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思辰
所以最后, 当鸿胪寺卿被罢官免职, 以“玩忽职守”的罪名被收监,而右佥都御史罚俸一年之后, 徒述斐只能谢恩。
圣人又勉励了徒述斐几句“虽手段幼稚激烈,然赤子之心诚恳、为国公心可嘉”之类的话之后,五台阁的廷议也没有徒述斐什么事情了。
徒述斐出了五台阁,只是才走出台阁十几步远,就有小内监从台阁的侧殿出来:“六殿下, 太子殿下让您直接回弘文馆即可, 不必枯等。”
徒述斐仔细看了看眼前还算眼熟的小内监:“你是哪里当差的来着?”
“奴婢小伞, 是年节时候分到清华殿的洒扫,如今奴婢稍微升了半级,今日跟辇听令了。”这内监因为和徒述斐不很熟悉,所以并不清楚徒述斐不喜欢听人、尤其是内监自称“奴婢”。
徒述斐稍微放下心来。跟辇, 听上去还不错, 其实也就是跟在太子身边的低等跑腿小太监, 出来传句话也正常。更何况也不是要他去某处云云,徒述斐也就安心下来。
“本殿知了, 你回吧!”徒述斐见这个叫小伞的内监没什么可疑的,就挥手打发了他,而后带着自己在宫内的时候永远不少于十人的宫人跟班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五台阁。
“奴婢恭送殿下。”小伞态度恭敬又带着点畏惧的送走了徒述斐,可眼睛却一直看着徒述斐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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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劾的事情就这样在徒述斐的剑走偏锋、圣人的有心偏颇下,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鸿胪寺卿最终被判抄家流放;鸿胪寺少卿那里,也是没有脸见人的样子,可又不敢死,每日里借酒消愁,很快就不成人样了。
隔天清华殿里太子又送来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是这几日先后购进的一些煤山。来传话的不是石榴,而是梨香和一位老嬷嬷:“我们殿下无论做些什么,都因为身份原因多有掣肘,且很多人都眼巴巴看着,等着揪殿下的把柄呢!这东西还是暂且交托给六殿下,我们殿下信您。”
屋子里只有徒述斐自己,青莲不在,冯唐和贾赦也不在。石光珠似乎也猜到很少不离开清华殿的梨香出来,恐怕是有事情的,所以自觉的站在了门外的廊檐下,看上去是在出神发愣,其实心神紧绷着,正注意着所有要靠近屋子的人呢!
徒述斐也不矫情:“这不值什么。终归父皇也知道我是个貔貅,最爱的就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攒起来。”
等梨香走了,徒述斐把石光珠叫了进来:“石大哥,我也不和你见外了。太子哥哥让你跟在我身边,是委屈了你。只是如今我真的要做事,也真的缺人手。我不能总让太子哥哥把人借给我,他手里也不宽裕。”
“殿下您有话直说。”石光珠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带着点温吞和最近半年来都抹不掉的低沉抑郁。
“太子哥哥要做的事情很多,我能做的也很有限。”徒述斐斟酌着用辞,“可有一点是肯定的,要做成什么事情,必须要有钱、有人!”
石光珠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同意徒述斐的观点,然后静待下文。
“之前有几艘可以入海行驶万里的佛郎机商船被运往江南,这事并不急。但眼下有件事情却是有点急的。我应了烧瓷作坊的林师傅,把能烧出高温的东西给他找来。他也应了我只要找来能烧出高温的烧料,就把玻璃的配方给我试验出来。我想请石大哥坐镇作坊。”
以前看点家的小说,穿越的男主哪个不是虎躯一震,立刻就水泥玻璃香皂香水的立刻从升斗小民进化为豪富?然而到了徒述斐这里,他不是不想虎躯一震、天下折服,而是他实在没这个能耐。
练个武,骑射方面,虽然半石弓能开三百次也不累了,可一石弓开上不到一百回,整个人就脱力了;至于和石光珠学的枪,如今一个多月了,也不过是学会了中平刺而已,唯一的进步就是从包金属的三斤枪换到了五斤枪而已,比起石光珠把十五斤的枪玩的和竹竿一样轻飘飘又顺手听话,还差得远呢!
