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韵小尸
黎尚一边写一边继续:“在此之后,他们转移了目标,绑架了半退休状态的袁工,这次终于把人成功带到了园区内。”
“在园区时,他们有可能就已经在开发普赛系统,白葬的野心不止于百合园区,他要搭建一种新型的,不同于诈骗的洗钱方式。”
“随后就是百合园区被破,他带着夏厌把重心转移到了国内。开始了大范围的洗钱。”
“他们所做的第一步,就是去找了数家壳子公司,把过去的诈骗所得经过普赛洗钱以后,注入各种互联网的小公司,获得这些小公司的股权。”
“紧接着他们就开始在其中植入所需的程序和功能,开启了大数据和监控。同时,他们也在开始开发AI技术,准备制作AI亡灵。”
黎尚看了看自己写出的内容,随后轻轻摇头:“有点不对,时间来不及,临时招募团队也做不到这么快的开发速度……”
他推到了这里,往回画了一个向上的箭头:“我觉得有可能,这些套计划他们早在百合园区时,就已经全部准备搭建好了,来到国内以后,他们只是在逐步施行。”
很明显,AI也好,程序嵌入也好,这些都是与普赛网站配套的。
对方利用成型的技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计划铺陈开来。才能够在两年半的时间内让事态发展到如此的规模。
贺临听到了此处十分感慨:“有这些技术和毅力,他们在国内做点什么不好,非要做这些违法犯罪的事。”
“他们上了那条船,骗过了成千上万人,就已经注定洗不白了,索性一条路走到黑。而且,这样的行事风格,是和他的个人经历以及性格密不可分的。他们的选择,导致了今日的后果。”黎尚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他低咳了几声,用手指拉了拉身上披着的毯子。
把这些信息补全,黎尚才得出了结论。
“前期的所有工作做完,他们继而开始创办众生会,利用预言与年轻人的死亡,来招募众生会的信徒,更好地骗取资金,让那些人配合他们进行洗钱。”
也就是至此,普赛运转了起来。
警方前期是倒着查过去的,如今黎尚顺着时间线把完整经过梳理了一遍,整个过程清晰多了。
他们也终于可以看清,那隐藏在黑暗之中敌人的怪影。
黎尚道:“接下来我们需要搞清楚的,就是白葬建立众生会的心理目的。”
一千个人要完成同一个目标,可能会有一千种的处理方式。正是这种犯罪特质,让他们可以更多地了解白葬。
贺临跟着他的思路分析下去:“我想原因主要有两点,一个是为了培养最为忠实的信徒,加强那些受害人之间的联系,方便他们操纵洗钱的进度;一个是为了实现他的个人崇拜。在他的扇动下,蒋慧那样的人都会出现,这些痴迷的人会毫无条件地服从他的命令,如果发展到人数足够多,那会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室内宁静,只有他们冷静分析的声音。
黎尚道:“白葬所图,首先第一点,就是钱。无论是当初在园区,还是现在利用普赛,他们无疑都是在疯狂敛财的,杀猪盘,虚拟货币,洗钱的抽成,包括普赛上的非法交易,都是为了这一点。”
可以说,对方对钱有种变态的执念。
“而他之所以要搭建众生会,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即便有再多的钱,也无法让他感觉到进一步的满足感。”
白葬是个非正常人,想要理解那个疯子,必须设身处地去带入。
黎尚道:“我判断,白葬的人格之中,有些缺失,他缺乏安全感,自我价值感和归属感不足。这些情绪可能是来自童年的低自尊与自我认同模糊。他是渴望融入集体,并且成为某个集体之中的核心的。”
“众生会这个组织,能够让他感受到这一点。”
“在此同时,他可能是有表演型人格和反社会人格的。他缺乏共情,藐视规则,会把其他人视为愚蠢的‘工具’,或者是‘观众’。他无视社会的规则和道德的底线,且无罪恶感。”
“还有那些预言。他之所以会制造那些惨案,不光是为了收获更多的信徒,也是因为他在追求其中的刺激与控制感。”
当人变得有钱,掌握到向上的通道,就会尽可能地满足自己。
有人会寻求色相,有人会寻求极尽奢华或者是口腹之欲,有人寻求身体健康,长生不老,同样有人会想要为所欲为,跨越道德与法制。
白葬所做的事看起来不同寻常,可也合乎这个逻辑。
听到这里,贺临道:“这样的行为,就和当初他在园区之中,用酷刑折磨那些人一样。” 他顿了顿道,“看似意外的伤人事件,取代的是刑房里的酷刑。金钱只是他的需求,而这些才能够让他变得满足。他对血腥,对人们的崇拜,有种病态的依恋。”
在园区里,白葬就曾把自己的变态情绪压抑在了小小的刑房之中。很明显普通的刑罚已经无法满足他嗜血的欲望。
黎尚赞同贺临的这个观点,他嗯了一声:“这些残暴和血腥对应的是他内心的快感。他在不断寻求刺激,可当这种刺激无法满足时,他就会转头面对更多无辜的人。他会在自己的内心里千百次地预演那些屠杀,甚至会观赏事故的录像,等它实现,从中获得扭曲的快乐。”
黎尚继续从心理的层面对此进行解读:“他通过预言制造恐怖,随后验证预言,收割人们的崇拜,目的是以此来应验自己身上的‘神性’。”
贺临试着分析:“这些可能是他对自己幼年期无力掌控自身命运的填补,也就是说在他的认知之中,‘只有决定他人生死的人,才配得到关注’。”
室内的灯光照着黎尚略显苍白和疲态的脸,他轻轻点头,从始至终,贺临都是能够最快跟上他脚步的那一个。
