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突破极限,达到巅峰,可是为什么现在他还是没法把这个书包取出来呢?它分明就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

没有敌人,不是战场,他只需要拿到这个背包,就可以完成任务。

只是那么小的,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他努力过了,尝试过了,尽力过了。

但他就是做不到。

那瞬间,处在几乎完全封闭的冰洞之中,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留他一个人在洞底挣扎。

这里像是一座水晶做成的冰棺,封住了江尚雪短短的童年,耗尽了容倾的一生,此时就要将黎尚也永远埋葬在这里了。

终于,黎尚强撑的意识都快要散去了,他的手指已经没了知觉,心理也濒临崩溃。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或许有些事早就现了端倪,可他一直不想承认。

他不是容倾了,他是黎尚了……

容倾或许可以做到,但是黎尚做不到了。

几次的出生入死,早已经把他耗光了,即使他拼尽全力,也无法再骗自己,他永远做不回容倾了,容倾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都已经不会再属于他了。

在黎尚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停下了动作,不再挥舞冰刃。

冰层崩塌的声音近在耳边,或许父亲当年说得对,他生来就怯懦,软弱,终究是会让身边所有人失望的。

这时的黎尚难得有了几分释怀,既然如此,认了便是,还有什么好搏的呢?似乎也就只剩下这条命了,倒也干净……

意识模糊间,生与死的界限似乎都不那么明晰。

那一刻,他甚至有点希望这个冰洞崩塌,把他一起埋葬下去,从此就不会再有这种痛苦纠结的情绪了。

“黎尚,你快点出来!”贺临的声音忽然于这一刻传了过来,有力量在拉着他的腰间,“你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贺临的声音此时如同穿云破空而来的利箭,将黎尚已经涣散了的神智,狠狠地串在了一起,让他整个人的神魂都在为之震荡。

黎尚如梦初醒般地支起了身子,似乎并不能共情刚刚趴在这里要死要活的自己。

关键证物就在眼前,贺临还在上面等他,他们还有好多的日子要一起度过,他好不容易找到他,凭什么要葬送在这里?

一定还是有办法的。

黎尚把冰刀转向,决然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用那点疼痛的刺激换来了意识的片刻清明。

随后他把冰刀横向叼在了嘴里,改为双臂用力向前,身下的冰柱像是尖刀在身体里移动,冰柱挤压着内脏,体内又冷又疼。

他紧紧咬着牙关。

姜莱……

你也不想就这样把真相埋葬在这里是不是……

我想给你公道。

我们一定要找到你!

在那一刻,从不信鬼神的他却在心中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手心之中流出的血滴落在冰面,与那些冰雪融为一体。

终于,黎尚的右手手指勾住了包带,他紧紧握住,仿佛抓住了一丝勘破真相的希望,又像是隔着时空抓住了那个女人的手……

包下的冰层恰于此时崩塌。

黎尚的指端一沉,在包即将入水的瞬间,他拉紧了背包,随后把它拎了上来,搂进了怀中,小心翼翼地护着它。

背包的底部被沾湿了,洞底的无数冰块碎裂崩塌而下,塌陷处距离他很近,他可以感觉到,那些飞溅而起的水流弄湿了他前额微长的头发,和身上单薄的衣物。

黎尚没有拖延,他的身体和手臂用力,尝试着向后退去。

他倒滑着从冰洞之中移出。

似乎感觉到了他终于不再与上升的力量较劲儿,两根安全绳一起使力全速后拉,带着他的身体后移。

黎尚用手配合着,推了几下身侧的冰面。

他被拉上来的过程还算顺利,一共只花费了数秒钟。

陡然入眼的是刺目的阳光,黎尚感觉到身体被拉出了冰洞。他吐出了叼着的破冰刀,心脏咚咚跳着,直到现在才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黎尚的身体因为失温而颤抖着,但内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仿佛他又成为了那个无所不能的容倾。

他做到了,他不会让任何人失望了……

谢开运已经气喘吁吁地累倒在地,贺临的手上也被绳索勒出了红痕。

看着眼前的贺临,黎尚举了一下手里的包,告诉他结果:“我拿出来了……”

话说完,他冲着贺临虚弱地笑了一下,刚想要再说点什么,让他不要担心。

话还没说出来,他的身体就有些乏力地向前倒去。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冰凉的身体被拥入了温暖的怀抱,羽绒服将他的全身从后面紧紧裹住。

那个拥抱住他的身体,竟然比他抖得还要厉害。

随后贺临干脆拉开了自己的衣服,把黎尚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着他。

看他终于无碍,还把书包顺利拿了出来。贺临的心里没有一丝喜悦,满满的全是后怕和心疼。

去他妈的背包,贺临在心里疯狂叫喊着,抱着黎尚的胳膊愈发收紧。

眼前这人是疯了吗?

完全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刚才他在洞外等得焦急,听着冰层破裂的声音,心悬在空中,万一塌陷的不止是洞底,那他也有可能被埋在里面。

贺临根本不敢想象,万一发生不测……

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喊,怎么拉扯绳子,黎尚都没有任何回应,而且他可以感觉到,他一直在用力,还在尽力破除冰层。

听着冰刃划过冰面的声音,他焦急万分,心如刀绞。

直到最后把人拉出来,贺临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说话,怕情急之下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他也说不出话,整个人颤抖得厉害,贺临甚至不敢想,如果刚刚出现一点意外,他应该怎么办,只是设想一下都几乎让他肝肠寸断。

黎尚这个不要命的王八蛋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自己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怀里的身体冷得像是冰,他的衣服有一些被包上的水沾到了,也冻成了冰。黎尚的脸色一片雪白,唇色惨淡,连发丝上都沾染着冰渣。轻薄得像是雪山之中的一缕烟尘。

