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河不喜
我对他眨眨眼,然后顺着他的手指就抬头望去,那是在岩石上用原始工具开凿出来的一串阶梯,其实那也算不上是阶梯,就是将部分石头开凿掉,挖出了些深浅不一的坑洞。
何瑜看见那东西嘴角就抽了抽:“潜完水还得攀岩,这趟还真他娘的离谱哈。”
路阿爻退到一边,没等我有什么动作,他那只在水底的胳膊就猛地往上托了我一把,直接把我抬上了第一层凹进去的石头台阶,我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趴在了那些岩石上。
“大哥,我恐高,你让我先上?!”我回头用惊恐的眼神去瞪路阿爻。
路阿爻则是回了我一个非常平淡的眼神,冲我点点头,然后他就转头朝一个方向望了眼,回头就更加坚定地对我说:“没时间了,快爬!”
我被他吓到了,手脚就开始不由自主地蹬着那些凹槽向上爬,何瑜也迅速拽住那些石块用尽全力往上攀,而且就在我一步之遥的地方。
我第一次打头,真的压力山大,爬了十米不到就浑身粘腻得要命了,汗跟水混在一起搞得整个人都很难受,但我显然已经忘记了这种难受,因为何瑜就在我正下方,如果我注意力分散掉下去,那他和在最底下的路阿爻也会被我一起带下去。
这一回我打算用尽我全身的力气,不过很快我就没有这个想法了,因为在我爬到高度大概十米的位置时,我就看到了峭壁上冒出的一丝亮光。
那是个空间巨大的山洞。
我爬的困难,还好最后有一双手伸出来,把我拉了上去,不然以我这臂力,下一秒就能坐何瑜脸上。
“谢谢。”
我道了谢,然后喘着粗气爬到山洞边缘,这才发现拉我的是那个始终窝在角落里的哑巴,所幸我还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叫陈苍海。
偌大一个山洞只有他一个,山洞的深处还堆积着一些已经烂掉的棺材板,这洞穴应该是做悬棺葬用的,这姓陈的小年轻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害怕还是怎么着。
我不由得有些佩服他,因为要换做是我,路阿爻要我自己留在这儿,我是打死也不干的,他甚至还用那些棺材碎屑在这儿独自生起了火。
我们转过身又去拉何瑜,最后是路阿爻,何瑜一上去就把背上的氧气瓶给卸掉了,接着他活动了一下臂膀:“在水里还好,在陆地上背着个大瓶子属实是遭罪!”
攀岩可把我累的不轻,我躺在地上,余光里就看见陈苍海对路阿爻指了指我,之后做了几个我看不懂的手语动作,路阿爻一看,面色就马上变得凝重,连东西都没卸,直接朝我走过来。
我不解,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你被蛇咬了?”他蹲下身问我。
我这才突然想起来,马上撸起袖子露出手腕,路阿爻这一嗓子声音不小,何瑜也“哎”了一声快步跑过来,最后搞得我跟珍稀动物一样被几个人团团围住。
“刚才那蛇速度太快了,我都差点没反应过来,没瞧见品种有没有毒,老路你快看看,怎么样,这还有得救吗?”何瑜一紧张就开始满嘴跑火车。
我就骂他:“你就不能想我点儿好,老子刚刚一口气爬了十米多的岩壁,这还没死呢!”
路阿爻仔细看了看我的伤口,被毒牙咬破的地方已经有些肿了,他让我平躺下来,就往自己包里摸东西:“从伤口来看应该是毒蛇,这一带的竹叶青很多,你们刚才很可能就遇上了一条。”
“啊?!那那那玩意儿可毒的很啊!妈的,这附近又又没医院,咱咱们到最近的医院也得要好久了,叫救援还来得及吗?”何瑜吓得说话差点咬到舌头,口齿都不清楚了。
“不用太过惊慌,你们遇到的那条应该是幼蛇,毒液量少,不然甘霁在水里的时候就已经昏过去了。”路阿爻从包里掏出来一次性包装的针管。
紧接着,陈苍海就从自己的大包裹里递给他一个透明的小瓶。
我看着那瓶子,问陈苍海:“这是什么?”
