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普通的鹿
他顿了顿,低头看看自己脚下。刑侦队平时便衣出勤,不大穿警服,他们大多数人都只穿发的警靴。
叶潮生再度开口,声音里包藏着沉重而肃穆的东西:“郑局,我们是一道墙,守在罪恶前的最后一道墙。如果连我们也退开,那么就再也没人能挡在她们和这些‘叔叔’之间了。”
郑望深吸一口气,久久没有说话。
叶潮生等了又等,也没等来郑望再开口说什么。
黑暗中,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也罢。
他抬步就走。
路过郑望身旁时,郑望开了口。
“是我老糊涂了。”郑望说。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
“你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事,我给你们顶着。”
郑望轻轻地,不容置喙地,抬手朝门的方向,推了推叶潮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一个细节写错了。生碳炉在外屋。已经改正。抱歉。
☆、玩偶之家 四十三
唐小池从审讯室出来,打眼看见叶潮生在门外站着。
“叶队,这孙子我服了,他是这个。”唐小池伸出大拇指,“我真第一回见到生扛一晚上,脑子还这么清楚的。该说的痛快地说,不该说的愣是一个字没说。”
叶潮生靠墙站着,闻言斜睨他一眼:“唐小池你出息啊,现在净长别人志气了。”
唐小池瘪着嘴。
叶潮生:“我走以后他说什么了?”
唐小池掰手指头数:“黄慧他认了,他们福利院的。但黄慧不是他自己送走的,怎么跟苗季搭上线的他也不知道。苗季给的钱是补偿金。苗季前年在福利院失手掐死了一个女孩,方利问他要钱。”
叶潮生听着:“这些和王英说的都能对得上。苗季是因为这个搬到海城来?”
唐小池摇头:“不是,苗季搬到海城来,是因为他儿子在饶城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方利说,苗季猥亵唐兰的学生闹出事来,导致唐兰被迫辞职。饶城总共就那么点大,一共才七八所中学,这事基本传遍了。苗季给苗语转了两次学都不行,苗语不是被孤立就是被欺负,他这才举家搬到海城来。”
唐小池说到这,忍不住哼一声:“他要真爱他儿子,早干嘛去了。”
叶潮生不予置评,只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福利院孩子的问题。基本和王英的说法一致。全都是弃婴,别人不要的。不过后来他们也出去捡,在附近县城农村医院溜达,有谁家生了女孩不想要,他们就给些钱要过来。”唐小池说,“方利交代,朱美这一批的几个,基本都是这么买回来的。”
叶潮生听到这里,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这么算,他们做这个至少有十年了?”
“是。”唐小池被叶潮生的脸色唬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方利说究竟哪一年开始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叶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说:“继续,还有呢?”
“哦,还有就是他们也往外卖|男孩。治好病的男孩,有合适的人家出钱,他们就卖。我看他们这个福利院,整一个人口倒买倒卖中转站。”
唐小池抬眼去瞧叶潮生的脸色。
“行。你叫蒋欢过来换小吴。”叶潮生转身进了审讯室。
过了一会,蒋欢敲门进来,和小吴低声交接后,小吴出去了。
“开始吧。”叶潮生淡声说。
方利在外面呆的这些天,也不知怎么过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看样子也没少吃苦。
“王英说你和你弟弟一起走的,你弟弟人呢?”叶潮生问。
“我弟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方利说,“再说这些事情,和我弟弟也没有关系。整个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运营。”
叶潮生侧头打量他。
方利身上既没有普通犯人的惶恐,也不见和警察对峙的嚣张。他语气平静,神态从容不迫,不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更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罪行的罪人。他此刻口中所述,仿佛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叶潮生再次开口:“苗季名下原本有个公司后来转到你弟弟名下,是怎么回事?”
方利像是有些想不起来,思索片刻,才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他们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意,不成气候,后来就关了。”
叶潮生敲敲桌缘:“都有什么人去过你们福利院?”
