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攻略 第69章

作者:凤九幽 标签: 推理悬疑

  这处江水好像是长江支流,过了蜀地,险峻奇峰少了些,沿江皆是高高峭壁。峭壁几乎是一条直线往下插入江中,壁上平滑,无树,无草,却有……大量棺材!

  有腿粗的木头高高楔于峭壁之上,托撑整副棺木;有在峭壁上浅浅凿出一方长洞,刚刚好放置一副棺木;也有天然圆融洞穴,内置棺木。

  竹筏一转过方向,壁上无数棺木尽收眼底,算不上密密麻麻,却足以令人震惊。

  “这是什么!”沈万沙吓了一大跳。

  卢栎也觉震撼,“大概是……悬棺。”

  古老又神秘的丧葬习俗,多在四川云南两地,遗迹保存到他生活过的现代,兴起原由却仍众说纷云。

  做为喜欢往外跑,向往好山好水秘密传说的土豪少爷,沈万沙也是知道悬棺的,只是从未亲眼见过,突然看见才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眼神已经开始的激动,“原来这就是悬棺!”

  他看着陡峭无比,根本无法站人的崖壁,“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

  竹筏上不只坐了他们二人,男女老少加一起得有二十人,大多是经常往返的本地人,没谁像卢栎沈万沙一样大惊小怪。江水到此有些湍急,他们也没有好心帮忙解释,个个顾着自己,或者身边亲朋。

  竹筏晃动厉害,如画的景色都不想看,更何况头顶悬棺。

  沈万沙好奇心胜,一时没法回神,卢栎便紧紧拉着他的胳膊两人紧紧靠着,防止他站不稳掉下水。

  在卢栎身侧的,是一个背着背篓的中年妇人,背篓很小,里面铺着毛垫,上面搭着层软布,看不见里面装了什么,但妇人背的很轻松,想来东西不重。

  背篓本来很安静,可是竹筏一晃,它也跟着晃,再然后,晃动幅度比竹筏还大。

  卢栎静静看着,软布慢慢滑下,有个小脑袋顶了出来。

  圆圆的头,软软的头发,宽额头大眼睛,小脸玉白小嘴红润,竟是个小娃娃!

  小娃娃冒出头,眼睛骨碌碌看了看四周,见卢栎正看着他,伸出胖胖手指抵着唇,挤着眉眼做出‘嘘’的样子,求卢栎不要告状。

  怎么看怎么机灵。

  娃娃天真,卢栎冲他笑了笑,没说话,不过却留了个心眼,看着他不要爬出来。

  小娃娃好奇地看着江景,慢慢站了起来,扒着背篓沿往外望。望着望着高兴了,小嘴翘起,小手轻拍,笑的欢快。

  娃娃声音不大,被水流声盖过,妇人注意力大概都在湍急江水上,丝毫不知道身后小娃娃开始淘气了。

  小娃娃起先还小心,越玩越胆大,不注意手上一滑,跌进背篓。也不知道疼不疼,他不哭不闹,稍顿一刻又站了起来,第一眼还是看向卢栎。

  卢栎微微摇头,示意他不乖的话叔叔可要告状了。

  小娃娃连连点头,不过也只乖了一会儿,又开始不安分,竟然扒着背篓边要爬出来。

  正好此时竹筏拐了个略急的弯,小娃娃手上无力,瞬间往甩了出来!

  卢栎赶紧伸出双手将小娃娃捞了回来,幸好他一直不错眼的看着,小娃娃才有惊无险。

  他松了口气,小娃娃却终于知道怕了,哇哇哭了起来。

  背着他的妇人在竹筏转弯时就觉得不对了,背后重量如何她一直清楚,有变化就是孩子出事了!

  惊恐回头,正好见卢栎将孩子接住,小孩子还知道怕,啪答啪答掉眼泪。

  “多谢公子相救——”妇人惊魂未定,脸色都白了。

  卢栎伸手将娃娃递过去,“不用。江水湍急,孩子安全重要。”

  妇人抱过孩子轻轻哄着,有些惭愧,“他刚刚睡着,每次觉都很长,我以为他不会醒,这才有些疏忽……”她欲要转身跪谢,“若不是公子——”

  卢栎赶紧把人拦了,为免妇人过于自责,转换着话题,“这孩子额正鼻端,眼里有神,看着极是聪明,聪明孩子都累人。”

  “可不是么!”拐了个弯江水开始平缓,妇人不必时时看着水面,又觉孩子被救与卢栎距离近了些,话头就打开了,“别看他才四岁,记性特别好,今天见着公子您,哪怕仅此一面,它日再见还能认得的!”

