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涧
没过几分钟,他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鹿见春名结束实验回来了。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鹿见春名这次还提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在路灯惨白的光照下,银色箱子的表面闪烁着金属般的色泽。
手提箱并不算大,但四四方方,几乎是一个正方体的形状,目测大概能塞进一个五岁以下的小孩。
鹿见春名打开车的后座,随手将银色的金属箱子放进了后座,然后才关上门,坐会到了诸伏景光的副驾驶位置上。
“那是什么?”诸伏景光眼神中带着研究,通过车内的后视镜,注视着那个被放置在车后座上的银色金属箱。
“道具。”鹿见春名言简意赅地回答。
“道具?”诸伏景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没错,”鹿见春名偏过头,微笑着注视着他,“用来表演的道具。”
他要上演一场绝无后患、不管是谁都不会怀疑是假死的表演。
鹿见春名说话时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中明明灭灭的火苗。
车内没有开灯,研究所内的白炽光泄露了几分,借着这点微光,诸伏景光能看清那双金色的眼睛,灿烂的焰火在一片鎏金之中跳跃不熄,在金色与银色的辉映之下,比起活生生的人类,鹿见春名更像是幽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诸伏景光总觉得鹿见春名要比以往看起来更加苍白,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肤色在光照下显得一片惨白。
诸伏景光没有深究下去,鹿见春名的态度摆明了不会告诉他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道具”。
接下来他也没空再去想这件事了。
诸伏景光接到了琴酒发来的消息。
“琴酒发消息给我了。”他打开那则简讯扫了一眼,“明天安排我去执行一个任务……单人行动,在一栋废弃大楼里狙击任务目标。”
不管是单人行动还是废弃大楼,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足够让已经知道自己暴露的诸伏景光猜出真相了。
“那栋大楼大概就是他们为你选择的葬身之地吧。”鹿见春名若有所思。
很快他也接到了琴酒打来的电话,“明天来大阪。”
琴酒的语气很不耐烦——他显然并不情愿。
但苏格兰有问题,琴酒不可能放任鹿见春名自己行动。作为研究所宝贵的实验素材,鹿见春名的身边必须有组织成员的眼睛存在。
但BOSS并不想让朗姆手下的人成为鹿见春名的搭档,所以再找到新一任靠谱的保姆之前,琴酒只能捏着鼻子忍了鹿见春名。
“明白了,”鹿见春名干脆地回答,“这么久没搭档了,你一定很想我吧?”
琴酒被哽住了。
在这一瞬间,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些十分让人动摇的想法——苏格兰啊苏格兰,你为什么是个卧底?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再看见告死鸟那张讨人厌的脸了!
“明天下午六点前滚到我的面前来。”琴酒忍无可忍地挂了电话。
鹿见春名发出不满的咂舌声,“你看看琴酒,明明是行动组的干部,怎么还这么不稳重!这样下去,BOSS要怎么才能对他放心?”
既然已经暴露了卧底对身份,诸伏景光也懒得演下去了,十分一针见血地吐槽:“和你搭档很难维持正常的精神状态吧。”
“你什么意思?”鹿见春名大为震惊,“我好心帮你,你对我就这个态度?快给我道歉!”