学文方面,也是靠着自己比旁人勤勉,又有成年人的思考学习优势,所以才能比别人显得更优秀一些。只是也仅此而已了!真要是和那些玩命读书科举的人比起来,徒述斐既做不出锦绣文章,也吟不出惊才绝艳的诗句。
唯一他比别人所具有的绝对优势,也不过是上辈子的记忆罢了。
徒述斐有时候背书背的脑仁疼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后妈养的!怎么别的穿越者都金手指大把大把的,就自己苦哈哈的全靠自己创造呢?
不过不管怎么心酸抱怨吧,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能白得一条新命,他也没什么好不知足的了!这样想着,一切也就都看得开了。
“玻璃的方子要是真的试验出来了,那绝对是日进斗金的生意。”徒述斐最后总结了一句。
石光珠自然知道玻璃这东西有多稀奇。既然稀奇,便必定昂贵。便是如今满京城的数数,寻常富贵人家里,能有巴掌大的玻璃镜子,就说明这家人肯定不一般了。
若真的成了,那么日进斗金也不是不能成真!既然明了了其中的重要性,石光珠心里也对徒述斐对自己信重有些动容。
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自己的手里,他自然不由不应的:“既如此,我就替六殿下跑上一趟。”
两人在屋内说完了要事,石光珠起身后又道:“只是刺枪的功夫,六殿下还是要继续的。一日不练不进则退,十日不练功夫全废。武道本就是水磨的功夫,靠的就是持之以恒。”
“石大哥你太小瞧我了。我自是能保证自己的,只是贾赦和冯唐,我就不敢保证了。”
石光珠一想,就觉得徒述斐说的确实不错。摸了摸鼻子,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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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光珠虽然离宫了,可徒述斐正如他自己所言的一样,仍然每日里练习中平刺。只是随着动作的熟练和臂力的增加,半个月之后,五斤的枪换成了六斤的,这也算是一个进步。
而贾赦和冯唐呢。冯唐是有心,但实在是练枪太累,而贾赦则是恨不得再不碰那东西,见石光珠走了,又没人督促自己练习了,恨不得高歌一段来庆祝一下!
这中情形维持了三四天,每当冯唐和贾赦因为早上的练习被砍了而多睡一会儿,结果开门就看见徒述斐汗水淋漓的继续中平刺之后,觉得越来越不是滋味了。
一大清早,正是之前三人共同跟着石光珠学武早起的时候,贾赦困得迷迷瞪瞪的,可还是强打着精神起来,换了身精神的短打,出了自己的屋子。
旁边就是冯唐的居所,贾赦正关门呢,就见冯唐也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了,也是一身短打。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几息,之后就各自不自在的转开视线,心照不宣的到了之前平日里练习武艺的地方。
徒述斐已经做好热身了,正掂量着手里的长枪呢。看到这两个人来了,也不废话,只扭头自己摆开一个姿势,向前一刺!
徒述斐自己每日里练习,所以就算是有进步,因为是逐渐累积的,所以本人并不容易发现。但是已经一段时间没和他一起来的冯唐和贾赦却一眼就看出来了,徒述斐现在平刺的手非常稳,出枪快、准、狠,枪尖划破空气的时候,贾赦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兵器的铮鸣声。
“殿下……”贾赦傻眼了,这才多长时间啊,他们和六皇子每日里读书可是在一起的,可怎么就没发现呢?
徒述斐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听见贾赦叫自己,回头一笑,走到兵器架的前面,拿起之前贾赦用的那柄长枪扔了过去:“好好练!既然回来的,就说明你小子还不错,有心!”然后又把冯唐的那把也扔了过去。
冯唐和贾赦先后伸手接住长枪,一起被噎到了:“你小子还不错”是什么啊?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别扭呢!
习武之后,就是早饭。待吃得差不多了,奉砚和捧墨领着四个小宫女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奉砚就眉开眼笑的,捧墨就不太高兴。
“这是怎么了?”徒述斐看捧墨气鼓鼓的,就多问了一句。
捧墨不说话,只瞪了一眼奉砚,然后又分别瞪了一眼贾赦和冯唐。
这下连冯唐和贾赦也奇怪了。只是捧墨如何也不说话,就是瞪着眼睛生气。
“没得什么,不过是咱们打的赌。我赌冯大爷和贾大爷定然会继续回来跟咱们殿下一起练武,捧墨说不会罢了。”
“捧墨你就这么不看好他们啊?”徒述斐笑着问道,看到冯唐和贾赦都因为窘迫涨红了脸。
第67章
“也不是不看好贾大爷和冯大爷, 只是殿下您之前不是说,人都是讨厌受苦喜欢享受的嘛!每日里早起练武,多累啊!”捧墨虽然输了赌局,要替奉砚上夜三天, 可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徒述斐的问话。
奉砚听了, 笑咪咪的说:“那你怎么不记得殿下说, 人会互相影响, 优秀的会变得更优秀呢?”
