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容术九
某个计算机机房里,小安对着手机喊道:“我就知道你们把我们忘了!……”
程锦问司码,“你家老爷子呢?”
司码已经停了筷子,他坐在那里等其他人,“不知道,下午就不见人,或许看凶手去了?他对这案子很热切。”
原因程锦知道,“他怎么和你说的?”
司码道:“什么?案子?”
“嗯。”
司码道:“没说什么,就是叫我回石竹一趟。”
当晚,大家早早地回房休息了,准备好好睡一觉,程锦也一样,但还没睡就有人敲门,杨思觅抓起床头柜上的厚书砸向房门,一声巨响,书从门上弹开了落到地上,程锦探头去看,“书脊被你摔坏了。”但敲门声没停,“来和你们说声再见,我得走了。” 是司码的声音。
“等等!”程锦边下床穿裤子边对杨思觅道,“我去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穿好裤子,他披了件衬衫,抖了抖被子把抱膝坐着的杨思觅围上,然后便走去开门。
司码还在走廊上,他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程锦的样子时,他嘴角卷起了一丁点。
“兄弟,这种时候敲门很要命的啊。”程锦把衬衫扣子扣上两颗,又用手指耙了耙头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司码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手机中传出了说话声,一个男声道:“我是郑新。”颤抖的女声说道,“我是赵丽娜。”男声继续道,“十二年前,石竹市福鼎街惨案是我们做的,我们本来想带走那家人的小儿子,但出了些意外,那家人似乎不是普通人,后来我们只能放了把火然后逃跑了……之后,我们还是看电视时看到说他们都死了……”
程锦惊疑不定,“这是谁发你的?这么说已经抓到人了?”
司码收起了手机,手揣回口袋里,“老头打了电话给我。”
程锦道:“那你现在要去华昌?”
“不得不去。”
程锦皱眉,这事不对啊,十二年前,郑新和赵丽娜的儿子都还没出生,他们为什么要去抢别人的孩子?
司码看着程锦,唇边笑意加深,“你不冷?”
“有一点。”程锦道,“你知道这事有蹊跷吧?”
司码道:“嗯,我会处理,你回去休息吧,凶手的事,你明早再了解详情吧,这大晚上的,就别去叫古副局长他们来加班了。”
“既然凶手抓到了,而且是在华昌,我们加班又没用。”程锦道,“你现在就要走?”
“对。”
“你一个人?”
司码道:“我习惯一个人。而且这么近,我也不需要另一个司机。走了,你回屋吧,外面冷。”他说着便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回房后,程锦和杨思觅说了司码的事,“这事很奇怪吧?风万里在做什么?”
杨思觅道,“别想了,睡觉。”
“思觅,你是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杨思觅道:“该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你想也没用。”他拉扯着程锦的衬衫,然后扣子被扯掉了一颗。
“但这事不对……”程锦笑道,“哎,轻点,得让你学学怎么缝扣子……”他低头去找扣子,被杨思觅拉回了床上。
“那又不难。”
“这可是你说的……”
第二天,程锦知道发生了什么了。昨晚十一点,在司码去找他们之前,华昌市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死亡三人,两名通缉犯,一名政府人员……
程锦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凭什么把我们刚找到的凶手弄死了?”他现在知道昨晚他为什么总觉得不对劲了,要让一件荒唐的事变成事实,那么只能让当事人都死无对证。难怪杨思觅说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挽回,可不是么,下手快、狠一向是安全部的作风。也难怪司码让他早上再来关注凶手的相关事宜,原来是为了拖延时间。
古力军迟疑着道:“我认为这不是华昌警方的责任,凶手家里有很多易燃易爆物……”
“别说了。我知道。”程锦道,“孩子没事?”
古力军道:“没事,他很好,送医院检查过了,他没有受任何伤害。”
“他什么都没了,怎么可能没受任何伤害?”年纪小是他唯一幸运的地方。
步欢道:“那个神医骗子如果也在现场就好了……”
“闭嘴。”程锦道,“叶子,和华昌警方联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华昌警方的说法是,昨天下午六点不到,在石竹方面还未通知他们凶手身份时,他们局里来了个人,那人拿着相关文件临时接管了他们的刑警队,后来,去抓凶手时,那人独自进入了凶手家,并把孩子救了出来,然后他不顾大家的阻拦又再次进入了凶手家,不久后,大家听到他喊着让所有人都离开,然后便发生了爆炸。
电话开着免提,程锦道:“请描述了一下那个人的外貌。”
华昌警方的人照办了,他描述的人就是风万里,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今天凌晨,我们局里又来了一个人,他处理了所有事情,并让我们以后别再提昨晚的事,他还说会打电话来寻问这事的人能理解。”
程锦道:“他接管了爆炸事件的现场并销毁了所有记录?”