陈苍海就用手机打字,之后放到我眼前。
“血清。”
然后他收回手机,又打了一串给我。
“我在到达这里之前,搜集了很多关于这里的信息,这一带有许多毒性较强的蛇类,所以我提前针对这些蛇类准备了一部分血清。”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突然感觉对于这个陈苍海,我曾经做出的判断似乎有些过分草率了。
因为在国内竹叶青血清是很难搞到的,陈苍海那个包裹不小,看形状,我初步猜测里面可能是一个恒温的储藏箱,陈苍海居然有渠道能帮他搞到那么多血清,这人手中掌握的情报网究竟得有多么强大?
路阿爻将用完的针管扔掉,说:“我们有血清,但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虽然我们刚才浸在冷水里游了很久,冷水会在一定程度上减缓蛇毒的扩散,但我也不能完全保证你一定安全。”
“总之,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都会是你的危险期,如果身体上有什么不对劲,你必须立刻告诉我。”
第91章 解困
这不是我第一次被蛇咬,小时候贪玩跟人斗鸡翻进草窝里,好巧不巧正好压在一条纳凉的蛇身上,扰了蛇老兄的清梦,所以蛇老兄脖子一扭就咬了我一口,幸好没毒,不过也让我难受了好一段时间。
我越想越气,说到底还是我倒霉,何瑜在那儿用脚勾那马扎勾了那么久半点事都没有,偏偏我一伸手,它毫不留情给我一口,怎么着,难道是我打扰到他俩调情了?
陈苍海应该爬出去过不止一次,这地上都是些刚铺上的干草,我们都围着那堆好的火,盘腿坐在干草上,这比直接坐在石头上要软和一点。
何瑜刚才又打蛇又游泳又攀岩,这给他累得不轻,他拿了背包坐下就问路阿爻:“其他人呢?不是,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俩刚换完装备出去你们人就没了,把咱小幺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我听他在那儿夸张就忍不住对他扬了扬拳头,何瑜冲我嘿嘿一笑,自己找补道:“有那么一丢丢夸张。”
没想到路阿爻叹了口气,就看着我:“你下了船舱之后,韩剑他们就在船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本来打算等你们出来再走,但我发现这两边的岩壁原本应该是不存在的,所以地图已经没什么用了,我就决定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把你们带过去。”
“不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存在’?”何瑜两手从包里掏出来一块防水布。
防水布上缠了十几道,扎得非常严实,他快速将最外层的防水布拆了,我才发现里面还有两三层大塑料布,最重要的是,那些塑料布里居然裹着的是一整只烧鸡!
本来我在思考刚才路阿爻说的话,但现在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只鸡给吸引过去了,这只鸡对我的冲击力简直跟野人在原始社会里看见一架民航客机的感觉差不多。
“你他娘的私藏烧鸡!”我说完就要上手。
何瑜给我手拨开来:“去你的,你才私藏!这我提前一天晚上去买的,看看,这就能体现出你瑜哥哥的高瞻远瞩了,来小幺,两个鸡腿给你先啃着。”
他撕下两个鸡腿塞到我手里,然后把防水布全部摊开,再将整只鸡放在防水布上,我拿着鸡腿还没咬下第一口,就想起来陈苍海年纪应该比我还小点儿,所以我就把右手手里的鸡腿递给他了。
路阿爻应该不是很饿,所以就折了一个翅膀根,然后说:“在原本的地图上,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还在江水中,而且是在干流,并不是支流,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应该还需要再航行半小时才能进入支流。”
他这样解释,我马上就听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地形发生了改变。”
能造成这种情况,我现在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可能性,就是那份拓本绘制的年代太早历经多年,原本的山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像神农架裂出来的天堑一样。
