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阳
他们如此诚意,许愿实在不好告知他们,面对真的要杀他的人,他还是不会客气的这样的事实。
……
“殿下,赫伊里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亲卫跟随着身前的人恭敬而低声的说道。
“我知道。”简狄并未停下步伐,只是目光划过了挂在天边的太阳。
偏西的太阳没有初回时那么烈,却像极了那个人的眼睛,温柔和煦的,淡然的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入侵他的世界,也没有什么侵略或冲击感。
但注视着那双眼睛,仍然会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不是来自于他本身,而是再勇敢的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生死问题时,都会有忌惮或是起伏。
而他没有,要么是他并不将生死放在眼中,要么是这把剑无法对他造成威胁,又或者二者皆有。
神灵的使者天下闻名,又以加里城国王的悔过而大噪,他完全符合传说中的形象,只是却又似乎不介意袒露心中所想。
贪财,但商贾之道算是取之有道。
至于其他,未发生之事不可强加于人,的确需要观察一段时日。
“派人查探他近日在王宫中的行动,以及盯住他之后的事,汇报于我。”简狄说道。
“是,殿下。”亲卫说道,“您要回去休息吗?”
“我要先去见过父王。”简狄看向不远处匆匆跑过来的仆从说道。
“陛下可能会跟您探讨赫伊里的事。”亲卫提醒道,“那毕竟是神灵的使者。”
虽然那个人好像并不在意神灵使者这个名号。
那晃动的红发随着步伐停下而落定,主人的气息似有轻叹:“太阳落下前……太阳落山前我要是还没有出来,记得来救我。”
亲卫轻咳了一声,对上那侧过来极具压迫力的眸时连忙低头道:“是!”
话语间,那仆从已经跑到了近前,来不及喘匀气道:“殿下,赫伊里先生没事吧?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母后在吗?”简狄垂眸问道。
“王后也在。”仆从恭敬的回答道。
那凛冽华贵的身影略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迈步道:“知道了。”
他的步履坚定,并无人能够看出端倪,仆从微惊,连忙跟了上去道:“殿下,您等等我!”
太阳渐渐落下,殿中唯有三人,一人面目慈和,一人雍容美丽,还有一人,年纪尚轻,却结合了二人的优点,红发如练,眉飞入鬓,即便跪坐时也是腰背挺直,分明是极美的样貌,却周身凛冽不容轻易靠近。
只是本是夹着些寒冰般的绿眸此刻却有些飘忽,找不到定点,而耳际,邻近中年的二人话语不断入耳。
左侧说:“这次出海真是太危险了,那种巢穴万一布下什么陷阱,人折进里面,母后的眼睛就要哭瞎了。”
右侧说:“刚解决完也不用这么匆忙赶回来,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
“赫伊里先生的事你父王调查过了,他的乐声确实很美妙,在加里城三年,没有过任何害人的举动,即使为白狄伦公主演奏,也是主动要求隔着帘帐的。”
“他是神灵的使者,就算你不喜欢他,把他送走也好,千万不能杀了,否则巴塞尔会受到众人的谴责的,民心是很重要的事。”
“我暂时没打算杀他。”
“暂时?哦,我亲爱的儿子,杀他很有可能动摇你将来的王位的。”
“如果他真是恶事做尽,就不能放虎归山,真有那一天,我会找一个妥当的理由的。”简狄抬眸道。
“我觉得他不像是个坏人,不是说面由心生?”
“乐曲能演奏那么好的人,我相信他有很大可能是个好人。”
简狄:“……你们已经被蛊惑了。”
“你不明白,我亲爱的儿子,只要你接触他,一定会很喜欢他的,如果他没有恶意,我还是希望他能够留在这里的,一个赫伊里先生,足以为王国引来无数慕名而来的人。”
“亲爱的,我想先别说这些,他刚回来,先让他休息之后,明天再说吧。”
“谢谢父王母后。”跪坐的青年闻言起身,行礼后补充道,“明天我有事,就不来打扰你们了。”
“你站住!”