华昌的人沉默片刻后道:“他的确是全权接手了,而且他今早已经离开了,什么都没留下。”
小安嘀咕道:“他吃了我的零食居然还敢跑……”叶莱朝她做了个“嘘”的口型,她眼睛咕噜地转了两圈,观察了一下周围人的脸色,然后闭上了嘴。
程锦想起昨晚司码说他不得不去……等再见面时,他想必已经接手了安全组,但那是否又是另一个“不得不”?“走吧,我们回京。”
“叶子,快点查航班,或许我们还来及在市里逛逛……”
第86章 危险人物手册——司码
安全部的内部八卦小报上有个叫十大未解之迷的有趣榜单,最近榜单有更新,而且新上榜的那个未解之迷一直呈上升趋势,短短几周便升到了第五,在它前一位的第四名是:杨思觅和程锦会在一起多久?它从杨思觅和程锦刚在一起时便上了榜,在程锦失忆时曾升至榜首,后来慢慢回落到第四,从目前看来它还将在榜上呆很长时间。其实第五名的未解之迷和杨思觅、程锦也有关,它是:据说有人的钱包里放着杨思觅和程锦的照片?它导致另一个十大危险人物榜也有更新,最新上榜的人是无名氏,后面的括号里备注着:钱包里有杨思觅和程锦照片的人。
“北北,这个好玩,给你。”一个妖娆的声音从远及近,一张叠起来的报纸被一只白皙无暇的手拍在司码桌上,“哎?你已经有这么多份了啊?舟宝宝,是谁给他的?”桌上已经有一叠一模一样的报纸了,谈恒舟坐在一把很高椅子上抄写着什么,“所有人。”他的声音又软又嫩。
“哦?大家都来过啊!呵呵呵……”
司码靠在椅子,看着面前打扮得美艳妖娆的姑娘,“罗馨儿。”他的声音很平常,和平时相比没有一丝不同,但他平时并不会叫全名。
“四爷,别生气嘛……”司码因为姓司,所以在他成为其他人的上司后,他成为了四爷。但罗馨儿有时也北北之类的乱叫一能,司码没有阻止,她便一直这么乱叫着。
罗馨儿拿手帕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水,“我觉得我有义务去通知排榜的人,危险人物榜有重复嘛,他们居然犯这种错误,太不应该了!还有,北北,告诉我为什么那张照片会出现在你钱包里?告诉我吧……”
这个问题罗馨儿问过很多次,其他人比较矜持,没人直接开口问,但他们私下也讨论过很多次,主要有两种推论,一种是暗恋,但到底是暗恋谁啊?杨思觅还是程锦?果然是能成为领导的人,在钱包里放张心上人的照片也能弄得这么复杂。另一种推论是仇恨,把仇人的照片放在自己钱包里,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对方现在有多幸福,将来就要让他有多凄惨,但到底谁是他的仇人,也许杨思觅更有可能?但也可能两个都是?果然是领导,总把简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罗馨儿道:“其实这是一个战术吧?以后你要去干掉某个人时,如果他认识杨思觅,那你只要把钱包打开往他眼前一晃,趁他失神时就能轻易干掉他!啊,四爷,你的钱包外借不?我可以付租金哦……”
司码看着罗馨儿,他认识罗馨儿在认识杨思觅之后,当时他正坐在桥栏上,一个姑娘大喊着“你别跳啊!别跳啊……”然后她冲过来把自己撞到河里去了,她也立即跟着跳到河里想救自己,但最后还是自己把她拖回了岸上。
罗馨儿上岸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臭的河你都愿意跳?想死也要找条干净的河啊。当时司码回道:我倒是没想自杀,但你刚才的行为绝对是谋杀。罗馨儿立刻撒娇地抱住他的胳膊:呐,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我们一笔勾销好不好?司码:……
司码后来知道了是风万里派罗馨儿跟着他,但罗馨儿依然成为了他最信任的人。为什么呢?罗馨儿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其实是这个:司码为什么会信任她?是因为她漂亮?因为她有几分真性情?因为她看起来无辜无害?或者因为她爱笑?……但这个问题她却从来没问过。
司码打断了眼前还在不停地说话的罗馨儿,“馨儿,你该带恒舟去打针了。”
“哦……”罗馨儿意犹未尽地住了口,“遵命,爷!舟宝宝,别写你的作业了,跟我走。”
谈恒舟道:“等一会。”
罗馨儿才不等,她直接走过去把小男孩抱了起来,“四爷,我们走啦!”
“嗯。”
谈恒舟挣扎着,“你放我下来!”
“才不呢……”
谈恒舟道:“那你能不能换件不这么低领的衣服?!我不要一低头就看到不该看的,这不利于我的心理健康。”
罗馨儿笑嘻嘻地道:“就你事多,其他人怎么都没对我这么穿衣服有意见?”