  “哦?这么聪明?”卢栎惊讶。

  “可不是怎的?这孩子早产,生下来猫儿一样大,都说他养不活,我们精心养着,从不敢往外带,他见到的生人也少,可天长日久,我们就发现,但凡他见过的人,都会记得,村里人都道奇。”

  妇人说起孩子特别骄傲,“这次他爹娘都不在,我又有事,不得已带他出来一趟,怕他第一次见这么多人不舒服,还在背篓上盖了软布,谁想他这么不让人省心。是不是啊福娃——”妇人骚了骚娃娃的腹侧,逗的娃娃笑出声来。

  “小栎子你看那个棺材,竟然在峭壁最中间,那么那么高,怎么弄上去的!”

  沈万沙还在兴奋。

  卢栎随口答了一句不知,妇人笑了,“外人来到咱们这里,最好奇的就是咱们这葬俗,其实没什么,不过是祖祖辈辈做熟了的,你们看着难,我们做着却觉还好。”

  卢栎随口问,“葬俗如此奇特,可是有什么缘由?”

  “祖上传下来的,什么缘由不知,传说倒不少。”妇人见卢栎有聊兴,水路也还长,便与他聊起了各样传说。

  什么将死老头进到洞365天,不沾俗土便可以变成少年,返老还童;什么八字皆福的童子上去可升仙;什么仙女与凡人成亲,祥云只落峭壁,上面有仙桥等等等等。

  沈万沙仰着脖子看悬棺,终于脖子酸眼睛模糊,想放弃,不想却瞄到峭壁一处洞穴里有好像有人。

  那人穿一身银色劲装,沐光处似有银粉漫开,远远的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只见编了满头小辫子,坠着银珠,耳畔一抹亮蓝,像是耳朵扎着环佩。

  可是怎么看那人也是个男人,扎那么多辫子做甚,还戴耳饰!

  沈万沙好笑,想立刻指给卢栎与好友同乐,那人身形却只闪现一瞬就消失,倒像是他眼花看错了。

  沈万沙揉揉眼睛,相当肯定自己没看错。那人还略给他些诡异的熟悉感,他一定在某时某地见过此人!

  不过人家身影消失,算是死无对证,沈万沙叹口气,没与卢栎提起。

  竹筏渐行渐稳,离岸边近了。

  忽闻一阵乐响,二胡、唢呐、钹声音伴着整齐的队伍走入人们视线。

  队伍很长,里面的人皆披麻戴孝臂挽黑纱,白帆扬起,纸钱飞散,这是一支送葬队伍。只是这送葬队伍气场很不一般,里面多是身形健硕的彪形大汉,不闻哭声,除了哀乐再无旁的声音。

  队伍的方向,正是悬棺遍布的崖底。

  “这是……送葬?”卢栎下意识问了出来,“要送上峭壁?”

  妇人答,“正是。”

  “为何无人哭泣?”

  “我们这里的人,死后会抬入祖祠,三年满后方可悬棺入葬,死时再悲哀,三年过哀痛也少了,送死者升天是极大的事,该要郑重谨慎,此时还会哭泣的,大约只有重亲。”妇人虽然回了话,看向送葬队伍的眼神却有些躲闪。

  卢栎没注意,视线放在了队伍最前面。

  打头的是个身段很好的妇人,妇人怀中抱着个孩子。孩子看起来只有两岁,背紧紧靠着女子很是依恋,看起来像是母子。母子二人穿着重孝,母亲时不时擦眼睛,像是在哭,孩子不明白,却也小脸绷着不敢哭闹,怀里紧紧抱着个黑漆牌位。

  看这二人位置,莫非是死者的妻子?

  沈万沙也看到了这长长送葬队伍,好奇的问,“这是谁死了啊?”

  妇人却不再答,好像还有些慌张,“到岸了,请公子莫怪小妇人失礼,实在是孩子头回出来就受了惊,得尽快回去,以防有什么病症。小妇人夫家姓邓,就住在往东五里小黑山的邓家村,公子若有闲,请一定过来看看,小妇人与这孩子的爹娘必好生相谢。”

  说完不等卢栎回答就走了,步态很有些慌张。

  沈万沙不解,“我不过问个死人名字,她跑那么快做甚?”

  卢栎看着长长的送葬队伍,眉心微蹙,“大概是这死人名字……不简单。”

  沈万沙轻啧一声,“不管她,我们赶紧上岸,我好像看到接我们的人了。”

  

  第80章 追来

  

  沈万沙相当有才。府尹大人的门不好进,面不好见,可府尹家大业大,也是需要采买做生意的,但凡做生意的事,就难不到他。

  沈家铺子遍布天下,他随便一拎,就能找出兴元的关系网,就算这地界自家生意做的不大,总也有生意伙伴,这么一来二去,沈万沙就联系到了人。

  周家,做着兴元府最大的绸缎生意,手下有绸缎庄成衣铺,还有诸多手艺精良的绣娘,府尹家女眷最喜他家的时兴料子,特殊时候也喜欢请绣娘做几件样式特别的衣服。

  周家能安排带二人进府,但进府之后出什么事……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而对卢栎二人来说最难的事就是进门,见着家主的面,后面自然会见机行事,所以只要有这个机会,就是帮大忙了。

