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贝壳
吴明笑道,“我什么都想要。哪怕是一本秘籍、一块金子、一丈的土地和一个小小的县令官职,何况是东瀛那个已经算是不错的地方?”
王小石突然叹了口气,发愁道,“世上怎么总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脸皮,也不知道是从怎么长出来的。作为你的准女婿,真有点脸上无光。”
吴明竟然笑了,他的脸色虽然苍白,笑容虽然僵硬,但居然笑了,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是有一点把握能赢?
宫九不知道,所以他死死地盯着吴明,用阴狠毒辣的目光看着他,试图为他增添压力和恐惧。
王小石也盯着吴明,他的眼神一向是很温和的,很无害的,好像是水田边任意一头牛那样的平静善良,现在却变得好像一头凶狠的豹子。
他这一年里,只生过三次的气,这三次就都送给了吴明。
沈百终的脸上反而没有丝毫表情,抽刀而出,在衣袖上擦了擦,就连他的眼神,也和看着任何一个普通人没有区别。
吴明看着沈百终的眼睛,头上不由得沁出汗来,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沈百终的可怕之处,也明白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坐到天下第一高手的位置上去。
有这样的心性和定力,无论做什么事,都绝不会差的。大敌当前却毫不紧张,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性情?
战斗还没有开始,吴明就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这样不好,不好到也许会没命,所以吴明立刻想了个法子,沉声道,“牛肉汤呢?你们怎么不叫她出来?难道她不想杀我?”
王小石的态度果然马上软了,一想到牛肉汤扇的巴掌,他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再想到牛肉汤的眼泪,他的拳头就好像也要软了。
但这法子对宫九没用,他对牛肉汤的态度总是模模糊糊,此时也根本不关心她会怎么想,瞧见王小石如此软弱不堪,冷冷道,“沈百终,我替你掠阵。”
“好。”
吴明突然跺了跺脚,将鱼竿从地上震入手中握紧,冷笑道,“宫九,你竟以为自己有这个本事和我交手?”
宫九微笑道,“我没有,但我大可在旁边恶心恶心你,让你分心,高手相争,分心的可怕,想必你比我还要清楚得多。”
吴明刚要说话,宫九就又道,“何况这是海上,要一个人去死,总比在陆地上容易得多。”
他说出这种话来,就是要故意折磨吴明,让吴明提心吊胆,好消磨精力,在接下来的决斗中失神,直接失手被一刀砍死最好。
这个时候,牛肉汤也走了出来,她的眼圈还很红,人却镇定很多,手里提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冷剑,站到了王小石身边。
王小石问道,“你去哪里了?”
牛肉汤冷冷道,“杀人。”
吴明的笑容冻结起来,忍不住问道,“你杀了谁?”
“我杀了佛像。”
佛像当然是不会死的,牛肉汤杀的是吴明藏在佛像里的高手,有一个是一个,在今早喂饭的时间里,全部都被牛肉汤掐死了。
若是放在平时,他们的武功也许还能反抗一段时间,其中厉害的那几个,更是可以直接杀了牛肉汤,可是他们现在饿得要命,又有好几天没有动,哪里还有力气?
吴明沉默片刻,缓缓道,“想不到就连你也背叛了我。”
牛肉汤握剑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王小石暗叹一声,挡在牛肉汤身前,软了的拳头又硬起来,大喝道,“像你这种东西,怎么会有朋友和亲人?”
吴明道,“我当然有。我的朋友就是……”
就是这两个字一出口,他突然将身旁的那碟黄豆掷了出去。
一百来颗黄豆,此时比一百颗铁豆子还要可怕,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到了这里,只怕也要羞愧得活过来长脚自己跳进海里去。
这一百多颗黄豆,直打向宫九和王小石,他们二人侧身躲开,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船舱木板上竟也多出一百来个密密麻麻如同蜂窝般大小的黑洞来。
当的一声,吴明手里的钓竿卷上了沈百终的绣春刀,这根钓竿竟是由缅铁打造的,内力灌入时笔直如线,现在又软的好像一根细面条。
黄豆抛出去了,他的身边却还有一壶酒。
这壶酒在眨眼之间就到了沈百终跟前,酒水泼洒出来,竟在空中冒着白茫茫的烟气,好像一颗炸弹炸开,不仅有烟,还飘出一阵火药气味。
沈百终一刀砍在钓竿上,借力翻身,踩在上面,将这壶酒踢进海里。
海水顿时炸开,海浪掀起两三丈高,水花溅起,飞到甲板之上。
水花也溅在沈百终的衣角上。
沈百终立在钓竿上,凌空站立,钓竿被吴明拿在手里,拿得很稳很稳,足以支撑沈百终的重量。
谁也没有动,先动的人就会有破绽。即使没有破绽,也会变得被动。
冷风吹过,竟似乎已有秋意。
宫九的剑、王小石的剑、牛肉汤的剑,还有沈百终的刀,都已准备好饮血,吴明怎么能躲得过去?