“因为他们表示不看白不看呗。对了,你的裙子能不能也换条长的?”
罗馨儿敲了下谈恒舟的头,“你还真麻烦,小鬼,我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还有,要想不让我抱你,那就赶紧长大。”
“……”谈恒舟道,“我要去告诉四爷。”
罗馨儿道:“哎呀,喜欢告状的男人最没用了,他讨厌这种人,你可以去试试哦……”
司码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但他什么都没说,耐心地等着声音离他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清。
司码拿出钱包,打开,看着那张阳光灿烂的照片,他和杨思觅说的第一句就是:上面有阳光,不过当时他看着的是另一张照片,上面的人也不止两人。当时杨思觅随意地看了眼,敷衍地说了句照片不错。但他没想到杨思觅会记得他说过的话,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拿来另一张上面有阳光的照片换走了那张。不过那确实是杨思觅会做的事。
那张照片是大二时拍的,当时他们拍了不止一张,而且几十张。他们不停地从一个拍摄地点走向另一个拍摄地点,那个摄影师和他的助手倒一直都兴致勃勃,但被拍的人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乐意的。
程锦当时戏言,“我看社长有自恋倾向。”
司码道:“我觉得这会是不错的回忆。”
程锦笑道:“不一定。”但立刻又改口道,“不知道,我不怎么回忆过去的事。”
确实是不一定,那终究没能成为美好的回忆。但那回忆中有阳光,照在人身上,连骨头都能被晒暖了的阳光。
司码比程锦先加入刑天社团,因为程锦没有参加第一次测试,当时是大一,程锦回家了两周,司码好奇地查了下,发现了程锦家里的事,知道这次是程锦的奶奶去世了。程锦回来后,看不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他甚至带了特产给大家,这令司码心情复杂,他有些怀疑程锦的心理健康程度,这么一个连最后的亲人去世都能不动声色的人怎么想都很危险吧?
司码不动声色地开始疏远程锦,一层楼有20个寝室,一个寝室有6个人,大家不一定同专业但都是同一届的,司码是最受欢迎的那个,他能力强性格开朗为人也不错,程锦也不差,但他很低调,似乎更想被淹死在人群中,所以司码的疏远他虽然有所察觉,但并没给他带来任何困扰。
大二,程锦最终还是加入了刑天社团。参加测试时,他被告知是学校的一项测试,而他也看到了有老师在,便相信了。等测试完后,刑天社团的社员们都出来恭喜他时,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严肃地问了一句,“要交会费吗?”大家都一愣,他笑道,“看来是要了?千万别贵到让我破产啊。”知道他开玩笑,大家都配合地大笑起来。
司码看出程锦并不想加入刑天,一起回寝室时,“刑天是我们的学校的传奇社团,但你并不感兴趣,为什么?”
程锦笑着否认,“没有,我很感兴趣。”
司码道:“我看得出你并不是很想加入,如果坚决不肯,我想他们不会强迫你。”
程锦看司码不得到答案不罢休,便笑道:“你们都是优秀的人,能和你们接触我很荣幸,而且我不想表现得不合群。”
司码判断出后者才是重点,“你没成为一个孤僻的人真是奇怪。”是啊,没成为一个孤僻的人真奇怪,在司码自己成为那样的人时,他将更觉得程锦奇怪。
司码虽然依旧心情复杂,但和程锦的关系又回温了,到后来,发展到会在公共课教室或者自习室帮对方留下位子。
大二结束后的暑假,刑天社团得到一次参加特殊军演的机会。当时司码被分配了信息安全方面的任务,他做得很好,他甚至破解了导弹系统,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枪实弹的战争,看到目标被催毁时,坐在设备前操作导弹系统的他眼前闪过了很多杂乱的画面,他的头疼得令他想尖叫,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他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
司码醒来不久,便有人来问他问题,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杨思觅,后来再见面时,安全部的其他人都以为他和杨思觅互不相识,但实际上,他们早就见过了。
对那次谈话,司码没多少印象,他当时刚醒,精神状态很差,而军演时发生了什么他也真不记得,所以杨思觅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后来回忆起来时,他总疑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因为他记得杨思觅当时说过一句奇怪的话,他说:“有意思。”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后来想过要问杨思觅,但最终没问,而杨思觅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他知道些什么。
司码并没受什么伤,但在几天后他才被允许去看其他人,其中包括程锦。
程锦看起来还好,但实际上断了一根肋骨,他躺在床上打量着司码,“你没事吧?”
司码摇头,“有事的是你。”
程锦道:“我也没事。”沉默片刻后,他道,“你脸色很差,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司码道:“但怎么才能不想呢?”
程锦道:“不能,但可以习惯。”
司码道:“我做不到,而且永远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