但是路阿爻却摇摇头,否认了我的说法:“并不是,这两座山体,是忽然出现的,它们截断了江水,造成了一条新的支流。”
他说完,除了陈苍海,我跟何瑜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
路阿爻在地质这方面比较权威,路家历代多年以来造出的传奇故事足够他讲两三年了,他刚才的语气非常肯定,想必他能得出这个结论一定是准备好了各种佐证。
这结论听着离谱,但细想起来也不是不能做到,我想了几分钟,就想到一个能够制造出这一切的办法。
我学的机关术门类涵盖过多,解释起来也有些麻烦,通俗点儿来讲,就是把本来存在的两座峭壁挖空,里面装上一整套牵引式构造,接口设在江底,也许能够做到让两座峭壁凭空出现再凭空消失。
但这未免有点扯淡了,且不说技术问题,就说能够这套机关运行的触发点,它必须建造得相当庞大,但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个物体。
“要看地,你俩祖上是专家,别跟我解释,我也听不懂,那什么,不说峭壁是怎么来的,就说韩剑,韩剑他们去哪儿了?”何瑜撕着鸡又问。
路阿爻用手往外指了个方向,在前面,那里全是雾,我们根本看不到对面有什么,他这动作有点儿太随意了,我都有些怀疑是他懒得说话,所以随便搪塞何瑜的。
何瑜明显还有问题,所以路阿爻没等他问,索性就全说了:“他们的位置比较远,在很高的地方,这里离船近,位置低一些,比较方便我回去。”
路阿爻想得的确很周全,他完全顾及到了我和何瑜的体力问题,背着氧气瓶一口气攀岩几十米上去我是肯定做不到的,就算是把脚蹼脱了,我也做不到。
我想了想,就问了一个我一直不清楚的问题:“韩剑在船头找到了什么东西?”
一旁吃鸡爪的陈苍海就调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放到我面前,照片拍得还算稳,是在我们的船头照得,画面拍的是布满雾气的水面,我接过手机将照片放大了一点,发现水面上似乎凸出来了一些像石头一样的黑色东西。
再换到连拍的下一张照片,我发现那些“黑色石头”居然挪了位置,而且能看到后面的雾气里还有成千上百这样的“黑色石头”。
这几张照片拍摄的时间间隔只差四五秒,但目测那些“石头”至少已经往前“走”了一米多的距离。
我有些震惊,这些东西是活的!
“你还记得铜柱遗迹下的排水道吗,那些河道里有一种石俑,是半浮在水面上的,没有眉毛,两只手放在眼睛上,呈窥探状。”路阿爻说着,就对我做了一个手势。
他没做完我就想起来了,我对这种石俑的印象相当深刻,在整个我所走下来的遗迹里,只有这种窥探状石俑能让我感觉到真正的背脊发凉。
因为它的拟人状态实在太强了,用语言来描述,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活人被塞进了石头里。
陈苍海拿走手机,打了一行字给我看,他单手打字的速度飞快。
“在甲板上我们发现,这些东西,在盯着我们。”
何瑜也凑过来看,看完就差不多明白了:“我懂了,所以你们决定提前下船,不打算再往里面开了,是吧?”
陈苍海就点点头。
我又想起那些疯狂往船头甲板上跳跃的蛇,就回头对何瑜说:“如果这些东西一直在向船的方向逼近,难道说那些蛇疯狂地往甲板上跳,不是想上岸,是在逃跑?”
“很有可能。”路阿爻在一旁说。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下来,我越来越感觉这地方邪乎,还没找到地方就遇到了这么些事情,实在让人头疼。
面前的火苗被峭壁上的风吹得乱摆,何瑜突然把手里的鸡放下,把手擦干净去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件事有点不合时宜,但我怕我再忘了,韩剑不在,咱们正好把这事儿讲明白了。”
“什么事情?”我问。
何瑜挠挠头:“就是之前在甘肃,咱们进的那困龙墓,有块石头上不是刻了我家的密文吗?我回去拐着弯儿问了,我们家确实没人去过甘肃那块儿,但我打听到,我家祖辈确实把这密文教给过外姓人,还只教给了他一个。”
我想起来了,这条密文其中夹杂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仰见众生。当时我们仨还以为对应的是那些人面蝙蝠,但后来我去了湖北,才发现“仰见众生”这四个字对应传说中的孽摇鬼市图应该更为恰当。
但这条重要密文的镌刻者,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谁,是谁要给我们传递这一信息,我们也没有什么头绪。
所以一听到何瑜说他回家问出了这个,我的兴致就变得极其高涨:“谁?”
