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
花崇眯了眯眼,“具体可能出现哪些后遗症?”
“脑瘫、智力低下。”苗院长说:“肺病,器官衰竭……”
花崇抬手,示意对方不用再说了。
仅仅是智力低下这四个字,就已经证明,7床婴儿绝对不可能是柳至秦。
那个可怜的孩子在苦难中来到这个世界,为活下来而挣扎,然后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被一个健康的孩子所取代。
1075职工医院除了接收兵器工厂的工人,还接收外面的患者,看病不需要多少手续,婴儿监控室也没有专人24小时值守,外来者想要换掉一个婴儿,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但是为什么被换走的刚好就是一个重病、很可能死去的婴儿?
他知道这个孩子活不下去了?詹小芸生产时,他就在医院?
也许是她?
换小孩的正是柳至秦真正的母亲,她也在1075职工医院生产?
她有一个必须将孩子送出去的理由,而最终选择安家,是因为安家的孩子本来就活不成了?
花崇快速翻阅当初的产科记录,职工治病免费,其他人则需要支付不等的费用,支出这一项将职工和其他患者分明地区别开来。
初步筛查中,花崇尽量将时间范围扩大,找到了37名非兵器工厂职工的产妇,交给孟奇友的队员去一一落实。
37人中的31人很快被找到,他们都来自平凡的家庭,孩子也都过着普通的生活。
不是,都不是。
至于另外6人,其中有3人已经患病去世了,他们的家庭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剩下的就只有肖春燕、刘成娟、叶铃兰。
由于当时的户籍制度还没有完善到现在的地步,她们在1075职工医院生产,登记的仅仅只有一个名字,这三人的名字在系统中都未查到。
她们要么在之后改过名字,要么登记的根本不是本名。
苗院长说,以前来看病的人里,不登记本名的不算少见,有的人对医院本来就抱有偏见,不愿意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医院。如果查出来,院方会要求患者提供有效证件。查不出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花崇盯着这三个人的名字,眉头紧锁。
但看名字,几乎不可能确定谁有问题。这三个名字都普通至极,那个时代的妇女很多都叫类似的名字。
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卷着资料,来到走廊上,花崇给沈寻拨去电话,“医院改革之后,产科的护士医生换了一拨人,我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两人,她们在1075就职的时间都晚于詹小芸的生产时间。沈队,我必须找到詹小芸住院时的产科护士。”
沈寻沉默片刻,“我来办。”
王贞原来是凤兰兵器工厂的生产线工人,为了上生产线,还在技校当了半年学徒。可才干了不到一年,段长就把她,还有工段上的其他几个年轻女职工叫到一起,问她们愿不愿意去厂医院当护士。
王贞起初坚决不答应,她闻不惯医院的药水味,更不喜欢和病人打交道。但是回家把这事给爸妈一说,爸妈立即带着她找段长,请对方一定要帮她拿下这个名额。
她懵懵懂懂的,后来才知道护士是肥差,工资比当工人高不说,家里谁生了病,在医院也有个照应。
接受了三个月培训,王贞就和其他从厂里来的姐妹们上岗了。
她起初待在内科病房,后来因为受不了内科病人,被调到了产科。因为喜欢小孩,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多年,直到1075职工医院改为万兴医院,她这样并不专业的护士全都被劝离。
如今王贞50多岁了,和丈夫一起开了个盒饭铺,天天起早贪黑,卖饭给病人和病人家属,自称还算是医疗工作者。
花崇根据沈寻提供的信息找到她。下午2点来钟是一天里最闲的时候,她正在铺子里打瞌睡。
花崇和她聊了会儿,她挺健谈的,也没有因为被“扫地出门”而心生怨愤。
见对方谈兴不错,花崇才提到詹小芸、肖春燕、刘成娟、叶铃兰这4个名字。
王贞扯着围裙,想了半天,“我有印象,但你得让我再想想。太久了,我怕我记不准。”
花崇适时提醒道:“詹小芸是兵器工厂的研究员,后来车间出事,她和她的丈夫都在爆炸中去世,她的两个孩子都是在你们医院产科出生,第二个出生时,你当护士刚好一年。”
“啊!”王贞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原来是她啊!她真的很可怜的,难产,孩子好不容易生下来,又一身是病。”
花崇点头,“对,就是她。这是我在仓库查到的治疗记录,她的孩子是7床婴儿,被放在监护室。”
王贞接过平板,看着拍下来的记录,“是的,就是这些病。我们当时私底下还说,这孩子肯定活不下来了,其实怎么说,活下来了才是遭罪。你想,他出生时就有脑病,长大后很可能是个脑瘫,身体也弱,那可怎么办啊?父母总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吧。”
花崇说:“他好几次病危。”
王贞直叹气,“可怜啊,孩子造孽,父母也造孽。”
花崇问:“那是怎么突然好了?”
王贞愣了下,“这……”
花崇拿回平板,“我查到的资料不太全,看完之后我有个疑惑,这个孩子情况那么危重,怎么突然就好了,出院了?”
王贞张了半天嘴,眼神有些躲闪。
花崇温和地问:“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就是突然好起来了,这种情况挺少的,但也不是没有。”王贞脸色有些白,语气和刚才相比有些发紧。
花崇盯着王贞的眼睛,半晌才道:“你好像有别的想法?”
王贞一下子将围裙抓紧。
花崇严肃起来,“30年前的事了,如果不是非常重要,我们也不会逮着不放。你再好好想一下,想到了什么,就说出来。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