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洗尘的细雨
不是将军的部下?清荷吃惊地瞪大眼睛,接着又连续眨了数下。他的眼睛原本就大,现在更是轮圆了,滴溜溜的大得吓人。
阿明拉吉毫无预警地突然把手伸过来去摸他的眼睛。
清荷吓了一跳,抓着椅背往后移,闪开的速度虽快,眼睑还是被对方的手触到。阿明拉吉手腕一转,手指滑向他的脸庞。清荷怒气冲冲地伸掌为刀直接砍向他的手腕。阿明拉吉手缩得快,哈哈大笑起来。
清荷站起来,双手捶打桌面,恶狠狠地瞪着他,怒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阿明拉吉眼里邹清荷的迫力显然不够分量。无视怒火中烧的他,悠闲地把喜欢多动的双手搁在桌面上,脸上露着令人讨厌的痞笑。寒碜他:“剥掉你那层装模作样的假面,很有趣。”
这人的脸皮厚到油盐不进,清荷暗中告诫自己,不能发火,要冷静!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努力稳住呼吸,待情绪平缓后,不自觉地采用柳下溪的问案口吻:“亚拉姆将军走出酒店大门时,你就在他身边?”
阿明拉吉挑眉,似乎没料到清荷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稳定情绪,也不喜欢他那种带质问的说话方式。逼视着他,反问:“你质疑我?”
清荷不退缩,果断地反击:“你把我卷入进来,我就有知情权。”
“知情权?!”阿明拉吉哈哈大笑。
清荷不高兴地反击,“你堂兄被枪杀,你一点也不难过,其心叵测。”只要不是自己理亏,他绝对不是一个被人嘲笑被人欺负而不反击的软蛋。别小看了他那张诚实忠厚的脸,该出手时绝对不手软。
阿明拉吉一怔,他的普通话说得虽然很好,有些汉语名词的意思了解不够透彻,觉得清荷这话大有文章,笑容立即收敛起来,扁着嘴说:“不关你的事。”
邹清荷耸耸肩,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丢下一句:“没错,是不关我的事。”接着又说:“再见,跟你没话好些。我相信你还没权力敢私自扣押我,你想闹大,我无所谓,只要你承担得起引起国际纠纷的后果。”
阿明拉吉吃惊地张大嘴,随即拍掌:“想不到你还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人。”见清荷真的要走,又说:“男人心眼别那么小,我会把知道的事说给你听。别介意,我们坐下来继续谈。我这里有两张相片,想不想看?”
相片?什么相片?清荷好奇地回头,只见阿明拉吉两只手各举着一张相片,左手举着的是俩个少年肩膀斜挎着书包,相互搂着对方的脖子笑得很开心。左边那个依稀可以认出是少年时代的伍文光,右边的那个下巴尖尖,眼睛大大,嘴唇饱满……清荷一怔,这少年酷似少年时期的自己。阿明拉吉右手举的那张非常眼熟,背景是白沙度假村,自己的视线正笔直地对着镜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很愉快。奇怪,不记得在白沙度假村拍过这样的照片,是谁在偷拍自己?
清荷不甘心地重新坐下,叹了一口气:“阿明拉吉先生,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您就别卖关子,说吧。”
阿明拉吉把相片推到清荷面前,笑道:“这是翻拍的相片,特搜科那边也有备份。你现在走出去等着被他们请去喝茶吧。听说魏伟雄泡的一手好潮州茶,只是杯子太小,一杯一口,喝起来很没意思。”
清荷懒得理会他的嘲讽,问:“相片是从伍文光的行李中搜出来的?”
“在他的钱包里,逃跑时他把原件带走了。”
清荷想了一下,低声自语:“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伍文光在直落尖不辣海滩拍外景,发现有人跟踪他,特意绕过山间森林到Pelindung海滩等待跟踪者现身。意外的是跟踪者一直没露面,为了引出对方,他假装溺水,想不到等来的却是自己的同事。他只好一直装下去,后来被送到医院,跟踪他的人终于出现,他们有话要私下谈,他便撇开同事离开医院。他在医院失踪,他的同事准备报警,他和跟踪他的人不想警方涉入,便要他回到同事的身边……请问,你就是跟踪他的人吗?”
阿明拉吉摇头,“改名为伍文光的吴光耀,以服装男模的身份进入我国并没引起大家的注意。他的运气很差,在吉隆坡被人偷走钱包,为了追回钱包,跟一群职业扒手打了起来,漂亮的身手引人注目,随后警察赶到,他和扒手们一起被带进警察局。警察局里有位老警察没退役之前跟他在同一个营地服兵役,看到他钱包里的相片确定他就是几年前失踪的吴光耀。老警察翻拍了他的相片并向他父亲亚拉姆将军密告。亚拉姆将军立即派亲信调查来自中国的伍文光,他的行动惊动特军法。”
“特军法?”
“特别军事法庭。亚拉姆将军得知特军法有动作,希望赶在他们行动之前找到儿子,把他保护起来。吴光耀除了是逃兵,还犯了另外一个禁忌,与同性非法交往。这两项罪名,送上特别军事法庭绝不会轻判。”
清荷指着那张合照问:“站在他身边的少年是谁?”
阿明拉吉不怀好意地笑道:“吃醋了?伍文光没对你提及过去的情人?”