何瑜干笑一声:“这人你也听说过,是第一代玉京子,五师唯一的贼,柳三水。”
他这话刚出,我就有些震惊了:“柳三水是柳家的,不是说他作风不好,还总是跟盗墓贼有说不清楚的牵扯,你们何家祖辈是怎么想的,传给他?”
“事实上,并不是我太爷爷心甘情愿传给他的,何家的密文不传旁系和外姓人,这是祖训。”何瑜拿水壶喝了口水。
“但我忘了跟你说,新中国成立之前,我们家经历过一段东奔西躲的日子,逃亡途中,祠堂里存放的大部分有关于密文的记载都丢失了,我太爷爷是很久之后才知道,柳家曾经花了大价钱从一个海外文物贩子手里淘来了一本何家的古书,上面有那种密文的整套表达方式。”
何瑜说着说着就开始咬牙切齿:“古书上的字迹很早,那外国人看不懂才卖给的柳三水,所以我合理怀疑不是怀疑,是肯定!那个刻石头的,绝对是柳三水!”
第92章 刻字的人
柳三水这个人浑身都是谜团,他是五师那一代中年纪最小的,死的最早,但也是发迹最早的一名柳家人,要说柳家是因为他才有现在这样大批的客户一点儿不为过。
我外公当年最不喜欢打交道的肯定非柳三水莫属,我曾经听过这人的一些早年经历,说他只身一人跟着一伙盗墓贼去搞海捞瓷,半路起了风暴,罗盘全部失灵,他就随手指了个方向,船沿着那个方向一直开,竟然就真的找到了那只沉船。
传言他当时从那只沉船里带出了一大批海捞瓷,赚得盆满钵满,但那伙盗墓贼却不知去向,我猜测很有可能出来的时候分赃不均,按照柳三水的尿性,设局把人全部做掉也不是不可能。
路阿爻听到何瑜这么说,难得皱眉:“如果真像你所推断的那样,进入甘肃那个战国墓里的人真的是柳三水,那这件事才是真正开始变得错综复杂了。”
“为什么?”我问他。
何瑜沉声回答我:“因为柳三水早在80年代就在一次盗墓活动中失踪了,但我们上次看到的密文,字迹很新,初步推断应该不会超过十年。”
我听出了他的意思,就微微塌下身体,小声道:“你们是说,柳三水还活着?”
“呃,这上一代的事咱们可不敢说,严谨一点儿,我们就是猜测,猜测。”何瑜说完就从兜里掏烟出来点上,边吸边说,“不过,他如果真的还活着,还和我们去了一个地儿,那这件事就非同小可了。”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听何瑜所描述的,这个在石头上篆刻密文的必是柳三水无疑,除非还有另一本残存的古书被其他人捡了过去,但我盘算了一下,这种可能性其实不大。
不说谁能有柳三水那毅力将一本古书当做新语种书籍全部啃干净,就说当时正处乱世,逃命都来不及,基本没人把书这玩意儿当宝贝,何况还是一本根本看不懂的“天书”。
那么这样一来,柳三水早在我们之前就已经探过甘肃的战国墓了,还在甬道里留下了“仰见众生”的密文,那是不是可以从侧面推断,他在进入甘肃战国墓之前已经见过真正的孽摇鬼市图了,或者是见过高仿?
但他为什么要将形容孽摇鬼市图的东西刻在表面上与其毫不相干的战国墓里呢?又或是说,他和我们一样,已经探知到战国墓甬道里那种壁画的玄机。
可如果要出现这种情况,必须要走过和我们相同的路径,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