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尚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想要起身。他用力拉住了郑屠夫按在他胸前的手,抬膝想要攻击他的伤口,可身前的郑屠夫却犹如一座铁塔,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郑屠夫不顾他的挣扎,伸手一按按钮,刹那间,案台中央的齿轮就开始飞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

他的手臂如钳,用力将黎尚往齿轮处推去,黎尚只感觉到一股大力控制着身体,齿轮飞速旋转带动的震颤通过背后的钢板传遍身体。

伴随着扑哧一声,锋利的锯齿从黎尚战斗服的下缘切入,瞬间撕开他的肌肤,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侧腰处炸开。

黎尚忍不住闷哼一声,一线鲜血从他的腰际飞溅而出。

随后鲜红色顺着腰线落下,滴落在了银白色的金属台面上,逐渐汇成了小小一滩。

郑屠夫的面目狰狞如同厉鬼,他喘着粗气,声音之中带着扭曲的兴奋:“三年前,有个年轻的记者……你知道后来他怎样了吗?”

黎尚紧咬牙关,屏住呼吸,额头青筋突跳。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一只手死死卡住身体,不让腰身再往机器的方向移动分毫。

然而对手虽然重伤,力量却依然不小,身下的不锈钢板光滑。

两力相较之下,黎尚的身体还是一毫米一毫米地挪了过去……

郑屠夫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声:“那时,我就是用这台机器,把他切成了小块!”

黎尚的冷汗浸湿了后背,他的身体如果再往前进上寸许,齿轮就会卷进腹腔,切碎脏器。

他的腰身将要被这锯齿斩断……

.

此时门外,气氛紧张犹如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

林会和其他警员低语了几句。

随后他转身面色阴沉地看向秦宇恒,林会的那双狐狸眼微眯,眼神之中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力,往日总是平易近人,微微扬起的嘴角此时却抿成了一条直线。

秦宇恒原本泰然自若,等着这些警员把他送到医院去。没凭没证,谁也奈何不了他,谁也勉强不了他。反而门要是被打开,他们整个秦氏都会陷入巨大的危机。

可被林会盯着,他的额头上渗出冷汗,声音颤抖:“警官,你要干什么?法制社会,你可不能动用私刑……”

“放心吧。没人会对你用刑。”林会开口,语气却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他动作迅速地戴上了手套,“但是如果你的伤口再不止血,可能会失血过多,甚至等不到救护车来。根据警察法第二十一条,作为警员,我有义务对你进行紧急救治……”

话音刚落,林会猛地伸出手,用纱布死死压住了秦宇恒肩膀处的枪伤。

出血暂缓的同时,也引来了剧痛。

秦宇恒万万没料到这一出,张大了嘴身体像是触电般猛烈一颤,喘过一口气后,他发出了一串惨叫:“艹你大爷的……”

林会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手上的力道不减,又是往下重重一压,随即用纱布缠绕了一圈。

秦宇恒瞬间瞪大双眼,剧痛让他把一连串的脏话硬生生咽回了喉咙里。

林会做的事名正言顺,按压、捆绑的确是最有效的止血方式,任谁也挑不出一丝毛病。他俯下身,贴在秦宇恒的耳边低声道:“省省骂人的力气,你还是快点想起密码,我们都少些麻烦……”

秦宇恒的脸色越发苍白,豆大的汗珠滚落,他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我……我想起来了……”他颤抖着报出了一串数字。

林会紧盯着秦宇恒的双眼,迅速从那人的反应之中得出了结论,他的薄唇轻启:“这个密码是错的,你知道骗我是什么后果。”

常年审讯,林会早就见识过各种的狡猾奸佞之徒。时间紧迫,他现在绝不能出错。

他的双手用力下压,叠压在了伤口上,换来了秦宇恒的连声惨叫。养尊处优的秦少爷终于熬不住了。

林会厉声道:“再问你一遍,密码是多少?!”

.