捧墨看了一眼徒述斐,又看了一眼冯唐和贾赦, 嘟囔了一句:“两位大爷有两个人, 殿下只有自己一个。少不得那一天就发现练武累了,也和两位大爷一起不练这捞什子了!”
“你倒是会举一反三。”徒述斐不以为忤, 反倒觉得捧墨的脑子聪明。若是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八岁孩童,有贾赦和冯唐不练武之后每日里多睡一会儿的状况对比着,还真就说不定会早早放弃了。
可是徒述斐不是,所以最后被影响的人不是他,而是贾赦和冯唐。这两个人又重新回来练武了。
贾赦虽然被捧墨说成了反面教材, 可也只是一时不好意思。如今听捧墨的话, 还咧开嘴笑着说:“捧墨这话没错, 古人也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捧墨这么小就能悟透这道理,还真是厉害!”
“贾大爷也不必夸我,只来日里别做了墨就好, 也别总让咱们殿下做朱。”捧墨说完, 就领着收拾利落了的小宫女, 和奉砚一起下去了。
“猪?”徒述斐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捧墨说的是“朱”。
贾赦和冯唐老实了不少, 大概也是被捧墨的话臊的,不光在练武上认真了不少,学文上也下起苦功来。
“你若是自己松懈了,便是连宫女都看不上你。殿下,我算是明白了。”贾赦绷着脸说道,“我不想做个连宫女都能看低的人!”
“你也不必和我发什么豪言壮志,我只看着你能不能一直坚持就行了。”徒述斐也不知道这是贾赦的一时心血来潮,还是真的下定决心了,想了一下,他才说了这么一句带着点激将意味的话。
贾赦这次是真的被刺激到了,每天里都认认真真的读书练武。冯唐也是不遑多让,甚至后来居上的在武功上赶超了徒述斐,不光先换了七斤枪,还开始用家里给的那套缚膊来打熬体格体力了。
时间慢慢的划过,春季很快就过去,夏日也来临了。端午过后,石光珠传来了好消息!
这还真就不是石光珠不上心或者是林栓不给力。徒述斐的煤炭运到烧瓷作坊之后,光是如何研究高效率的使用煤这种烧料,林栓就领着手底下的学徒忙活了大半个月。
按照林栓的话来说,要是连烧料的效果都不知道,那怎么掌控火候?连火候都掌控不好,好谈什么烧窑?
等到开始烧玻璃了,虽然徒述斐提供了原材料,可什么先放,什么后放,时间想差多少为好,比例为何,都要一点一点的试验。
烧瓷作坊原本只有三个烧窑,为了试验这些,又重新起了四个新窑。然后林栓发现,用瓷窑烧玻璃,没有用烧炉的效果好!得了,之前的数据就只能做参考了,还要起了烧炉之后重新试验!
银子哗啦啦的往外流,时间嗖嗖的过,眼看着太子手里都有些紧了,徒述斐小金库里的金银玉器等没有宫中印记可以换钱的东西也逐渐在撷芳殿里消失,徒述斐看着那些年岁足有自己几倍有余的古董和书籍,是真的不想让这些古物脱离了自己的视线。
还好,在徒述斐就要和甄贵妃开口的时候,石光珠传来了好消息。
黑了一圈的石光珠被手里还拿着试验着烧出来的一块圆形的玻璃,高兴的扑上来搂了一下石光珠的腰:“石大哥,这可是我几个月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林师傅可说,何时能够量产?”