那些不安只能转做力量和温度,让他牢牢地抱紧黎尚削瘦的身体。他甚至可以隔着衣物,感觉到黎尚胸腹的一片冰凉。

贺临拿出了保温杯,让他小口喝了几口温水。

这么暖了两分钟,黎尚似乎终于从失温的状态里稍稍缓了过来。他从贺临的怀抱里挣出,颤抖着手去拉开书包。

贺临注意到了他手上的血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手上怎么还有伤口没处理,你等一下我先给你……”

黎尚并没有听贺临的话,固执地把书包拉开了,低头查看了片刻,随后松了一口气:“是姜莱的书包没错,包里有证件和手机……”

贺临拿出点纸巾把黎尚手上的伤口先裹住了,随后当即决定返程,他等黎尚稍微暖和过来一些,把所有的东西都接了过来,在黎尚面前俯下身示意他上来,背他下山。

黎尚裹着厚厚的衣服,自己也知道这次做得有点过分,但还是本能地想要拒绝,抬眸撞上的却是贺临不容置喙的眼睛,拒绝的话终究没敢说出口,只能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地趴在贺临的背上。

贺临背上背着黎尚,手里还拿着黎尚用命带回来的背包。上来的路就不好走,下山的时候只会更加陡峭,但贺临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他的后背宽阔,手臂紧实,被他挡着风雪,黎尚久违地感受了什么叫安全感。

那时的黎尚萌生出一种感觉,只要贺临在,他就不必殚精竭虑,只要他需要,这个人能在他的背后为他撑腰,亦可在他的身前为他遮风挡雨。

终于,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这一趟没有走出去多远,下午两点多,他们就回到了村子里,贺临让谢开运先回去,说有事的话会再联系他。

一路上贺临一直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他背上的黎尚更是个锯嘴葫芦,气压低得谢开运在前面带路,话也不敢多问,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熬到回到村子里,贺临让他先回去时,谢开运简直如获大赦般地掉头就走。

贺临虽然生气,但还是顾忌着黎尚面皮薄,下了山临近村子时,把他放下来了,回住处的最后一段路是黎尚自己走的。

刚一进屋,沉默了一路的贺临对黎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外衣脱了,上床。”

黎尚当然知道贺临此时不太高兴,但是还想和他打个商量:“那些找到的证物……”

贺临连话都没让他说完,只是眼神冷飕飕地看过去,也不和他废话,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上去。”

黎尚沉默了一会,这才慢吞吞地把外衣和之前湿掉的衣服脱了,躺在了被子里。那些寒意凝在体内是有滞后性的,这会他才觉出来冷来,不由自主地蜷起了身体。

贺临耐着性子看着黎尚躺进了被子里,又给他足足裹了两床被子。这才去拿了暖水袋过来,又给他弄了温糖水,过一会拿了纱布,给他手上的伤口消了毒缠上了。

随后贺临不知道是从哪里找了点白酒过来,又来到了床前,和他说:“衣服脱了。”

折腾了半天,此时黎尚已经有些暖和过来了,只见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没事了,也没有冻得很厉害。”

贺临却只是抬眸看了黎尚一眼,直接把他从被子里拉出来,从后面抱着他,撩开他的衬衣下摆,露出了裸露的胸腹,然后把酒倒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温热的手心沾着酒抚上他身体的瞬间,黎尚轻轻一抖,随后贺临默不作声地把那些酒在他的身体上一点一点地搓揉开来。

首先重点搓揉的是胸口,被贺临滚烫的手拂过,黎尚似乎才感觉到心脏恢复了跳动。

灼热驱散了寒冷与疼痛,那是一种有点奇异的感觉。

指尖划过了胸腹,揉入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上沾染了一种酒气。

贺临罕见地始终沉默着,甚至连眼神都不给黎尚一个,黎尚几次看向他欲言又止,可贺临却仿佛没注意到一般,只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丝毫不理会黎尚的示意。

虽然心里堵着一口气,但贺临还是舍不得黎尚挨冻的。忍着一直不跟他讲话,贺临也不知道是在惩罚谁。

当贺临低着头用手抚在黎尚的腰腹时,只觉得怀中的腰太细了,从内里就透出一种冰凉。指尖划过他身上过去留下的伤疤,又是一阵心疼。

没有张口机会的黎尚只好也沉默着配合贺临为他搓酒驱寒,很快他就发现,这样做有一定的效果,酒精挥发会有一丝的冰凉,可随后感到的,却是一股暖意,原本冻到惨白的肌肤,也开始渐渐透出血色。

他侧头看了看贺临紧绷着的脸,轻轻拉着他的手下移了寸许:“这里,还有点凉……”

黎尚的乖顺其实也没能完全把贺临哄好,但听黎尚说了,他的动作明显轻柔了很多,在他说的位置抹了双倍的酒。

那些进入体内的寒凉必须用热酒化开,否则就算是看起来一时没事,也会积攒在体内,终究是个祸患。

上上下下揉搓了两遍,揉到自己的手是热的,手下的身子是热的,两颗越来越近的心,也是热的。

同样跟着黎尚身体里的寒气一起散去的,是贺临心里的那点郁气。

给黎尚搓完酒,贺临才把人松开,下床放酒瓶。

黎尚整理好衣服,正准备往被子里钻,就被身后的贺临捏着后颈强行翻了个身。

黎尚面对着他,被压在了被子上。

贺临温热的手没有离开他的脖颈,有些强制似的,扣着他的头,抵住了他的额头。

这会黎尚刚从寒冷之中缓过来,额头自然是不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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