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典临
然而,当他们看清楚情况之后,各个都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大得可以生吞鸡蛋。
楚图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把安达的木牌单独系到槐树上,这个世界的规则就被他们打破了。
安达也能被同学们看到了,这些同学关于安达的记忆也渐渐涌了上来。
楚图看着这些同学的表情,心下沉稳了许多,转过来对安达说:“你已经死了。那次捉迷藏你被人撺掇躲进了井里,却再也没有了声响,被别人遗漏。我想,你既然在井下什么声响都没有,肯定不正常,一定出现了让你无法出声的情况。因此,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都自己算清楚吧。”
安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没有以往的开朗和活泼,平静如一潭死水,却没有怨恨和刺骨的冷意。
楚图走向了学生:“是该清算了吧?”
学生中不少人低下了头,咬住了牙齿,浑身开始发抖。
“不,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有个学生说,“我们真的以为他已经先走了,没想到他被遗漏下。”
旁边另一个学生说:“是我们对不起他。安达,对不起。”
“我说的是井下的问题。是谁动的手脚!让他出不了声!”
楚图喝道。
砰地一声,班长跪到了地上。
楚图冷眼看着他。
“是我,是我让他躲到井下的……我真的忘了这件事,”他哆嗦着说,“我真的没想到……但真的不是我动的手脚!”
楚图面容严峻,冷哼了一声。
然而,安达自己出了声。
“不,这不管他们的事。”他在楚图惊讶的眼神中走到了班长面前,弯下腰,对他伸出了手。
他将班长扶了起来,回头看向了楚图:“是我躲在井下的时候,癫痫犯了。一个人在井下休克过去了。我没有怨过任何人。”
楚图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过任何的可能,却不曾料到这样。
没有怨过任何人……
安达牵着班长的手,回头给了楚图一个极度灿烂的微笑,像他第一次见到楚图那样,不带任何负担的微笑。
不知为何,楚图的心像是被安达握在了手心,攒得生疼。
班长对着安达哭得泪不成声:“是我的失误,那时候大家经过了祈福仪式,兴致都太高了,都不记得这件事了……不,这就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怨我都可以的。没有借口可找的。”
安达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不要太自责了。其实,自从我小时候查出癫痫,就做好这一天的准备了。”
楚图呆呆地看着他。安达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笑着问:“怎么,觉得我太圣母?觉得最后的谜团一定是杀人偿命之类的惨案?”
“不是吗?”楚图自嘲地扯动嘴角,“这种地方不都是这种冰冷的调调吗?还会出现一个心平气和、希望众生安好的鬼?这我是真的想不到。”
安达转过头:“真是的,你做对了一切。我没理由再把你留下,但是,你完全没感受到核心点。”
“愿闻其详。”
安达说:“有些人的生死,如果会产生更多的怨恨和悲伤,那干脆还是被遗忘更为干脆。”
“你这就太过于圣母了。”
安达像是要被他气笑了:“不与你争论了。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上一次循环里,商唤年看向了这一片天空,说这么美丽的地方,是你希望的。”楚图说,“我就在想,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你想象出来的。我们习惯了午夜会有各种诡异神怪的事情,将学校晚上上课、学生不记得死者这类事情直接默认为小世界的设置,而无视了一种可能性: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属于背景小故事的一部分,而不仅仅是午夜世界搞出来增添气氛的。”
安达静静地看着他。
“这里是你死后的梦。”
楚图说:“你不希望别人记得你,所以大家都不记得你;但是你却不忍心将自己抹去,想要继续体验生活,因此出现了现在的‘你’和生活中的各种痕迹。你不希望这种平静被打破,所以只要被惊醒,这一切都会被重置。”
楚图转过身去。
他们的背后是观音庙,前门和后门洞开。从前门一望到底,可以看到后门那棵茂盛的槐树。
“那一次祈福活动,王老师将她的木牌绑在了槐树上。槐树主虚幻和梦境,正好给了你存在的依托。王老师的那块木牌就是你的依托。不论王老师在木牌上写的是什么,在你的梦境中永远是空白的。因为你没有将自己的心愿在这个媒介上确定,你的心愿未了也不愿惊醒,这个梦境就会无限循环。”
安达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那块木牌是我的寄托,同样王老师也是这场梦境的媒介人。我很感谢她当时将木牌系在槐树上,能让我用这种方式存在下来。”
“你觉得这种方式是存在吗?”楚图冷眼看着他。
“你不懂。”安达对他说,转头看向了周围的同学。然而,那些同学却如同繁星点点,在空中散尽了。
安达静静地看着这些人消失,一阵微风袭来,卷起了他们二人的衣角,和空气中的点点繁星一起摇动。
“这些人都是虚幻的,这些都只是在你的梦中发生的。”楚图说,“你只是想和他们说一声,没关系。”
安达说:“至少,我在我自己的梦中实现这个愿望了,不是吗?”
楚图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太唯心了。
安达突然笑了出来,指了指天上。即使天上像幻境一样流光溢彩,还是能看出,天光渐亮。
“凌晨五点了。”安达饶有趣味地歪过了头,“你得走了。出口在教学楼的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