众生会,才是白葬的饕餮盛宴。
总结完了这些,黎尚道:“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在我们进行调查时,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而他现在创立的普赛,是他的得意之作,不是当初那个他可以随时放弃的百合园区。撤退是不可能的,越临近风险,他就越是兴奋。”
“他会尽可能地探寻我们的调查进度,会想办法接近我们这些警方,甚至是……愚弄我们,因为这样也可以让他感到快乐……”
一时的风平浪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假象。
这一战在所难免。
虽然他们现在尚未知道那个对手是谁,但是从这些行为之中进行分析,他们已经对他有了很多的了解。
说完这些,理清了思路,黎尚轻松了很多,一旁的水凉得差不多了,他端起杯子,刚喝了一口,抬起头就见贺临的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向他,似乎是有话想要讲。
黎尚喝水的动作顿住,看着贺临,他问:“你又想到了什么?”
贺临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我在刑侦工作里接触过一些连环案件,那些恶贯满盈的人其实行事早就有所征兆,这一切总有个开始……”
黎尚一下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零号案件?”
这几年的一线刑侦经历,让贺临对刑侦案件有更高的敏感度。
在刑侦领域之中,有着零号案件的说法,那指的是一个犯罪者的第一次犯罪,也许那时候犯罪特点还不够明显,加之年代相隔久远,也许案件的影响不大,也许受害人没有伤亡,往往会被人忽略。
可其实,这种零号案件有着极强的特殊性,会蕴含有犯罪者后续的犯罪特征,对他后来的犯罪手法形成有着深远影响。
贺临的手指指了指黎尚写出的时间线:“我会好奇,这样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人,是怎样前往M国的。”
他不觉得白葬会是被人绑架或者是被骗,反倒觉得,其中可能有其他的缘由。
贺临的话,引起了黎尚的低头沉思。
第217章 22
“另外, 我最近又想起来一些事情了……是关于百合园区的,我一直想要告诉你。”贺临的神情严肃认真,“不过在那之前, 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黎尚问他:“什么?”
贺临抬头望向他:“那就是无论出现任何的情况,无论你要采用怎样的方法与之对抗,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 把我归入你的计划之中。”
他太过熟悉眼前的人了,尽管黎尚一直在改变, 但他必须和他说清楚这些事。
感觉到了黎尚的片刻迟疑。
贺临拉过了他的微凉的手, 语气坚定道:“我想与你并肩作战, 请你放心地把后背交付给我。”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此时的黎尚望着他那真诚的双眼,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见他答应了,贺临才道:“你记得我那个曾经的同学吕一尘吗?”他的神情严肃认真, “我怀疑他可能和背后的组织有些关联,甚至有可能,他就是白葬。”
黎尚问他:“你怎么怀疑到他的?”
他知道贺临一向是个思维缜密的人, 不会只依靠直觉就随便下定论,他这么说一定是有其原因,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果然, 贺临从手机中调出了一份查到的陈砚初的生平简历,递到黎尚面前道:“最近同学们一起商量过同学会之后, 我去网上查过他的个人资料, 陈砚初掩去了吕一尘的身份。他有一段不在国内的时间,网络信息上写的是他在国外读研读博,随后在国外的公司就职。我根据学校的名字查到了那边的一些信息,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核查到的内容。那所国外院校确实有同名同姓同经历的一名学生, 但是你仔细看那张学位照的照片。”
闻言黎尚将手机中的照片放大,又从自己手机里调出陈砚初的新闻照片对比了起来,眉头渐渐蹙起。
贺临见他的反应,就知道黎尚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你也发现了吧?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当时在J国卧底时,你和沈熙的区别。”
“你的意思是,吕一尘是顶替了陈砚初的身份?他怎么办到的?真正的陈砚初又去哪里了?”黎尚试图理解贺临的思路。
“这些暂时就不得而知了,国外院校对学生的隐私保护意识很强,只能查阅公开信息,能查到这么多已经算是不错的收获了。但无论他是怎么做到,真正的陈砚初,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唏嘘了。黎尚沉默了一会,继续开口问:“这只能证明现在陈砚初的身份造假,你是怎么判断他可能是白葬的?”