那叫住的话反应很快,只可惜还是晚了,话音落下时,那道身影已经踏出了殿门。
而十分幸运的是,太阳仍然牢牢的挂在天边,并未落下。
“殿下。”亲卫看见他的身影时有些诧异的上前。
“去查查赫伊里的生平,事无巨细,全部都要。”简狄说道。
他虽然了解传说,却也不会为了一个遥远国度的传说跨海去调查和杀戮,但对方的影响力实在有些太大太快了。
这是相当危险的信号,而他无从探究他的目的。
经商?那只是目的之一,且是最不要紧的目的。
第190章 阿拉丁神灯(13)
夜色落下时王宫也陷入了安静, 油灯的壶嘴处亮着火苗,火光勉强驱散着肆意入侵的黑暗,落在那池边摘下的面具和珊瑚珠上, 水声哗啦作响,让这静谧的夜色多了几缕浮动。
帘帐之外人影靠近, 那溢散于水中的红发微动,本是微阖的绿眸睁开,听到了其后传来的汇报声:“殿下,已经查明了赫伊里进入巴塞尔的行踪。”
“说。”水中之人起身,随手拉过了放在一旁的布, 擦拭着身上的水珠道。
亲卫并不抬头,只是低头认真的在那些微的光影变化中汇报道:“赫伊里进入巴塞尔是从萨门登的船,刚好碰上了海盗,正是您带领救援的那一艘,他在船上遇到了商人提尼, 又在也达城经提尼介绍,由费达的商队带着前往了里斯城。”
“时间呢?”帘帐内的身影拉过长袍穿上。
“他在也达城只停留了一晚, 就直接赶往了里斯城, 不过在里斯城没有直接进入王宫,而是在旅馆居住了几日, 只是那几日的行踪太隐蔽, 无法探查。”亲卫诉说着, 却觉面前帘帐掀开,眼前骤亮。
红发蜿蜒垂落而至眼前, 他略微抬头让身, 在看到那本是完美的颈侧蔓延的灰黑色痕迹时沉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他是直奔里斯城而来的。”简狄松开帘帐, 用布擦拭着发丝沉声道。
“是, 中途并无停留,加里城那边的事情不太确定。”亲卫跟上,看着那落座于毯子上的身影,再度垂眸道,“但根据他离开加里城时间的推算,跨过那片沙漠,再抵达萨门的时间差不多。”
坐在地毯上的人本是绝美,可即使佩戴着面具,那颈侧无可遮掩的灰黑色和左手上完全覆盖的色泽都好像让美玉覆盖上了一层灰败将灭的色泽。
“目标明确。”简狄下了判断,“再查。”
“是,殿下,流传于里斯城的乐谱我已为您整理好放在桌上了。”亲卫行礼后退,忍住了眸中的沉痛和惋惜离开。
他卓绝出彩的殿下,本该令世人瞩目,却只能注定在恶毒的诅咒下衰败消亡,以生命为注注下的诅咒,不可解。
即使将那个恶毒的魔法师碎尸万段,也无法拯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等着。
亲卫离开,殿中无人,那擦拭着发丝的人停下动作,取下了脸上戴着的面具,一张脸,一半美到极致,即使是最绝美的珠玉也无法比拟它的颜色,而另外一半,灰黑色犹如石膏,丑陋如恶鬼,若至行人前,必让小孩啼哭。
发丝垂落,划过其上,未有触感,只有那双绿眸未被完全侵蚀,只是已然有些模糊的迹象。
面具被放在了桌上,简狄活动了一下左手的肘骨,那里也有了僵化的痕迹,再渐渐的,左侧的手臂将会无法动弹。
幸好不是右手,左手用剑的威力到底是不如右手的。
他将衣袖拉下,覆盖住了手臂上的痕迹,又拿过了桌上摆放的极厚的乐谱。
赫伊里的乐曲在里斯城中早有流传,无论是宫中演奏还是路边的小调,都有他的影子和影响,即使跨过了一片大陆和海域,这样的流传也足以证明此人在乐曲上的实力。
最初时简狄也在此做过调查,他对乐理上虽然不算精通,但也能够看懂,即使只看过几份,也知道其中并没有什么问题,乐师吹奏也无不适或是蛊惑人心之感,确实是极好的曲子。
