这里,但我到的时候,你已经跟着侯金山他们进洞了,所以我就抄了近路。”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分给我眼神,我就自然地觉得他话里有鬼,更别提他压根就没跟我讲细节的东西,这种话基本上就是在隐瞒,不过我现在伤口疼的厉害,也懒得去追问了。
总之包括玉京子、侯金山在内的所有人都有问题,就我一个答案写在脸上的傻货。
然后我就接话道:“那你保镖当的不太行啊,我都走到这儿了,你这趟也能算一枚铜钱?”
路阿爻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着我说:“这趟不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小子进来这里绝对没那么简单。
路家做事一板一眼的程度比田家还令人窒息,倘若路阿爻来神农架真的只是跟着我淌浑水,他肯定就把这趟算上那三个铜钱之一了,但他现在居然好心地没给我算上去,就证明他是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也知道这里头有什么东西,说不定还是冲着东西来的。
所以虽然他刚才救了我,但救我说不定也只是他正好顺路,这就让我非常不爽。
“然后呢,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我问。
路阿爻打起手电,对着外面大概指了某个位置:“现在这里的机关都开始重新运转了,机关改变了整座山体的结构,我之前进来的地方已经不能出去了,但我找到了另一条路,很狭窄,但能出去,这里现在非常危险,等休息之后我想先把你送到地面上去。”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手里的事情还没结束,我不上去。”
“甘霁,九环玉匣现在在我手里,你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路阿爻平淡地看着我,他身后放着匣子。
我立刻伸手去要,结果被路阿爻轻松躲开,我就有些急切地说:“没有结束,九环玉匣只有在我这里是最安全的,你知道你走之后这匣子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吗?有人因为这匣子死掉了,死了,不是自然死亡,你明白吗?”
“我知道,”路阿爻的眼神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淡然了,而是带着一些锋芒,“从古至今因为这匣子死掉的人多了去了,但这跟你本身并没有任何关系,九环玉匣是五师的事情,而你是五师之外的人,这里和甘肃的一切你就当做了一场梦,回去好好上你的学,别掺合,这是我最后一次再提醒你。”
我最烦有人以这种高姿态去命令我,他越这样我就会越会油盐不进,于是我语气也加重了:“我要去哪儿、干什么,都跟你没关系,哪怕我就算是现在入行你也管不着我。”
路阿爻沉默了,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撒不出来,一阵无语,怎么感觉就是跟这个人说不通呢?
还有,他怎么就能说出跟侯金山一样没水准的话呢,什么叫“因为这匣子死掉的人多了去了”?别人的生死跟自己没什么干系,那他还来救我做什么,路家就是这么教育小辈的?
我刚要说话,侯金山就翻了个身,醒了之后就腆着脸上来笑眯眯的:“我的小爷爷们,咱都消消气儿,别吵了成不?”
然后我目视他从最右边挪到最左边,乐呵呵地在路阿爻那儿煽风点火:“嘿嘿,您别生气,他小孩子一个,懂什么事儿啊?我之前进来的时候早就劝过他了,他不还是非要跟着进来?这回您总能相信我的话了吧,真不是我引诱,他这搁谁谁也拦不住啊。”
我一口气灌完半瓶矿泉水压火,然后泄愤似的将矿泉水瓶子捏扁,照着对面侯金山的头就狠砸了过去,他被我砸的“诶哟”了一声。
我破口大骂:“这儿他娘的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我伤成这样还不是你指示手下搞得幺蛾子,他娘的还有小伍,小伍要是死了老子他丫绝对饶不了你!”
我说着,单手提起刀就想站起来揍人。
“诶哟哟,杀人啦,小爷爷救命,救命!”侯金山赶紧抱头往路阿爻身后躲,结果被对方一下子挡开,只能缩到洞里。
我这一动,起的有点猛了,就感觉缝住的伤口又有点裂开了,疼得我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路阿爻就赶紧过来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动弹,我扶着插在石头里的刀,指着对面的侯金山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他妈给我等着,你丫再多说一句话老子就剁了你!”我拿刀指着他,侯金山被我吓得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我一时火气上头,放下刀又对着路阿爻放狠话,指着侯金山对他说:“这老家伙嘴里就没一句实话,我身上的枪伤就是他搞的,你要是听他的挑拨离间,那咱俩就他妈绝交!”
路阿爻看着我俩叹了口气,然后就默默地掏绷带和纱布出来。
第67章 记忆错乱?
换掉纱布做了简单的包扎,我们就各自坐着不说话了,侯金山醒了之后,在路阿爻边上谄媚地说着一些有的没的,路阿爻也不回他的话,但侯金山自己就能说得热火朝天。
我闭嘴纯粹是懒得搭理他,也不太想让他听到过多的交谈内容,路阿爻不搭理他我估计是心里有事,因为在甘肃也没见他这么不理人。
我对侯金山这个人现在是完全地不信任,看路阿爻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就准备靠着石壁再眯会儿,结果这姓侯的又巴巴地凑过来,对我觍着脸笑:
“嘿嘿嘿,甘小爷爷,要说咱们之间呐,那都是误会!我年纪大了犯糊涂,之前冒犯了您和您的伙计,但俗话说往事如云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我计较了,我保证!接下来的路我一定倾尽毕生所学,帮助两位小爷爷找到大宝贝!”
