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弓奏
——起码不该是现在。
虽然武装侦探社是整个横滨势力中较为温和的一派,但是在武力值还不足的时刻,玩家死亡率最高的横滨并不是他此刻该深入探索的地方。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安静的空间触发副本。
“乱步先生,”红发男人跑过来,站在江户川乱步的身侧靠前一点,不着痕迹地挡住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户川乱步摇摇头,注视着少年的苍翠色眼睛一眨不眨。
忘记了吗……
然而对方只是疑惑地瞧了两眼他们,转身就要与同行的男人离开。
“认识你的人?”五条悟凑过来,亲近地揽住了七宫诚的肩膀。
“不知道,我应当没有见过他。”少年实话实说,无论是心脏的跳动还是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
“单方面认识你也说不定哦,毕竟那可是名侦探,不太可能会认错人。”五条悟往后偏转了视线,对留在原地的江户川乱步扯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同时晃了晃自己装着打包好蛋糕的袋子。
看着左手提着甜品右胳膊揽着七宫诚的白发青年,接收到了挑衅的江户川乱步顿时炸了毛。
“站住!”侦探想也没多想地就追了出去,棕色的小斗篷随着惯性在空气中飘起了边角。
然而在他即将握住门把的时候,透过玻璃制的透明店门,却看到那两个青年瞬间消失了。
“可恶,被他们跑走了。”
“乱步先生,那两个人也许是异能力者,要继续追查吗?”织田作之助带了点谨慎地问道。虽然江户川乱步经常表现得很孩子气,但在侦探社里确实备受尊重的人物,也是整个社运转的核心。刚刚他那么急切地追过去,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不是异能力者,”江户川乱步转过身,“我记住那个男生的校服徽章了!之后的事我自己来查就可以。”
“好的。”既然乱步已经做好决定,织田作之助便毫不质疑地接受了。
“可是我还是没能赶上最后的蛋糕……”江户川乱步悲伤地看向空空如也的橱柜。
“附近还有一家甜品店,我们可以去看看。”织田作之助沉稳中带了一点迅速地说道,作为常年在下午的最后时刻在超市抢特价商品、收养着十几个孩子的男青年,他有经验。
————
东京帝丹中学校门前。
此时距离放学还没有很久,学生们依然在陆陆续续往外走,参加社团活动的成员更是大多还在校内。
在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学生凭空出现。
“你家在哪里,”五条悟询问道,嘴角勾起习惯性的弧度,“求求我的话就瞬移送你回去。”
“五条先生又想捉弄……”
“好歹我们也认识很久了,阿诚还要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吗?”白发青年仿佛才是更年少的那个,不满地对着面前的男孩控诉道。
油性超标了啊,哪怕是这么帅气的长相也不能忍。
七宫诚往前踏了一步,左手按在五条悟的肩膀将他往后重重地推靠到墙上,右手攥住将对方的领口往下拉,隔着五条悟的眼罩还有他自己的口罩,两人鼻尖对着鼻尖。
“悟。”少年的声音仿佛初冬的薄雪,因为气恼还带着些许咬牙切齿,每个音节都清晰地发出来。
被叫到名字的最强咒术师一时顿住,心跳竟有一瞬的空拍。
“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送了。”七宫诚说道,同时后撤了身体。借着刚刚靠近的功夫,他从五条悟手里拎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甜品手提袋。
“回见。”他走到小巷子夕阳能够照射到的部分,银灰色的头发被染成金黄,将白发青年留在阴影里。
“当然,我希望再也不见。”
在少年离开视线许久之后,夕阳在巷子里洒下的倾斜线都挪动了好几寸,五条悟才动了动,微微抬起下巴,黑色的眼罩后的那双苍蓝色眼瞳盛满了兴致盎然的神色。
虽然同样是感到有趣,但是性质却在这一刻完全改变了。
当天夜晚。
七宫诚将一切收拾完毕后,晚上九点就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与第一次进入副本不同,白日里,无论是五条悟和江户川乱步,都是敏锐而聪明的角色,倘若从副本出来后未能维持住进入副本前的精神状态,就很容易被他们发现端倪。因此他延后了时间。
【检测到达成副本开启条件,请问玩家是否进入该副本?】
【是。】
意识瞬间仿佛沉进了无声的沼泽,被温软的淤泥一点点吞没,直到一丝不留。
耳边很安静,只有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七宫诚还未睁开眼睛,只是稍微动了动身体就感觉到了绵延的痛楚,鼻尖充斥着医院里特有的浅淡消毒水味。
他缓缓睁眼,同上次一样,是陌生的天花板。
顶灯洒下的光芒也白惨惨的,浅色的棉被上,放置着他正在输液的左手。
——与上次离开副本时一样幼小的、属于孩童的手掌。
难道这次的副本是紧接着上次副本的离开吗?