只是他当时看的不全,而现在需要重新看一遍。
赫伊里的名声如他父王所说的那样,以乐曲传颂而封神,各国乐师皆以他为目标指引,凡听过曲调者无不赞誉,以能听其亲奏一曲为荣耀。
在加里城中时,便有无数人慕名,府邸之外人头攒动。
又引无数的商机驻扎,其本人以乐器店为引,铺开生意无数,财产不可估量。
这样的人不论行至哪个国度,都会得到热烈的欢迎,加里城的那位国王想要留下他,自然不仅仅有乐曲之故,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而这个人无论有没有魔法,都有手腕,在加里城来去自如,令国王致歉。
但就是因为影响力太大,才不能不防。
简狄翻看着乐谱,一个一个辨别,可读到的却与两年前一样,很绝妙的谱写,婉转上承,急而转下,每一处都很完美。
赫伊里的故乡是阿马尔,可他离家三年,竟然没有在阿马尔多停留一段时日……
简狄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耳朵轻动时,一缕乐声溢进了其中。
极轻微,却极细腻的穿过了无数的墙壁和帘帐,在这个夜晚,就像是静静停泊在月下水畔的花,悄然绽放,喷芳吐香,幽秘的渗透进人的心里。
敲动的手指停下,简狄抬眸,在那乐声之中,隐隐可闻有人开窗寻觅的声音。
若是别人的乐声,或许是一种干扰,但赫伊里的明显不同。
在这样静谧的夜里,舒缓温柔的曲调柔和的似拂过帘帐的风,让人的心似乎能够因此而安静下来。
坐在桌边的人轻轻阖眸,让那温柔的风进入了耳中。
而待一曲毕时,他从靠着的软枕上睁开眼睛,一时紧绷的脑海中竟有放松带来的困倦感。
那不是魔法,但那样的乐声中的确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
简狄合上乐谱起身,掀开帘帐躺在了床上,多日不眠不休,本以为会因精神紧绷而无法轻易入眠,可他闭上眼睛,却已陷入了黑暗之中。
而再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高升。
“殿下,尤努斯大人正在外面等候。”仆从在听到动静时汇报道。
“知道了。”简狄的手覆上了眼睛,下一刻从床上坐起,更换着衣物,重新戴上面具召见了那应该等候了很久的人,“抱歉,今日起晚了。”
“没关系,您昨日一定忙碌到了很晚。”拥有着一头褐发的精壮青年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我今日应该晚点来拜访您的。”
简狄轻压了一下唇珠,开口道:“昨日的事处理好了?”
“是,带回的俘虏已经关进了牢中,只是暂时还未吐口跟朝中之人的关系。”尤努斯说道,“其他救出来的人已经全部安顿在了王宫旁空出的住所,有来处或去路的人已经安排联系家人,孑然一身者先养好伤,再安排住所和能做的工作,后续还有送入者也已经腾出了空房,只是暂时会有些紧凑。”
简狄翻阅过他送上的名单道:“做的很好,我会跟父王商议,再拨一些钱款出去,以免食物短缺。”
“王子善行,他们一定会感激您的。”尤努斯说道。
“没必要,这都是执政者应该做的。”简狄合上名单抬眸道,“这一次的俘虏要严审,无人做内应,我不相信他们的消息这么快。”
“是!”尤努斯在对上那冰冷的眸时低头应道,随即匆匆离去。
殿中声音消弭,仆从未敢有任何喧哗之声,只偶尔有人将公务送入,又将命令传达。
殿中忙碌,虽至于连吃饭时都要批阅,但从餐盘端上到撤下,也不过极短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