吴明没有躲。他只是突然将钓竿当作了棍子去使,用出一招横扫千军,直把钓竿在甲板上扫了一圈,将所有人都纳入他攻击的范围。
船舱立刻塌了几间,冒出不少灰尘和木屑,在空中飞舞。
吴明在地上一踏,就地一滚,没有任何章法,借着烟尘掩护,只一瞬就到了王小石身边,飞起一脚,就将他踹向海里。
沈百终的动作也根本不会慢,钓竿刚有动静,他就飞身而下,踩在了船舷上,王小石刚被扔过来,他就将人接住,扯着领子带了回来。
烟尘中伸出一道极长的阴影,像一杆长枪,直刺沈百终,正是吴明的钓竿,其实他本想再扔两个人的,只可惜宫九和牛肉汤在王小石被扔出去时,就已向两边躲去。
刀光一闪,划出弧线,横劈直下,钓竿寸寸断开,爆裂着越变越短,一刀借着一刀,毫无空隙,刀尖锋芒闪烁,眨眼间就到了吴明面前。
刀面倒映出吴明惨白的脸色。
他突然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又细又窄的软剑来,握着一抖,卷住了沈百终的绣春刀,另一只化掌为刀,斩向指挥使的心口。
沈百终侧身躲开,不退反进,一手攻向吴明的肩膀,一脚踢向他的膝盖处。
当当两声过后,二人各立一边,都并无什么伤口,实在是伯仲难分。
吴明盯着沈百终的刀,沉默良久,笑道,“指挥使的刀,材料倒是很不错。”
宫九拿着折扇,一直在寻找吴明的破绽,想要抽空放冷箭,耍暗招,此时害怕沈百终说不过他,又或者是被分了心,冷笑道,“那是自然,这一把刀锻造出来,起码要经过四五人之手,先不提你有没有那样的朋友,就算有,你也不敢让自己的武器由别人来做。”
王小石也想插手,可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太难分清,压根找不着机会。
在宫九骂人的功夫里,两人已又战在一起,所过之处甲板破裂,内力激起的力量将灰尘与碎片都吹成了一个圆圈,不断向外飞去。
宫九对着王小石道,“我给你一个任务。”
王小石道,“请讲。”
“你一定要看好宫主,不能让她插手。”
“你不相信她?”
宫九冷冷道,“我谁也不信,尤其是背叛过我的人。”
“你认为那是背叛?”
宫九指着二人的身影,冷冷道,“她要是没有背叛我,就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场面。”
王小石不说话了,只是点点头。
牛肉汤就站在他们身边,宫九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好像根本看不到她,好像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听到。
王小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他就把目光瞥开,因为他根本不忍心见到牛肉汤那样绝望迷茫的样子。
突然有咳嗽的声音传来。
吴明伏在地上,胸口的衣服染满了鲜血,一丝丝从他的指缝中流淌在地。
沈百终的右手也早已握不住刀,指节苍白,不住地颤抖,向下滴出一连串的鲜血,如同红玉般坠落。
吴明不停地咳嗽着,“想不到你还会左手刀。”
沈百终靠在栏杆上,慢慢道,“我也想不到你的内力会如此深厚。”
吴明笑了笑,“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死了?”
沈百终不说话,只是看了看宫九。
吴明道,“我们现在两败俱伤,若要再战一回,谁生谁死还是要对半来看,可是你还有帮手。”
“是。”
“很好,那么快叫你的帮手来替我准备一条船吧。”
宫九不知什么时候已走了过来,讽刺道,“你疯了。”
吴明道,“我没有疯。”
“你没有?”
“你可以问问沈大人的意见。”
宫九看着沈百终,皱眉道,“怎么回事?”
沈百终道,“……什么事也没有,你让开,我去杀他。”
吴明大笑道,“你真的不怕死?”
“我不怕。”
“好,宫九,我来告诉你,他中了毒。”吴明淡淡道,“是一种越使用内力,就越严重的毒,现在停下,也许还有救。”
“你的毒在哪里?”
“自然是抹在剑上。”
宫九回头一看,果然见到沈百终流出的鲜血已变成黑色,果断问道,“给你船,你就给我们解药?”
“不错。”
“好。王小石,把船给他。”
沈百终撕下一角衣袖,用左手扯着,嘴叼着去系住,包在伤口上,才冷冷道,“不许去。”
王小石道,“为什么不许去?”
“因为他还是要比你强。”
“哪怕他受伤了?”
“哪怕他受伤了。”
宫九道,“我们两个加起来呢?”
吴明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掏出一个火折子,用火燎烧着胸前的伤口,面不改色道,“你们可以试试。”
沈百终往前走了几步,冷冷道,“不用他们试,我来试。”
吴明沉声道,“你真的愿意拿命来拼?”
沈百终笑了,“越不想死的人,就越容易死。你今天要躲,以后就绝不会有任何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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