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悲来乎
将披风扔到那里, 对方显然是为夜翼和罗宾指路的, 他根本没打算等到自己出来。
刚才的所有推测都盘踞在蝙蝠侠心头,此时他无比怀疑刚才的男人就是他找了将近三十年的兄弟。
假如他的猜测是真的, 为什么小托马斯在渴望保护他的同时不肯来见他?
心绪乱成一团, 爆炸之前通道中的遍地鲜血和刚才火场中对方语气虚弱的声音交织着出现在蝙蝠侠脑海里, 担忧、期待、恐惧、痛苦……
无数情绪攀附在他的理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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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整个哥谭都陷入沉睡的时候,市中心地下阴暗的下水道里有压抑又小心隐藏的咳嗽声不断传出来。
扶着潮湿的墙壁,托马斯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弯腰停在原地。
以往从来没有什么伤是他无法掩饰的, 再疼痛他也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但从肺部蔓延到咽喉的痒完全没办法忽视。
他的一只手掐在脖颈上,试图让自己停下咳嗽。
连续两天的奔波让托马斯精疲力尽,全身的伤口再度崩裂, 包扎的纱布到处都在往外渗血,肺部被燃烧尸体和汽油产生的烟雾影响, 每走一步都止不住咳嗽,每咳一声都有血沫从喉咙顶上来。
刚才短暂的缺氧已经让他头晕目眩, 偏偏剧烈的咳嗽又加重着眩晕的症状。
甚至他受伤的胸腔也不断被刺激,肋骨折断处磨在一起,他好像可以听到骨头磨擦的嘎吱声。
或许他该庆幸自己的胸口本来就被开了个洞,不必担心因为胸部以及肺部受伤而造成气胸。
趁着气管内的痒意被暂时压下,托马斯随意安慰着自己,再次直起身体往前走去。黑色的连帽衫已经不能再穿,在想好万无一失的处理办法之前,他只能暂时搭在身上。
捂着出血最严重的腰侧,破损的黑色衣服搭在肩膀上,赤裸上身包扎的渗血绷带若隐若现,托马斯就这样一个人在潮湿的下水道里前行。
接近三天没有进食,就算他的胃已经对经常性的空虚习以为常,但重伤之下,身体本能的渴求被无限放大。
再次咽下喉咙里漫上来的血沫,忍耐着呕吐的欲望,托马斯加快了速度。
房间门口,两个死不瞑目的杀手倒在地上,从他们脖颈处喷溅出的鲜血流了满地,旁边的墙壁上也到处都是。
所幸没有任何血迹从门口流出去,托马斯脚步微顿,然后从他们身上跨了过去。
他现在需要休息,至于清理工作,等他睡够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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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洞里,蝙蝠侠从回去之后就沉默地坐在超级电脑前提取瞳孔摄影录下的一切画面。
带回来的那件残破披风已经交给罗宾去检查,说不定上面会有残留的血迹或别的值得注意的东西。
迪克和提姆还不知道布鲁斯怀疑他的兄弟没有死这件事,他们只是觉得他对待今晚那个黑衣人的态度很奇怪。
从他们两个那里听说了今晚发生什么的阿福提着茶壶走到布鲁斯旁边:“您有新的发现吗?”
阿福已经无数次重复看过利爪入侵韦恩庄园那晚的视频,无数次看过自己被其中一个利爪救下的画面,他多期待自己能从中发现什么。
瞳孔摄像录下的视频已经成功导入超级电脑,布鲁斯不断拉着进度条,直接将画面拉到男人和他对视的那一刻。
赤红色的画面中,烟雾到处弥漫,男人交叉着双臂挡在身前,身形微曲,他的脸完全隐藏在烟雾和交叉的双臂下,只有一双眼睛在模糊不清的画面里显现。
那双眼睛的蓝色在火焰中如此夺目,就连当中透露出的担忧都能隔着屏幕传达出来。
“我不知道,阿福,”布鲁斯注视着模糊的画面,声音迟疑又飘忽,“或许那就是他,但我没有证据。”布鲁斯从不依靠直觉判断任何事,但此时他的大脑,他的心,他的灵魂,这些都告诉他,那就是他的兄弟。
画面自动往后播放着,从男人打开暗室,到他抓着蝙蝠侠的手臂拉着他跑进去,从他躲在阴影里望着蝙蝠侠,到他回到通道里完全暴露在危险之下。
抱着必死的决心将蝙蝠侠推开,他完全将自己的安危摒弃在外。
哪怕背对着爆炸火光而导致男人的脸完全隐藏在帽子遮挡下的黑暗中,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留恋和义无反顾。
“这些还不算证据吗?”
阿福不知道布鲁斯想要的证据是什么样的,但他认为这些已经足够了。不止布鲁斯怀念了小托马斯三十年,阿福自己也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看起来很不好。”
比起布鲁斯,阿福了解的情况要少很多,但仅从片段的视频和声音里,他能轻易判断出……那个孩子,他能轻易判断出那个孩子如今的情况有多糟糕。
他在忍耐伤痛,他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上帝,你究竟对那个柔软又爱笑的孩子做了什么?
在他只会模糊不清地喊妈妈和阿福的时候将他带走,把他变得伤痕累累,然后送回来?