清荷皱眉,冷冷地说:“别胡乱猜测,我跟伍文光不是那种关系。”
阿明拉吉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说:“他叫周莱椿,普通华裔家庭的独生子。亚拉姆将军察觉吴光耀跟周莱椿过于亲密,强行把儿子送去服兵役,不准他们见面。没想到吴光耀偷偷跑出营地私会周莱椿,俩人私会时被抓住,将军动用关系把事情掩盖下来。从那以后,周莱椿一家下落不明,没过多久吴光耀遇上海难失踪。”
“你怀疑我是周莱椿?”
阿明拉吉笑了起来,“你不是,他的眼睛没你大。”
清荷盯着桌上的相片沉思,突然抬头直视阿明拉吉,严肃地说:“阿明拉吉先生,亚拉姆将军与伍文光见面,为什么会把你堂兄带在身边?你不是他部下,又怎么会在现场?”
阿明拉吉摆手,眉目间有了沉痛的阴暗,“错了,我堂兄回关丹度假。听说将军来了,特意去酒店接他,我陪他一起去的,想不到他被狙杀……”
“阿明拉吉先生,你的调查会不会弄错了方向?”
阿明拉吉瞳孔收缩,紧盯着邹清荷:“你认为这场暗杀一开始就是冲着堂兄来的?”
清荷把椅子挪到阿明拉吉身侧,从口袋里掏出纸笔(这个习惯跟柳下溪学的),先在纸上画了一条横线标上1:30,再分别在横线偏右侧的上下,圈了两个圆点,指着线上的圆点说:“以凌晨一点半为分割线,将军中枪在一点半之前。”他接着在横线上的左上侧画出一条竖线,分成八格。一条斜线由线上圆点连到竖线的第七个格子,说“将军中枪,他身边的卫兵看到七楼窗前有人影立即开枪还击,你堂兄应该不会杵在原地当枪靶。记得他当时的位置么?”
阿明拉吉摇头,“将军中枪后,我观察了一下子弹射击的角度,第一个冲向赫佳大酒店,没注意身后的情况。”
清荷又在两个圆点的左侧画了条短竖线,指着这条竖线说:“时间来到一点三十分,街灯与繁星大酒店门口的灯同时熄灭,站在繁星大酒店门口的人,突然眼前一片漆黑,等他们适应过来,才发现你堂兄被狙杀。比起将军,你堂兄的死疑团更多。你调查的方向应该放在这里,时间与灯熄的原因上。是谁算准了他们一点三十分出现在繁星大酒店门口?”
阿明拉吉表情严肃起来,想了一下,说:“特搜科在调查灯熄的原因。”
“特搜科和你们分开调查——一起合作不是更方便么?”
阿明拉吉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隶属处不同,特搜科的老大是联邦,我们只听令彭亨州苏丹府。”
第11章 魅影-11
清荷收起纸笔,把椅子挪开了一些,跟他保持两个位的距离,认真地问:“阿明拉吉先生,你的调查是为了查明真相还是为你堂兄报仇?”
阿明拉吉没有马上回答,头靠着椅背看吊顶,过了一会儿,嘀咕着说了一两句清荷听不懂的马来语。
邹清荷立即知道问他这话不合适,人心本来就复杂,加上身份与所处的环境不同,看待事物的目光与感受不一样。两个身居高位的军人被暗杀,阿明拉吉卷入事件中,对他而言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答案不是单一的选A或者选B。再说,弄清真相和为他堂兄报仇,相互之间并不矛盾。
阿明拉吉的视线离开吊顶落在邹清荷脸上,再次说:“邹,我们合作吧。你很聪明、冷静、头脑好,我们联手查明真相。我可以请人安排你的随行人员今晚离境。”
清荷腹诽,先前还说他是傻蛋呢!这只变色龙,口风变得真快,不值得信任。转念又一想,不管愿不愿意,自己已被卷入事件中,不弄清真相对不起自己。说:“跟你合作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些事我需要先弄清楚。”
见他松口,阿明拉吉脸上浮出喜色,连人带椅挪到清荷身侧,头枕着双臂伏在桌子上,侧盯着清荷看。
清荷没理会他,重新把纸笔拿出来。假装不经意地问他:“你是不是被逐出调查的团队,正在停职反省?”
阿明拉吉一怔,张大嘴蠕动嘴唇,喃喃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清荷转动手里的圆珠笔,大眼睛笑得眯成一条抛物线。猜中了!果然是这样。以这家伙粗暴的行事风格,低声下气求自己这个外人帮忙显得很不合理。知道自己对他没好感,特意请散姆宁居中牵线引见,采取这种迂回曲折的手法和他的兵痞形像不符合。笑吟吟地说:“这个啊,只要稍稍推理一下就可以得出答案。昨晚被你们抓获的那位来自阿富汗的青年自杀后,你们的搜查立即被终止。嫌疑人自杀,线索被中断。没制止他自杀,带队搜查的人你需要背负责任。以你为首的搜查行动引来酒店住客们的反感,想必有不少客人向苏丹府提出抗议,散姆宁先生早上被迫前来酒店赔礼调停,这也是你的责任。就凭这些,他们也会把你逐出搜查队伍,停你的职要求你反省。如果是在我国有一条规定,执法人员的亲人被杀不会让他参予调查、审判。”
阿明拉吉咬着牙,支起上身,双手捏成拳头,捶打桌面。恼火地说:“绝对不能放过凶手!我不相信那个自杀的小鬼就是狙击手!我摸过他的手骨,可以肯定那双手没握过狙击步枪!”
清荷收起笑容,吃惊地问:“那他干嘛要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