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鹤夫人
“或许,您还记得我曾经安插下去的眼线吗?”闻折柳以屈求伸,“按照他的说法,犯人当中的确有点不对劲,所以您是打算……”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闻折柳笑了笑:“他也说不出个具体,愚笨的犹太人而已,我能预料到这个结果。”
指挥官沉默了,闻折柳趁热打铁:“实验失败,怪物的数量还会成批增长。按照我的建议,长官,我们现在的重点应该放在三天后的关键转变上。假如实验失败,不管入侵者想搞出什么名堂,到时候都统一用这批犯人填迷宫。要知道,再高深的计谋,也抵不过绝对的力量。”
指挥官转过身体,听不出情绪地道:“那么,你的死亡,也会成为必然的定局。”
军帽帽檐的阴影挡住了闻折柳的眼睛,他的唇角保持着不变的弧度,眼神却清澈锐利,平静如雪山的光辉。
“荣耀大于我的性命。”他坚定地说,“实验失败,同时意味着我套出的情报也是假的,届时,我愿意和我曾经的朋友一同承担假情报的风险和惩罚。”
指挥官看着他,许久之后,他走过来,手掌在闻折柳肩头的军衔处重重拍了拍。
“帝国会记住你。”
闻折柳面无表情地想,当然了,你的帝国会永远记住我们对它造成的破坏的——倘若这是真实的历史的话。
“加强实验室的警戒,尤其是实验体一号的警戒,”菲利克斯放下手臂,“全天二十四小时,都要有一队不小于十人的士兵时刻待命,一旦有异动,所有在位科研人员都要被立刻疏散,所有巡逻的士兵都要立刻到场支援,明白吗?”
“是,长官。”闻折柳回答,“我明白。”
出了门,在四下无人的走廊拐角,他低声道:“BOSS起疑心了,他对犯人的死亡率提出了质疑,你们接下来的行事最好小心一点。”
刚刚被抽了一管血,杜子君的心情很不好,但他还是问道:“你是怎么糊弄过去的?”
“等到这个世界结束,希望系统给我颁一尊奥斯卡小金人……”闻折柳心不在焉地回答,同时注意着周边的动静,“倒戈身份帮了我很大的忙,不然可不能我说什么他信什么……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信任。你们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谢源源道:“都快把我跑瘦了……这次的任务真是遭罪啊。”
“这边的NPC还没有察觉出异样,”秦樱难得插了次嘴,“或许是身份的原因,他们不像BOSS那么敏锐,酗酒害了他们。”
顿了顿,她接着道:“那两名看守身份的玩家还是下落不明,我们手上没有勘破身份伪装的道具,要找到他们,恐怕有点麻烦。”
“这么长时间不肯露面,要不然是自己干,要不然就是真的倒戈了,”池青流说,“真要认出来了,没什么好犹豫的,直接动手就行了,不是一路人。”
这时,顾西忽然横插了一嘴:“杜子君,你的血很有效果。”
杜子君:“……嗯?”
“是真的。”顾西的语气十分严肃,“你的血……溶解了人鱼的血,就像一方是致命的毒药,一方是专门克制它的解药……等等,我需要再仔细瞅瞅,这可真是奇观奇闻啊!”
御召茶在他脚下的影子里缄默地沉浮,杜子君闭上了嘴,竟意外地没有回应。
小路的角落,闻折柳站定了,有些怜悯地望着地上的一丛灌木。
这灌丛低矮,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主干被战火燎掉了一半的枝叶,树皮上犹残余着碳色的焦黑,斑驳地在中间裂着道道象牙一样的鲜明痕迹。只是冬去春来,一股天地自然的温柔活气又被灌注在其中,横生出了数枝鲜嫩茸茸的绿叶,仿佛可以掐出水来,正在硝烟味的微风中天真招摇。
人鱼的想法,虽然不是人类能够参悟透的,但凡事总有例外。
“……我什么时候去拿心?”杜子君另起话题,问道。
“第六天傍晚,”闻折柳回答,“谢源源会带你去禁锢圣修女的湖,你就从那里……把人鱼心取出来吧。只是要注意一点,我们谁也不清楚,直面心脏会给玩家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越快放手越好……你是珑姬的持有者,这点想来不用我多说。”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距离计划终结的反扑时间,还有三天。
第184章 飞越疯人院(二十六)
集中营里,看不见的两只手开始了它们的角逐,一方是携带道具的玩家,尽力在暗中守护着犹太犯人的命;一方是肆意加重压榨力度的纳粹党卫军,囚犯一天零零碎碎的休息时间加起来不到三个小时,更加严苛的刑罚,更加残暴的督工,皮鞭和棍子像暴雨般无休无止地落下,其频繁程度,甚至令作为施暴者的囚头看守们都觉得疲惫不已。
作为势单力薄的一方,闻折柳不想现在罢手不管,这就像在要紧关头对这些令人生厌的力量认输了一样,叫他难以咽下这口气。
“不要逞强,宝宝,”贺钦说,“在瑟蕾莎被救出之前,这些犹太人的数目都是不能确定的,别把自己禁锢在这个数字里。”
闻折柳低声说:“是的,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最重要的主线任务是什么,我知道眼下让大家把精力和红蓝药全部耗在拯救犯人身上是不明智得做法,我知道假如犯人的死亡率继续走低,会引来更大的反弹……我也知道,这里是虚拟世界,他们都不是活人。”
星月黯淡,贺钦手上的指环锈蚀般一动不动,但他还是微微一笑,温声说:“可是。”
“可是……”闻折柳挫败地吐出一口气,“可是,假如这是真实的历史……”
“这也不是真实的历史啊,宝宝。”贺钦压低了嗓音,语气宛如要把他搂在怀里亲亲抱抱的溺爱大人。每当闻折柳这种不顾一切的傻劲和天真泛上来,他就感觉自己的心口是被一只毛绒绒的小鹿蹦跳着撞了一下,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烫热,“以大换小,真的值得吗?”
“这一点,我当然也清楚啦……”他郁闷地拉长了声音,“可是游戏的作用不就在这里吗?所谓游戏,所谓虚拟的创作,有一部分就是为了弥补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遗憾而产生的啊……”
贺钦轻叹出声:“还有一部分,是用来承担创作者思想的载体,更多的部分呢,则是商人用来敛财的工具。当然,你说得也没错,游戏出现的初衷,是为了使人们感到快乐——关键就在这里了,你觉得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严格来说,还算得上是游戏世界吗?”
闻折柳踌躇了。
“学会量力而行,这很重要。”贺钦说。
闻折柳忽然问:“所以,量力而行,和遵从内心,是不是彼此矛盾的两件事?”
贺钦笑了:“大多数时候,它们是的。但这还是要看你怎么衡量它们在心中的份量了。”
“我很想救他们,真的很想。”闻折柳没有戴军帽,他纠结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焦躁地揉来揉去,“如果我是这里的犯人,没有故乡,没有家园,面前只有毫无道理的死亡和痛苦折磨,我也会非常、非常期望,有人能把我从这里救出去的。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和大家商量一下……”
就在这时,顾西骤然拍开了全员频道。
“做出来了!不只是缓释药剂,解药!我做出解药了!”
闻折柳骤然一顿:“什么?”
频道里的灯刷啦地亮了一片,谢源源叫道:“哇!真的吗?!”
“哼哼哼,”顾西得意地笑了一声,“稍微提纯一下,再加点料,锵锵!能够完美溶解人鱼血的解药就做出来了!只不过效果还不是很明显,不知道对人体有没有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