是的,那个孩子被盗走之前,甚至还不会喊哥哥和爸爸。
阿福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攥紧,他不敢去想他们珍爱的孩子孤单地面对了多少恶意。
无法理智思考的布鲁斯点了点头,他记得对方在火场中压抑着咳嗽断断续续的说话,记得洒满数十条通道的鲜血。
他看起来很不好。
甚至……
更多的事情从回忆里翻出来。
今晚出现在猫头鹰法庭的男人无疑就是之前那名特殊的利爪,法庭的巢穴只有成员和利爪知道,而那些高官权贵显然不会有这样的身手,而且也没必要除掉所有利爪。而利爪中,也只有他没有被彻底改造,只有他是反叛者。
他记得他和利爪在庄园门口曾对战过。
愤怒中,他将自己面前的利爪踢开,然后利爪被插在地面上的半截金属棍捅穿了身体。
当时并没有过多在意,但他现在似乎又听到利爪被钉在地面上隐约的呜咽。
布鲁斯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究竟都做了什么?
阿福和布鲁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利爪这个身份,忽略了利爪可能做过的事,也短暂忽略了一夜间死去的三十一个人和九具失踪的尸体。
他们只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要把小托马斯找回来。
就像此前的很多年一样,只是比起当初的无望挣扎,如今可以带着明确的期待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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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小时的休息并不足以让托马斯的状态得到太多缓解,但他还是换上了西装走出家门。
之前他已经答应过戈登今天会去警局做笔录,而且还有两个麻烦需要从家里清理出去。
把已经僵硬的两个杀手团了团塞进后备箱,托马斯打开车库门开车走了出去。
哥谭没有被监控覆盖的范围并不好找,不过之前作为利爪活动期间,他已经观察过整个城市的监控分布,想要不知不觉处理掉后备箱里的东西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坐在驾驶室,托马斯依然断断续续咳嗽着。
他的身体自愈速度虽然被提高,但所有伤势的恢复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内脏以及骨骼损伤的恢复当然也是一样。
因此他最近两天可能都要咳嗽着度过了。
绕远路经过哥谭河附近,托马斯停车动作迅速地将后备箱里装着的人扔了下去,然后重新回到驾驶室往哥谭警局开去。
没有结果的大规模暗杀事件让警局工作量倍增,但戈登依然抽出时间来见了林肯·马奇。
“很高兴能看到你平安无事出现在这里,马奇先生。”只有戈登自己知道他的这句话有多真心。
托马斯用手背挡在自己面前剧烈咳嗽着,喉咙里的痒意稍微缓解后才能说得出话:“戈登局长,我会、我会努力活到市长选举之后的。”
他的面色实在算不上好,戈登皱着眉:“这是……”
“或许是昨晚去天台吹冷风的原因吧,”托马斯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感冒就是这样,长时间不生病,总有一次会来势汹汹。”
“不过还是感谢您的关心,戈登局长。”
两个人并肩往警局里走去。
“昨晚警局安排了连夜审讯,逮捕归案的六个人已经全部招供,”戈登简单跟林肯·马奇讲了讲审讯结果,“他们都承认接到了暗杀你的任务,但都不知道任务是谁安排给他们的。”
幕后的老板隐藏很深,不过即使没有人说出来,戈登也已经对幕后者的身份有了一定的猜测。
想要杀死林肯·马奇的,一定是本次市长选举的候选人。
而这其中,只有企鹅人奥斯瓦尔德·科波特能拿出那样的武器,也只有他有能力完美隐藏。
虽然没有证据,但戈登认为想要暗杀林肯·马奇的,除了企鹅人之外不作他想。
“或许您应该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戈登实在担忧林肯·马奇的人身安全,不止因为他的候选人身份,而是因为戈登自己有保护哥谭每一个公民的责任,“只是最近几天的保护,我们完全可以暗中进行,不会对您有任何影响。”
“最关键的是,其余的候选人也有警局安排的人手保护。”戈登似乎打定主意要说服林肯·马奇。
最近几天……
托马斯最近确实没有什么事必须去做,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养好身体。哥谭警局的保护虽然没有必要,但至少已经不会妨碍他的任何行动。
而且连续的拒绝说不定会让戈登多想。
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托马斯犹豫着点了点头:“只是像以前一样的暗中保护的话,”不待在他周围,不时刻盯着他,对于他来说,就算有什么事要去做,躲开这样的保护也轻而易举。
没有过多纠结,他很快同意了戈登的提议。
昨晚发生的事情虽然严重,但由于证据充足,嫌犯也非常配合,因此笔录并不需要问太多。
托马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戈登在打电话。
“确定不需要我去接你吗?”
戈登的声音异常温和,语气里也带着十分的担忧。毫无疑问,这是一通来自家人的电话,托马斯忍不住被这样的忧虑吸引了注意。
家人都是这样相处吗?
从没有和家人相处经验的托马斯无比好奇。
戈登和家人的通话还在继续,虽然他距离托马斯并不算近,但托马斯还是能听到。
“如果在火车上遇到危险,一定要打电话联系我。”
“这已经是很好的消息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关心和爱护一股脑从戈登的语气里往外冒,哪怕戈登再克制,但现在对感情十分敏感的托马斯还是轻易感受到了。
托马斯上身靠在墙壁上,注意力忍不住放在戈登和家人的通话里,细密的痒意又从肺部蔓延到咽喉,他忍不住将手按在喉结上,试图这样阻止痒意继续向上翻涌。
没什么好羡慕的,托马斯转移视线看向另一边。
他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从被扼住的咽喉里传出来,胸腔泛着难耐的痛感。
挂断电话的戈登带着关切走过来:“马奇先生,或许你该去医院一趟。”
“我也这样认为,”好不容易压下这阵咳嗽,托马斯站直身体,“是您家人的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