“当然不止这些。”贺临将手机从黎尚的手里拿回来。
“最要紧的是,我又搜到了这段视频。”
贺临打开手机,把一段视频出示给黎尚看。
画面上是一处公司的门口,陈砚初正准备进门,忽然有一个年轻男人从外面冲了过来,男人叫着:“姓白的,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陈砚初出现了一个回头的动作。
男人叫道:“当初就是你把我叫去的,现在你倒是装得人模狗样的,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别人?”
陈砚初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让身侧的保镖拦住了男人,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视频就此结束。
“这段视频被好事者录下来,曝出来说陈砚初的公司疑似欠薪,后来被公关辟谣。”贺临说着将视频的进度条往前拖了拖,定格在男人和陈砚初对视的那个瞬间道,“我怀疑那个男人是知情人。百合园区之前虽然很少有人成功脱身,但也并非没有。”
“此外在IT圈子有个传闻,陈砚初名下的公司会高薪挖人,还安排过一些面试,可是后来那些人却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只会在逢年过节给家人打去钱款。个别的干脆失踪,有的家人起疑,联系过去,公司的公关只会用他们并不知情,可以去报警来搪塞。”
无论是过去他姓吕,还是后来姓陈,都和白姓完全不同,男人的话的确让人生疑。
黎尚低头把视频又播放了一遍,又发现了一些异常,他将画面中陈砚初的表情放大:“你看,这是男人第一句话时陈砚初的表情,他很坦然,有种事不关己的淡然。也许是装出来的,但是至少没什么破绽。”
“但是你再看这里……”黎尚将进度条拖到下一个能看见陈砚初正脸的位置,“这里是那个男人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别人?’后,陈砚初的反应。”
黎尚放大了那一帧,让贺临仔细看陈砚初的面部表情。
此时的陈砚初乍一看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是完全没有正常人忽然听到这些话时的情绪。但是把画面放大之后,仔细看他的嘴角,就会发现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在挑衅。”
贺临拿着黎尚定格的画面,反复看了好久,才渐渐看出陈砚初的那个细微的表情,再看向黎尚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愧是你的”表情。那目光赤热,黎尚也有那么一阵骄矜地撇过头去,假装看不见。
放下手机后,贺临继续道:“话说回来,后来这段视频在网络上被人故意删除过,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随后我想要联系那位男子进行详细询问,查到了他的身份,男人叫做严随,据他的家人报警时说,那天他表面上被保镖带走,后来还是上楼见到了陈砚初,聊了些什么他并不知道。可就在这次见面的三天后,他再次不知所踪。”
等黎尚消化了这些事,贺临继续道:“小李那边带着经侦的同事也查到,陈砚初名下公司的账目,现金流充足,看似都是合规的,但也有一些资金来路不明。”
“此外,我最近见过了成年的他,才想起来了一些事,在我刚刚失忆时,好像就见过这个人,有一次是穿着医院里医生的工作服,探头进入病房,问我情况。还有一次是我刚到云城市局,在市局外面的一家饭店见过他。我确定,没有认错人。”
当时那个人主动叫了他的名字,贺临认不出来,只能嗯啊作答。
他觉得十分奇怪,觉得那人眼熟,不自然地多看了几眼,但他的记忆里却完全想不起来他是谁,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特殊,医生也让他留意这种情况,他就把这两次经历记了下来。
最近做了那个梦,又在活动上见到了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贺临才把一切逐渐对上了号。
贺临对黎尚道:“我现在觉得,他可能曾经反复地试探过我,像是在试我还记不记得他。”
“渐进式试探,也是一种挑衅行为。”黎尚略作思索继续分析道,“如果他真的和园区有关,那他可能是在试探你是否记起了他的身份,同时他可能在享受一种‘他知道,你却一无所知’的感觉,通过你的困惑,警惕甚至是恐惧,进行单方面的心理凌虐游戏,获得心理快感。”
听贺临讲完了这些事,黎尚的目光又落在了之前自己写的那张分析纸上,吕一尘的性别,年龄,专业,甚至是性格,都和他们做出的侧写别无二致。
只要把他的那段出国念书的经历替换到M国的园区,一切就看似合理自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