他道了半天歉,我全当没听见,侯金山还想继续跟我掰扯,不知怎么回事,路阿爻那边突然一脚把面前正在燃着的火堆踹灭了,我反应见长,登时就抄起手边的冷钢挡在身前。
四周瞬间就暗下来,侯金山吓得腿软,整个人挤在我身边,都快缩成一摊烂泥,我听他小声嘟囔:“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我刚想发问,就被不远处的路阿爻按住了胳膊,我感觉到他迅速起身换了个位置到我前面,这个地方更加接近洞外。
我很快安静下来去听浮雕耳朵外的声响,没了噼里啪啦的木头炸裂声,整个洞里就恢复了乌漆麻黑的最原始状态。
等了两分钟,我开始听到从上方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这动静很难形容,非要说一说就很像刀尖在石头上划刻的声响,这声源离我们很近,应该就在我们头顶的石头上,那感觉跟抓肝挠心有一拼。
难道是玉京子?是玉京子的人又回来了?
我想提醒一下路阿爻出去看看,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执意按着我,我有些不理解,但想想在这种地方还是他比较有经验一点,就跟着他蹲在原地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蹲的我腿都快麻了,头上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侯金山往地上一瘫:“走了走了,终于走了。”
我疑惑:“你们在怕什么,外面那动静是什么东西?”
路阿爻对我摇摇头:“不知道,从我们上了铜柱之后,这声音就一直存在,它们对光线似乎很敏感,不知道是不是活物,但应该是从铜柱顶上爬下来的,听动静,不像是人能制造出来的。”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的遭遇,于是也顾不上去管侯金山,就说:“刚才我忘了件事,桥塌之后我就被玉京子的队伍救了,然后一路跟着他们的队伍走到这里,结果在石梯上被鬼打墙了,我们就打算甩绳子顺着铜柱爬下来”
“等等,小祖宗,你刚才说什么?”侯金山呲着一嘴黄牙眯起眼睛看我,“石梯?什么石梯?”
我被他问得一顿,随即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就是瀑布旁边,沿着石壁人为修筑的石梯,应该绕了有十几圈,顺着路一直走就能到底,当时我们看不见路,还打了三颗照明弹,你们没看到吗?”
侯金山瞧着我眨眨眼,仿佛我在说什么笑话,这种莫名其妙地目光让我没来由地有些生气,不是,他这是什么意思,质疑我吗?
然后我就也冷脸瞅着他,问:“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合着就是不相信我呗?”
侯金山马上怂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哪敢质疑您呐,就是您说这石梯,我们从进了这个洞就没瞧见,我们也是从上头河道下来的,但是河道走到瀑布就没了。”
我满腹狐疑地盯着他,极度怀疑他满肚子坏水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侯金山立刻自证,他一拍大腿:“你不信去问阴婆子,他全程跟我一起呢!”
我转头去看路阿爻,只见他抬眼看着我,也点头说:“他没骗你,河道在瀑布尽头就断掉了,两侧也没有连接的石梯,而且,从我们到达这里开始,这地方就是漆黑一片的,并没有看到任何类似照明弹的东西。”
我被他说得错乱了,但我真的只是把事实陈述给他们听,这下搞得我满腹委屈说不出,所以摊手问他:“那你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是我在说谎喽?”
“没有,但是你真的确定你们是踩着石梯下来的?”路阿爻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拉着他就往洞外走,这就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我有必要在这儿扯个谎来骗人吗?再说,那一圈圈石梯就在浮雕耳朵对面好好架着,用三只手电照过去还是能看到一些边边角角的。
“手电拿来,我照给你看。”我抢过路阿爻的手电筒,又抽出自己的手电筒,把光圈放到最大,两束光线齐齐打向对面的石壁。
然而在下一秒钟,我望向对面的目光里就充斥了震惊,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侯金山见我愣住也跑上来拍拍我的肩:
“我的小爷爷,您是不是睡太久,睡迷糊了?你再好好想想,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我一下甩开他的手,脑子里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化这么多冗杂的信息,我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大片光滑的石壁,而石壁上嵌着的,不是规整的石梯,而是堆积在一起、一路往下延伸的数不尽的悬棺。
这些悬棺有的棺盖已经被掀开了,很多由于年份悠久看不出曾经的面貌,现在呈现的状态其实就是大块大块腐朽的木头堆在一起,而我印象中的石梯,是根本没有的事情。
我打起两个手电筒,跳到铜柱的凸面上,自顾自绕着铜柱转了两圈,发现石壁上嵌着的全都是那种破烂棺材,根本没有石梯!
怎么会这样?!那么我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踩着棺材过来的吗?那么刚才发生的都是假象?可是有多少是幻觉,我是挂在绳索上爬过来的,但是回去就找不到绳索了,难道绳索也是假的吗?
如果绳索也是假的,那人呢?我见过并且说过话的那些柳家人呢,还有玉京子,难道也都是假的吗?
“别想了。”路阿爻小步跑到我身边,拿走我右手攥着的手电筒,我被他的动作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他侧身用余光瞥了一眼慢慢吞吞还没跟上来的侯金山,轻声对我说:“你不用害怕,你看到的幻觉中,至少有一部分应该是真的,你和柳婉是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我被他几句话说得回过神来,刚才混成一团乱麻的思绪也在逐渐恢复清晰,柳婉应该是玉京子的本名,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顿时觉察到在这些事件之中,有某根线被触动了。
我看了一眼吭哧吭哧正往铜柱这边走的侯金山,冲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刚才那尊庞大的铜柱浮雕,然后低声说:“她说要用绳索过来,但我过来之后绕了一圈,回来绳索就消失了,还有那些柳家人,也都消失了。”
路阿爻思索了片刻,就说:“以柳婉的本事,绝不会被鬼打墙困住,她应该是很早就觉察到了不对劲,你能在幻觉中安全走到这里,必定是她暗中助力,况且,如果你戴了那块血玉,是绝不会被鬼打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