石光珠被徒述斐的高兴感染,也稍微露出些笑意来:“林师傅说,他只负责研究方子,可这做玻璃的手艺,恐怕还要再说。林师傅试了几种磨制切割的法子,才得出这么齐整的一块,他说此事恐怕不是他的专长。”
是了,玻璃脆弱,比之玉石等物要易碎得多。徒述斐这样想着,拿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而后把信纸交给了石光珠:“还是要劳烦石大哥跑一趟了,看着些别出了什么差错。”
到底还是要找金刚石这种东西。这东西在后世价值连城,在如今,却并不很贵重。
石光珠来去匆匆,甚至没能和贾赦冯唐打声招呼。然后这一去,就又是两个月不见踪影。要不是时常有书信和口信传来,贾赦和冯唐几乎觉得石光珠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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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里,秋闱之前,京城的朱雀大街上开了一家铺子老貌换新颜,换了行当重新开张了。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这铺子原是先张皇后娘娘的陪嫁,位置并不很好,只是在朱雀大街街尾的一出。面积也不大,结构也不如何好。
这些年来,虽然勉力支持着吧,可日常的生意也不过是平平淡淡罢了。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敢冒着太子的大不讳来,交接了这处铺子?
只是左近的几家一看,就能发现,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什么的,还是原先的那些,根本就没变!只是铺子里在几天内就换了装潢摆设,就连门口的招牌也变了。
这家店,就是徒述斐玻璃制品的经销商店了。
就算是徒述斐这种来自后世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人,对于林栓也不得不说上一句:此人真是狠人啊!
领着自己手底下几个半瓶子晃荡的学徒,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先是弄清楚了煤炭在现有阶段的高效燃烧方式,又在玻璃的烧制上发现了炼炉烧制的方法,还提供了制造玻璃工艺品的思路。
林栓自己是烧瓷的,手上的功夫没得说。都说人过三十不学艺,可这位神人,在发现自己烧瓷造胚的手艺对于玻璃工艺用处甚少之后,就开始跟着石光珠后来找来的银楼师傅们开始学艺。
偌大的年纪,一点都不觉得对比自己小的人叫师傅有什么不对的!每日里端茶送水态度恭敬,闹得银楼的师傅都不好意思。
就在前不久,算是触类旁通的林栓林师傅把银楼师傅在金银等物半融柔软时雕制首饰的手法用在了玻璃上,然后,成功了!
徒述斐觉得这一定就是自己的金手指了!好家伙,本来就是得了一个烧瓷作坊,结果这作坊别的都没什么,就这一个大师傅,可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
烧瓷作坊如今正式变成了玻璃作坊,每日里炉火就没断过。徒述斐也是大方,给所有几个月来受苦受累觉都睡不好的伙计们,每人包了一个六十六两的大红包。
原本还有些其他想头的伙计手里拿到了红包,立刻就没别的想法了。
六十六两在徒述斐来说不多,可对这些来作坊里学艺的学徒们来说,可是一辈子都不一定见过的数目。
而林师傅呢?徒述斐先是送了两百两银子,而后觉得不足,又在林栓家附近买了五十亩的田地送了过去。
林师傅做了一辈子的大师傅,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大方的东家!就算是原本对他可以说有知遇之恩的老东家,最多也不过是给他出了工钱之外的十几两赏银罢了。二百两银子,五十亩地,林师傅觉得愧对东家的信任了。
玻璃作坊逐渐走上正轨,玻璃铺子也在京中开起来了。开张的当日里,原本还只是一些人好奇哪个胆大的敢抢太子的铺子,等打眼往铺子里一瞧,立刻就挪不开眼睛了。
铺子里原本通向后堂的地方,被大片的透明玻璃取代了木板的拦拴位置,店里前后透光,显得格外亮堂。
而柜台上面摆着的,则是些不过巴掌大小的镜子。有的是玉底的,有的是银边的,背面镶着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石,让人一看就觉得上档次。
当然,这是对于喜好奢华的人的性情来说的。又有些只是简单用木头做了底边的,雅致朴素。看着不值什么,可要是识货的人来了就会告诉你,这木头可比那金银之类的东西要贵重得多了!
墙边上还有几架被蒙着厚布的架子,只掌柜的知道,那是有人身那么高的等身玻璃镜子。
好家伙!这整整一个店铺全都是玻璃啊!
上午的时候还没什么人光顾的铺子,在午后不久,门前就被各式各样的马车堵门了。盛况空前的样子,彻底让周围的店家都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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