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子弈诺
“在等我吗?”笑着走到病床旁,学长把特意买来的早点放在桌子上,熟练地打开盒盖,将食物分开摆放好。“还热着,正适合吃。今天给你换了另一种口味的粥,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尝尝看。”
看着学长递到嘴边的盛着粥的勺子,小白乖乖张开嘴吃了一口,细细咀嚼,眼睛弯弯的,如同一只吃到了美食的小动物,心满意足的样子可爱极了。
“好吃吗?”学长收回勺子,打算盛下一勺。
“好吃。”由于身体尚且虚弱,小白的声音也不似往常清冷,反而有一些沙哑。他舔了舔嘴唇,问道:“学长,我爸我妈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呀?”前两天,白妈妈总是在小白面前夸耀学长,白爸爸也时不时趁着学长外出时跟出去,小白看着明显反常的父母,心知事情一定不简单。之前爸妈都守在病床边,他不好多问,现在父母回去了,他可不打算把疑惑放在心里藏着。
“伯父是和我说了些话,怎么,你在担心?”学长有条不紊地喂着粥,顺便把眼前这只小狐狸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这次博物馆之行,小白受了不轻的伤,而同行的学长却安然无恙,倒不是说人家的父母有多么不讲理,但面对这种情况,总不能怪做父母的多心。小白是担心自家爸妈当着自己的面时夸赞学长,在背地里时却给学长脸色。尽管小白没有明说,但学长心里清清楚楚,小白是怕他受委屈。
“我才没有在担心,你怎么这么自恋。”说着,小白将自己还缠着绷带的手伸向放在旁边的水杯,似乎是想喝水。学长见状,赶忙拿起杯子递到他的嘴边。
“我的小祖宗,你的手还伤着呢,别乱动。慢点儿喝,别呛着。”
只抿了一小口,小白便低下了头,将视线落在被子上,小狐狸般的狡黠也从脸上隐去了。“学长,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要不是你,我大概就要彻底留在那间博物馆了。我爸妈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别在意,我和他们解释。”
“我说你这小脑袋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伯父伯母对我很好,伯父找我聊天,是希望我们能一直做朋友,还邀请我去你们家做客。比起我,倒是你不要多心才对。”
抬起头,小白的神情小心翼翼,“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你呀,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养伤,养好了我们再回去。”
笑意不自觉地爬上脸颊,小白在学长的喂食中吃完了早餐。照顾小白吃好后,学长才啃起了包子,又去走廊换了热水,等忙完这一切,他翻出手机搜索视频,想着让小白看个电影解解闷。这边学长正聚精会神地寻找推理悬疑类的经典电影,那边就飘来了小白的声音。
“学长,那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停住了滑动屏幕的手指,学长怔住了。僵硬了几秒钟,他讷讷转过头,“不是我找到的你,是胡灵找到的,真的多亏了她,不然,我不知道还要在博物馆里走多少冤枉路。”把那天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学长长叹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幸好胡灵想到了刑具,也幸好荀宁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对你下杀手。啊,真是的,荀宁是凶手,我在说些什么啊……”目光在病房里乱撞,学长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骨节隐隐泛白。
“学长……”小白伸出无法灵活运动的手,轻轻搭在了学长的手背上。“抱歉,是我做事欠考虑,害得你们担心。”
“你也是为了救和子与文习容,我都明白。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除了荀宁,大家都是受害者。比起被杀掉的三个人,我们都是幸运的,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了。”
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两人身上,温柔的温度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可贵。呼吸声在房间里相互交融,一时之间,岁月静好。
短暂的沉默过后,小白开了口,他觉得,有些事情,他需要告诉学长真相,因为学长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朋友之间,可以存在善意的隐瞒,但不能打着为了对方好的幌子做出不真诚的事。
“其实,在荀宁带着我离开后,我想过要拼尽全力逃出来,可我明白,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我必死无疑,而且会加快荀宁杀人的步伐。我一直在思考各种情况发生后所带来的后果,直至他把我带到那间放着刑具的展厅。冷冰冰的刑具可怕极了,可我发现,他竟然选择了Iron Maiden。如果是Iron Maiden,存活的几率则会增加许多,因为有学者认为,Iron Maiden是作为审问的刑具,而并非是杀人的刑具。那个时候,我决定赌一次,幸运的是,我赌赢了。我说这些是想让学长你知道,我不是圣人,也没有为了拯救其他人而牺牲自己的觉悟,面对死亡,我会害怕。我觉得,不管事情的经过、结果如何,只要我产生过恐惧退缩的心理,就都不能表示我是勇敢的、无畏的。我不是个救人的英雄,在这一点上,我不想欺骗你。”
如同一只做了错事的小动物,小白垂着头。或许,有些人的行为是英雄,但小白却更加看重内心,他自问暂且没有这样的高尚人格,便不想顶着诸如救人英雄此类的夸赞。那些荣耀,他承受不起,更不想营造出一个假象来欺骗自己。
忽然伸手揉了揉小白毛茸茸的小脑袋,学长满意地看到小家伙用略带委屈的不解眼神盯着他,身体也向一旁躲去。学长趁机坐在床边,把小白的头发揉成了鸟窝。
“学长,你把手拿开……”
“小白,你能把真实想法告诉我,我很高兴。面对威胁也好、利益也罢,有多少人选择沉默不语,又有多少人选择同流合污。小白,你确实救了很多人,即便你曾心生惧意,那你也是个兔子英雄。”
兔子英雄?这算什么称呼?被学长的话逗笑,小白将头转向窗外,迎接着扑面而来的阳光。
“等一下,学长,你刚才说文习容……是那个长着桃花眼的男生吗?他还活着!”