  卢栎早听沈万沙说过怎样安排,见沈万沙远远隔着人群朝某个方向招手,也不多言,安静地跟着沈万沙绕过送葬队伍,来到人前。

  沈万沙看到认识的人,通过站位姿态认出周全,热情见礼之后,才眨着眼与卢栎介绍,“这位是周家的大公子,周全,在兴元府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又与周全说,“这是我在信中提起的友人,卢栎。”

  面前青年俊秀优雅,额丰面润,生就一副笑眼,看起来十分和气,这份和气即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又没盖了他的清俊气质,周全此人,生了一副好相貌。

  卢栎微笑拱手行礼,“早就听沈兄提起,周家大公子少年英才,将将弱冠便接过父亲权柄掌管周家,生意越做越好,卢某心底很是佩服。此番来兴元,多有叨扰,还望周公子不要嫌烦。”

  周全立刻虚扶,还礼,“卢公子客气,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即是沈少爷的朋友,周某也舔着脸道声自己人,若公子不介意,唤我名字便是,若能唤一声周兄,周某更是荣幸之至了。”

  周全行礼之时,也细细打量着两人。

  父亲给他看了沈万沙的信,将此事交于他负责。他家与巨商沈家有生意来往,接触的都是沈家管事,父亲和自家老管事见过沈万沙一次,凭印信知道此人是大人物,权限比管事大的多,却也不知沈万沙具体身份。

  信里提及卢栎名字,并未过多讲说此人是谁,有何身份,目的,字里行间却对其十分推崇尊敬,不同一般人。沈万沙如此尊重卢栎,此人身份可能更不一般。此次父亲特意把老管家调来与他听用,让他千万仔细行事,不可怠慢贵客。

  两个少年年纪相仿身量相当,一个衣着华丽,细眉亮眼神采飞扬,并不理会停驻在自己身上的各样目光;一个衣着低调,俊颜星目似有智慧闪耀,嘴角噙笑的样子仿佛对万事皆了然于心。都是年华正茂的少年,如夜空熠熠星光,让人忍不住目光停留,心生亲近之意。

  周全不敢大意,“二位初来乍到,许对兴元不熟,但不妨事,我周家在此处尚有几分薄面,两位行事可随心意,便有什么误会相扰,只消递个信。”

  “多谢周兄。”卢栎与周家不熟,打过招呼便将场面交给沈万沙。

  沈万沙与周全寒喧片刻,周全便提议二人上车,周家已经准备好了住处。

  周家来了三辆马车,一辆是周全来时自己的马车,平顶青油布帘,上刻周家家徽;两辆是红木吊顶垂青纱帷,四面皆空没有车壁,看着相当清爽雅致的双轮小一号的马车,应是为两位客人准备的。

  因沈万沙有些生意的事要与周家谈,便请周全一起坐了一辆小车,卢栎自己独乘一辆。

  当然,他自己也是不孤独的,周全派了个能说会道的小厮赶车,与他讲说这兴元风俗趣事。

  马车缓缓行驶,卢栎立刻感觉到这小车的好了。

  三月暖阳天,巳时。温度攀升,江风和缓,景致如画,比起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憋着,倒是这样四处敞亮的小车舒服。不仅可以享风看景,观市井百态,还可以看到前方几米外车上的沈万沙身影,怎么都让人觉得安心。

  大概周家给安排了靠江的住处,车辆拐上正路,调了个头,与卢栎二人竹筏来时方向相反。马车再缓,也比人走的快,不多时,卢栎又看到了那支送葬的队伍。

  小厮说了一通兴元趣事,见卢栎好奇送葬队伍,便开口问,“公子可是没见过这样的葬俗?”

  “让小哥见笑,确是没见过。”卢栎声音清朗,“头一回见有些好奇,同行的本地人便与我解说这峭壁悬棺之趣,不过我们随口问了一句葬者何人,那人却不敢言,匆匆离开了。”

  小厮一听就明白了,“嗨也怪不得他们,今天‘上棺升天’的,是本地水龙帮的把子头屠通。此人手下数百,做的江上生意,很是凶悍,小民一般不敢惹。”

  “黑帮啊……”

  “可不敢那么说,不过做的的确不是明面上的买卖。”小厮见卢栎感兴趣,继续这个话题,“这个屠老大可是个人物,十多岁就开始在江上混,不到二十岁就当上了这水龙帮的老大,收小弟扩地盘,三十岁威名远播,但凡道上混的,没人敢不给面子。五年前更是做了件厉害事,把二十年一次的黑道升龙会举办地点争取到了咱们兴元府,这能力,不管谁都要竖大拇指。”

  “可惜混黑道的,刀口舔血,起来的快,死的也快。正如日中天的时候,这屠老天运气不济,被倒下的楼压死了。”小厮口气有点世事无常的叹息。

  “被楼塌压死?”这个死法对于一个黑帮老大来说有点惨啊。

  “嗯,好像一时高兴,同手下喝多了,楼摇起来时没睡醒,没法逃,就这么死了呗。”

  “几层的楼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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