此时的冷库之中已经变为一座冰窟,仿佛彻骨阴寒的地狱。

黎尚也已经命悬一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躲在角落的赵轮江咬着牙,拿起一块装肉的托盘来到了郑屠夫的身侧,想要偷袭。他心里明白,一旦这位警察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可赵轮江毕竟是个上了岁数的普通人,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已经手脚俱软。

郑屠夫抬头看了他一眼,赵轮江的手就一哆嗦,托盘直接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郑屠夫挑起嘴角,对他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黎尚却抓住了对手分神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单手握住了插入胸前的短刃,心中一横,身体中随即爆发出一股力量,蚀骨剧痛的同时,鲜血飞溅而出,那把原本卡住的剔骨刀竟然被他用蛮力从胸腔里生生拔了出来。

下一秒,黎尚眼神绝然,他不等郑屠夫回神,就手腕翻动,反手把利刃插入了郑屠夫的脖颈。

锋利的剔骨刀几乎把男人粗壮的脖子贯穿,郑屠夫口中鲜血狂喷,难以置信地用手捂住伤口。

随后,黎尚用尽力气踹出了一脚,身前肉山一般的男人踉跄着向后倒去。

黎尚被控住的身体终于得以解脱,他翻身一跃跳下了操作台。

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与剧痛,黎尚一记肘击狠狠压在了郑屠夫的后背上。

郑屠夫失去了平衡,身体往前一倾,按在台案上的手掌瞬间就被锋利齿轮割得皮开肉绽,鲜血飞溅,洒在冰冷的操作台上,他终于呜咽着倒地抽搐,再也无力爬起。

就在这时,冷库的门从外面打开,阳光照射进来。

黎尚回身,看向了冲进来的方觉,林会以及其他警员。

林会冲到了里面的控制室,迅速拉断了信号屏蔽器的电源线。通讯再次恢复了,他冲着对讲吼道:“快点让外面的救护车开到里区!这里有伤员!”

方觉冲到了黎尚的面前,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一时被吓住了,哽咽着叫了一声:“黎哥,你……你怎样啊?你的伤要不要紧?伤口要不要止血?”

黎尚却站直了身,轻轻推开了方觉想要搀扶他的手,他眼睫微抬,低声开口:“我没事,别吵。”

因为重伤和现场的嘈杂,他有些耳鸣,但大脑还能正常运转。现在他必须抓紧时间,没空顾及这些。

黎尚单手紧紧按住腰侧流血的伤口,鲜血从指缝之中绵延滴下。随后,他步履摇晃,走到了一旁瑟瑟发抖的赵轮江身前。

他还有些事没有做完。

黎尚强撑着精神,伸手把赵轮江推至墙上,牢牢控住他的身体。

赵轮江一脸惊恐,涕泪横流,挣脱不开。

他完全不知道此时这位浑身是血的重伤警员要做什么,只能呆呆地望向他。

黎尚的呼吸急促,强忍剧痛,身体的重伤却让大脑此刻格外清醒,他开口对对面的男人道:“秦有来想要你死。”

“是……”赵轮江颤抖着咬牙回答,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含泪,如果不是眼前这人拼死相护,他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他会一直派人杀你,甚至伤害你的家人,只有说出一切,你才是安全的。警方会为你提供证人保护。”黎尚呼出的气息化作了白雾,额前早已被汗湿的刘海微颤,失血过多让他的唇色极淡,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你手里有没有留存能够指正他的东西?”

“有……我有……”赵轮江连忙点头,他也不是傻子,为了以防万一,早就留下了保命的东西。赵轮江此时明白了眼前警员的意思。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他只有和警方合作,才能换来暂时的安全。

黎尚的脸色冰白,却衬得眼眸漆黑,深邃坚定:“是什么?放在哪里?”