“对,他还活着,不过,他是杀秋洛的凶手。”
第八十一章 死亡博物馆(29)
关于文习容是杀秋洛的凶手这件事,小白并不感到意外,根据他的推测,第一个袭击秋洛的人就是他的同伴。不过,小白在意另外一点,那便是文习容要杀秋洛的理由。
“文习容是自首的?”小白问道。
眉毛向上挑了一下,学长心想,小白果然是推测出了些什么。“没错,据说,他被警方的人救出来后就立刻主动交待了罪行,还哭得很伤心。确实如你在博物馆里时说的那样,文习容在古埃及展区趁秋洛不备用卡诺匹斯罐砸在了他的后脑上。见秋洛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文习容便以为他死了,慌乱之中打算把尸体藏进人形棺材里。可挪动棺盖后,他吃惊地发现,棺材里面居然躺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刚死不久的人。之后事情的发展也与你所说的不差分毫,秋洛没有死,在从昏迷中醒来后,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了房间,连自己还赤裸着身体都顾不上。根据警方的勘察,认为秋洛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那间有着匣中少女的屋子,他应该是在那里遇到了荀宁,被残忍杀死后塞进了立式柜子里。裸男的神秘出现与消失,就是这场悲剧。”
原来秋洛真的是自己离开了房间,在确认了这一点后,小白垂下眼帘,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他大致猜得到秋洛要离开房间并最终在另一间屋子被害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充斥着悲伤。不过,秋洛已经不在了,无法得知他当时的真实想法,一切仅仅是小白的凭空猜测,那些隐忍又无可奈何的感情终是成为了一粒尘埃,随风飘散。“学长,你知道文习容为什么要杀死秋洛吗?有没有听到些消息?”
见小白如此上心,学长眼珠一转,“小白,你似乎很在意那两个人啊,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点点头,小白承认,“是想到一些,但已经无从查证了。你想听听吗?”
“当然想。”学长兴致勃勃,凑得更近之余顺势拿过一个苹果开始削皮。“小白,我一直很奇怪,秋洛在清醒后为什么要赤身裸体的走出那么远?按照我的想法,他应该先按报警按钮联系看门人,得不到回应后再采取下一步行动,或是在原地静静等候,或是到走廊去碰碰运气。可警方没有在哥特式房间的报警按钮上找到秋洛的指纹,秋洛的一系列举动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警方没有在哥特式房间的报警按钮上找到秋洛的指纹?”话音刚落,学长便将切成小块的苹果递到他的嘴边。小白一口咬下,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在口中漫延开来,绽放成夏日夜晚绚烂的烟花。
“没有。”学长收回手,把一块苹果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这样说来,或许我的猜测是对的……”小白喃喃自语,一时恍惚,随即回过神,解释道:“秋洛是受害者,我们本能地认为他应该恨极了那个伤害他的人,可事实却未必如此。如果凶手在他心中的分量超过了他自己,那么他便很有可能替凶手隐瞒罪行,这也是他没有选择去按报警按钮的原因。”
“被秋洛如此看重、珍视的人,会是文习容吗?倘若果真如此,文习容就不应该产生杀意呀……”皱着眉,学长继续给小白喂苹果吃。回想起他听到文习容的杀人动机的那一刻,学长并不觉得那个理由很突兀,可眼下,他却感觉文习容的杀人动机不可思议,当然,前提是小白的猜测均正确。
听到学长这样说,小白便断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文习容与秋洛之间果然是存在着深深的误解。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一个偏要推开对方,一个委曲求全却仍旧不得。爱情很美好,无奈人总是会将其演变成悲剧。
“学长,文习容是不是因为秋洛要与他分手,情绪激动之下杀人?”
“是,据说文习容百般挽留不成,情急之下用罐子砸了秋洛。这事儿可真是古怪,他们之间是不是……”话说到这里,学长的脑海中闪过一道闪电,击穿了他的诸多疑惑。“秋洛明明深爱着文习容,却迫于某些压力不得不与文习容分手,可文习容苦苦哀求挽留,两人的关系便僵持着。终于,秋洛狠下心来,说了些没有余地的话,深深地伤害了文习容。于是,文习容对爱情绝望,做出了疯狂的举动。这样就可以解释秋洛的种种反常行为,他在从昏迷中醒来后是打算去寻找文习容,却不想撞见了荀宁,死于非命。”
回忆着初见秋洛与文习容时的情景,小白的声音有些落寞,似乎在惋惜那一对有情人。“大概是当局者迷吧,否则,文习容怎么会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在当天穿的是情侣装。若是真的不爱了,秋洛还会在最后的结伴旅行中这样做吗?”
提及衣服,学长恍然。因为那天胡灵曾说过关于情侣装的话题,他们才会对这个稍显敏感。相似的格子衫,相似的搭配,果然是刻意而为。不过,摆在眼前的反而令人不敢轻易相信,倒是那些含着刀子的话能深深刺入人心。
事已至此,只能叹惋。
“小白,你说,我们在人形棺材里发现的那具尸体会是谁呢?”
尽管这样问,学长却是知道答案的,他已经从警方那里得到了信息,此刻问及,不过是想看看小白对这起案件究竟推理出了多少。
“是真正的看门人。”小白探过身子,从学长手中咬走了最后一块苹果。
“还吃吗?”拿过纸巾,学长细心地替他擦拭着嘴角。
“不吃了。”
“你说那名死者是真正的看门人?那荀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