所以,上次副本结束之后他应该是被好心人救了。毕竟,琴酒不可能把他送进普通的医院。
七宫诚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口罩还在,顿时松了口气。如果在不自知的时候误杀NPC,那可就太丢玩家的脸了。
“放心吧,我们没有人看过你的脸。”旁边忽然传来另一个男孩清脆的声音,语调让七宫诚感觉到一阵耳熟。
他转头看去,只见七八岁的男孩小小一只,正坐在旁边的看护椅上,拄着下巴看着自己,黑色的短发被梳理得服服帖帖,身上的衣服同样精致整洁,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小鬼,我是江户川乱步。”自己同样也是个小孩的江户川乱步探身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七宫诚。”
“你的身上有个奇怪的谜题,”男孩盯着床上更小的孩子,翠绿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尚且带着婴儿肥的面庞透着可爱的认真,“但乱步绝对能够解出来。”
发言完毕,江户川乱步从椅子上跳下来,在七宫诚的注视下摁响了床头的闹铃。
病房的门应声而开,但来的人却不是医生,而是容貌秀美且气质端庄的女士。显然,她一开始就站在门外不远。
“乱步,那孩子醒了?”她走过来,将像炮弹一样跑过来的男孩接住。
“是的哦,爸爸呢?”江户川乱步抬起头问她。
“在楼下。”女人简短地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病床上醒来的小孩身上。
过小的年龄,让他即使平躺在床上,也只占据了病床一小半的空间。如果不是在车灯扫过的时候注意到了异常,男孩恐怕今夜就会死在野地里。
医生和护士们推门而入,给男孩戴上了一些监控身体状态的设备,同时询问各种问题。七宫诚就像这个年纪的小孩一样,有的问题回答得简短,有的问题则含糊而天真地混过去。
根据手腕和身上曾被绳子勒过的痕迹,江户川夫妇轻易判断出这个孩子或许经历了并不友好的绑架。而诊断书上的伤口说明,他是直接被从高速行驶的汽车上丢了下来,这才奄奄一息地跌落在地里被他们捡到。
曾经在警署担任高层的江户川先生本想报警,但是却被自己的孩子和夫人一起阻止了。
——因为这个孩子竟拥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特殊才能。
在揭开男孩的口罩之前,某些蛛丝马迹的推测让他们停下了动作。实际上,江户川先生此时在医院的楼下,正是为了消除他们曾来看诊的记录。
对于横滨三大势力的隐秘都有所了解的前警署警官来说,年幼而危险的异能力者流落在外的后果,他最清楚不过。
所以,最可靠的解决方案就是,等男孩醒了以后说出家人的线索,或者由他动用自己在警界的影响力暗中调查。
七宫诚躺在病床上,任由医生们检查完,看着他们又与江户川夫妇就病情说了些话,便又“呼啦啦”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与江户川一家人。
看到他们注视过来的目光,男孩默默地拉高了被子,一直拉到下巴上,试图把自己埋起来。
除了名字,他基本上维持了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琴酒从没透露过他们住的安全屋所在地叫什么,即使他知道地点,那里一旦出事肯定会被立刻转移。倘若冒然告诉这家人线索,反而可能会招致组织带来的灾祸。
“孩子,你家大概在哪里?”
“我不知道……”
“亲人的联络方式呢?”
“我不记得了……”他垂下眼,眸光黯淡,言语不清,就像是被绑架吓坏了的小孩子。
第19章 两小无猜
即使没能问出来有效的信息,江户川夫人还是爱怜地摸摸男孩的头。
三天后,调查的结果不尽人意。
诡异的一点在于,在江户川夫妇捡到七宫诚的地方,除了这个孩子之外,什么其他的痕迹都没有。包括假设他被从行驶的车辆上丢下来,在地面上可能会有的拖痕,全部都没有。
那孩子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
“不排除是异能力者出手。”江户川先生推断道,“在横滨市警局也没有名为‘七宫诚’这个孩子的任何记录。”
“线索太少了。”江户川夫人微皱眉头,“虽然那孩子比起最初活泼了些,但还是说不清楚自己的家,我甚至怀疑他一开始就没有正常地生活,而是一直被隐藏着,直到这次意外,他才被我们捡到。”
穿着新买的侦探服,少年江户川乱步趴在卧室的门后,听到了母亲的后半句只言片语,露出好奇而兴趣十足的表情。
在医院呆了一个月,七宫诚的身体被养好了大半,被江户川夫妇带回了家。
他隐隐觉得这是系统的安排。
因为在这段时间的交流里,七宫诚发觉,江户川夫妇捡到自己的地方压根不是被劫匪带走的那片区域。即使当时他一直被关在后备箱里,但横跨了半个游戏地图的距离差距,还是很深切地感受到了。
这是一个位于山脚的小镇,环境优美而僻静,山上萦绕着薄雾,植被葱翠。
汽车一路驶过大道,驶过两边低层错落的房屋,驶过住宅前的甬道,驶入一个修建得整齐而干净的房屋前的院落。
江户川乱步最先从车上开门跑下来,随后是驾驶位的江户川先生,从夫人手中接过了后座的戴着兜帽和口罩的小男孩。
“乖孩子,进去吧。”江户川先生站在门廊前温和地说道。
他被江户川夫人牵着手,迈着小短腿,跨过了房前的两阶楼梯。
——鞋子是临时在经过的商场买的。
看着自己的父母对这个捡到的小孩关怀备至的模样,即使知道对方是大病初愈,江户川乱步还是撅起了嘴,跑过去一把拉住了自己母亲空着的另一只手,还弯腰对男孩做了个鬼脸。
少年怀揣着警惕的心思显而易见,仿佛被他人入侵领地的小猫,向着来人不断哈气。
“乱步。”江户川夫人垂眸,带着点无奈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这才撇嘴停下了幼稚的举动。
房屋的正门被江户川先生打开,乱步先一步跑进去,换掉鞋子就扑到客厅内的沙发上,随即又很快地回头看。
小小的男孩病号服外套着的是江户川乱步小时候的衣服,外套上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帽子上有两个绒布的猫耳朵,后背下方的位置垂下来软软的尾巴,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