“有录音,还有单据……有电子备份存在云盘里。”赵轮江急忙回答,“我还有证据,他们杀了那个记者。还有幼儿园的那位园长,也是秦有来和他儿子找人杀死的。”

黎尚松开了按着伤口的手,忍着剧痛掏出手机,他用颤抖的手按开了与贺临的对话,黎尚望了那熟悉的头像一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随后他按下语音按钮。

黎尚的长睫垂下,瞬间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到最后只淡淡地来了一句:“贺队,我答应过你的。赵轮江找到了,他现在是安全的。”

说完之后,他看着这条语音发送,把手机拿到愣着的赵轮江面前:“把那些东西发给这个人。”

赵轮江的双手颤抖着,接过了沾满鲜血的手机。

他尝试着开始登陆云盘,进行下载。

眼看着证据一条条发送出去,黎尚终于松了一口气。

方觉看着黎尚的脸色白得吓人,伤口处的血止不住地滴落地面,他在一旁哭着说:“黎哥,救护车来了……我求求你过去看看吧。”

冷库中的寒意渐渐褪去,黎尚觉得此时的伤口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在他之前所受的伤中,这也不算是伤势重的,就是看起来有点吓人而已。

那把刀肯定没有刺中心脏,否则的话,他支撑不了这么久,也就是现在队里的小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黎尚还想安慰方觉两句,话还没说出来,他就呛出了一口血。黎尚的眉头微蹙,用手一捂唇边,鲜血就顺着指缝流下。

刚才强撑着的那口气一松,他的眼前星点闪耀,身体一晃,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听到周围一片惊呼声响起。

黎尚最后的一丝意识泯灭,遁入了黑暗之中。

第93章 15

市政楼三楼会议室, 那场会议还在继续。

随着贺临拿出了有力证据,任副市长开始一项一项核实排查,进行问责, 原本一边倒的风向随之转变。

秦有来的眉头紧皱,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场噩梦是怎么开始的呢?

自从二十年前,他以为凭借自己的商业头脑和人脉关系, 可以盘活连年亏损的化工三厂,别人眼中的烫手山芋, 却是他认为的一块肥肉, 所谓的富贵险中求, 他准备用全部的身家赌上一把。

可直到彻底交接时,看向仓库之中尚未处理的高毒废料,他一筹莫展。

如果处理,那么高昂的费用会让三化即刻破产。

如果放任不管, 拖久下去毒物释放,会对工人和厂区造成影响,更会拖累三化的后续发展。

那时的他叫来了身为技术主管的赵轮江, 商讨处理方案。

赵轮江给了他四五个处理方法,可每一个都需要用不少的钱,这对捉襟见肘的三化来说, 无疑会雪上加霜,他沉吟了片刻问:“如果密封填埋呢?”

赵轮江结结巴巴地说:“就……就算是十年内不会有泄露危险, 但是长久下来, 风险还是比较大的……目前国内外都没有这样的例子,我没有办法保证……”

“十年啊。”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解眼下的燃眉之急,到时候, 人在哪里都不一定了。他决断道,“那足够了,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你去找地方吧,最好是归属于私人,政府无征收开发计划的场地。”

过了一段时间,赵轮江还真的联系到了一处,那是一大片的宅基地,已经归属为一户人家私人所有,家里还有其他的房子,无人居住在这里,准备修建为储物的仓库。

他们和对方很快就谈好了填埋的条件,秦有来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对方,向那家人保证密封以后就不再会有扩散的风险。随后给了他们不少的钱。

为了不走露风声,他们不敢用本厂的车,在外面找了一辆运废品的车,挑选雨夜的时候,分数趟把东西拉了过去,用土深深埋住。

自此以后,这就成为了他们心中不能说的秘密。

秦氏化工终于做了起来,而且步步做强做大。

时过境迁,他也从秦副厂长摇身一变变成了秦总。

可最初的几年,这件事却始终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他每当看到赵轮江就如鲠在喉,于是专门开了个分厂,把他调到了金州,美其名曰他只最信任他,要给他更好的发展机会,更优的薪资待遇,其实却是在流放。

渐渐的,他就忘记了这件事。

多年之后,秦氏化工即将上市,他正是春风得意,手握大把财富,迎来人生巅峰之时。

忽然有一天,赵轮江过来找他,惊恐地对他说:“秦总,那块地好像出事了。我无意之中搜索了一下,发现当时和我们谈生意的老屋主和儿子都已经去世。街道把那块地收回,租给了一家私人幼儿园……”

上一篇:大明首辅的升迁路

下一篇:炽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