方利说:“去过的人,都在我们的捐赠名单上,你们一查就知道。”
叶潮生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不相信。”
方利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突然笑了一下,像一片淋了点雨的叶子,突然又露出一点活气。
他说:“警察同志,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弟弟没关系,王英也就是给我搭把手。这件事,责任最大的就是我。不过我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能说的都说了,”叶潮生低声重复了一遍方利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不能说的?”
方利摇摇头:“能说的,我都说了。”
审到这里,方利的嘴便就此闭得紧紧地。
刑侦队好不容易摸到一扇门,可门打开,外头又是一堵墙。
刑侦队不甘心就此调头,就只能硬耗着,打消耗战。
天蒙蒙亮的时候,审讯室的电话响了,点名找他。叶潮生接过电话。
“叶队,法医对比结果出来了,梅苑小区发现的头发就是徐静萍的头发!”电话那边急急地说。
叶潮生安排了一下,起身回到办公室,带着人直奔徐静萍的办公室。
刑侦队的车徐静萍诊室所在的写字楼下挺稳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上班族往里走。他们看见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多看几眼。
唐小池找保安了解情况。
“保安说她还没来,她们诊室一般九点上班。徐静萍不走地下车库,都是从正门进。”
叶潮生点头:“分散开,在这等着。”
还差五分钟九点时,一个高瘦而矫健的身影进入刑警们的视野里,正是徐静萍。
叶潮生拿起对讲机:“行动。”
几个警察敏捷地从停在路边的窜出来,直扑过去。
徐静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按倒在地。
路过的上班族像受了惊的鸡群,先是猛地散开快步走开,接着又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
徐静萍被押上车。
警笛被拉响,几辆车飞驰而去。
叶潮生隐隐有些头疼,前天没睡好,昨天干脆就没睡。
他嘱咐同事把徐静萍带去采指纹拍照,自己转身回办公室泡了杯咖啡,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
许月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回海城。
上一次在海城机场落地时,他还有些算不上近乡的情怯,而这一回已是归心似箭。
他下了飞机给叶潮生打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打到刑侦队办公室去,这才知道叶潮生带人去抓徐静萍了。
许月打着惦记案子的名义,顾不上回家放行李,打车直奔刑侦队。
…………
徐静萍的五官很普通,没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她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情,像是因为长期和什么东西对抗拉锯而留下的紧绷感觉。
顽强,警惕,或是别的什么,叶潮生形容不上来。
徐静萍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
叶潮生这才发现,她身上不算厚实的运动服下,都是一块一块绷得很紧的肌肉。
徐静萍抬起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吗?”
这种犯人叶潮生见得不多。
多数罪犯到了被抓进审讯室这一步时,就不会主动开口了。
他们通常相当有自知之明——警察如果没有一点证据,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但警察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另一回事。
审讯的核心是对抗,消耗,和讨价还价。主动开口并不会使自己获得更多优势和主动权,反而会过早暴露底牌。
叶潮生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徐静萍将脸上的肌肉拉到恰到好处的位置,露出一个非常职业的笑:“我不知道。”
“苗季认识吗?”
“认识,我的客户苗语的父亲。之前你们来我的诊室,问过这个。”
“黄慧认识吗?”
“黄慧?抱歉,我不知道这是谁。”
“苗季家还有一个女孩,见过吗?”
“没有。”
徐静萍对答如流。
叶潮生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在梅苑北区19号楼的消防通道里窥视他们家,没有见过他们家的那个小女孩儿?”
徐静萍眨了眨眼睛,再度笑了:“警官,你说的话我有点没听懂。”
叶潮生盯着她,试图在她的脸上寻找破绽:“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你的头发。比对结果一致。你去过那里。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徐静萍的脸上再次露出那种适度的疑惑表情:“等一下,能麻烦你再说一次地址吗?梅苑……是?”
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颦一笑都有着精确的尺度和时机,简直完美得无懈可击。
审讯室的内线电话响了。
叶潮生心浮气躁地接起来:“什么事?”
是许月的声音:“徐静萍不肯开口吧?”
叶潮生惊讶,没想到许月回来得这么早:“你回来了?”
许月轻轻嗯了一声:“我猜她应该是不肯开口,让我进去跟她聊聊。”
叶潮生想了一下:“行,你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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