诸伏景光想了想,用哄孩子的语气开口:“嗯嗯嗯,好好好,是我错了。”
他停下车,下一秒又转换了十分冷酷的语调:“到公寓了,你该下车了。”
鹿见春名对诸伏景光的两副面孔无话可说,他默了默,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拍在诸伏景光的胸口后才打开门下了车。
“我的安全屋——组织不知道的那种。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不去。”他一边关上车门一边说话,将余音全都关在了紧闭的车门缝隙外,“明天,你就要和苏格兰这个身份说再见了。”
诸伏景光失笑地摇了摇头,启动车辆离开了。
鹿见春名打了个哈欠,才拎着那个银色的金属箱回到公寓之中。
他先是通过网络预定了大阪的酒店,然后又预约了快递服务——从东京寄往大阪的飞机速递最快可以在六个小时内送到,刚好满足鹿见春名的需求。
当然,收费昂贵。
不过反正花的是组织的钱,鹿见春名一点都不心疼。
他做完这一切,才安心地躺在床上睡了一觉——直到在上午九点的时候被敲门声吵醒。
鹿见春名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穿着绿色快递服的快递员对他露出完美的微笑:“您好先生,我是来取件的。”
鹿见春名将银色的手提箱递给快递员,接过签字笔,在面单上签下了随手写的假名。
快递员看了一眼,完美的表情出现了一些裂痕,“好的,琴子……先生,您的快递会准时在下午三点前抵达指定的地点。”
*
降谷零环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靠着墙。
在这间屋子里,距离他最远的斜对角坐着那个让他相看两相厌的男人——一头长发、带着针织帽的赤井秀一完全没有理会降谷零带刺的目光,正在十分淡定地用绸布擦拭着他的狙击枪。
他们俩会共处一室当然是有原因的。
一小时前,琴酒通知他和赤井秀一来指定的地点待命,稍后就到的贝尔摩德会告诉他们具体的任务是什么。
现在是下午五点。处于日照时间已经缩短的冬季,下午五点的阳光也已经开始倾斜,隐约有了几分落日的影子。
门外响起了十分清脆且错落有致的声音,降谷零辨别了一下——那是脚步声。
在这个已经被废弃多时的地方,只有贝尔摩德才会踩着高跟鞋过来。
门被推开,走进屋内的明艳美人随手撩了一下金色的卷发,如同春日湖水般拥有漂亮颜色的眼瞳扫过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的脸。
和贝尔摩德比较熟悉的降谷零开口了:“到底是什么任务这么神秘?还非要等到你来了才能告诉我们。”
“别紧张。”贝尔摩德对降谷零微微笑了一下,“按照琴酒的话来说的话……只是抓老鼠而已。”
抓老鼠?
降谷零心头一跳。
赤井秀一镇定发问:“老鼠?你是指叛徒吗?”
“没错。”贝尔摩德颔首。
“那个老鼠的身份是?”降谷零试探,“临时才告诉我们任务的话,情报搜集方面会让我难办。”
“没关系,那只可怜的小老鼠已经身处陷阱之中了,他逃不掉的。”贝尔摩德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向降谷零,“至于情报工作嘛……那个叛徒你们应该也很熟悉。”
“你的意思是……”降谷零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苏格兰是公安的卧底。”
话音落下的瞬间,降谷零的心跳骤然停滞了一拍。
贝尔摩德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起来。她屈起指节,用染成红色的指甲轻轻敲了敲桌面。
“说起来,能揪出内鬼还得感谢告死鸟呢,是他最先发现了苏格兰的不对劲。”
第91章 酒厂的场合(39)
降谷零整个人都僵住了。
——诸伏景光暴露了。
怎么可能?明明距离上一次任务才一天而已, 昨天下午分别时都没有任何意外、风平浪静,仅仅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诸伏景光的暴露?
“告死鸟?”降谷零重复。
告死鸟和诸伏景光又是搭档,是离他最近的人, 告死鸟抓住了什么把柄?
……这件事, 诸伏景光自己又知道吗?
身体的僵硬只在短暂的瞬间, 卧底多年的素养让降谷零的演技已经被锻炼地炉火纯青, 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哪怕他知道暴露身份的人是诸伏景光。
“告死鸟好像发现了苏格兰的不对劲。”贝尔摩德回答, 她坐在窗边的阳光下,漫不经心地借着日光,看着在光照下不断变幻出绚丽辉光的美甲, “然后琴酒去查了一下,通过一些情报确认了这件事。”
贝尔摩德一向是神秘主义者,但她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多对降谷零透露一些情报。她抬起浅蓝的眼睛,与降谷零目光对视。
降谷零垂下眼睫,沉默地将手中的枪上膛:“所以, 我们的任务就是杀了苏格兰, 对吧。”
赤井秀一皱眉:“具体的计划?既然你说猎物已经进入了陷阱, 那么应该早有准备吧。”
“苏格兰就在前面那栋废弃的大楼里。”贝尔摩德回答。
她站起身来,拉开只将窗户露出一条缝隙的窗帘, 微微发红的暮光涌进室内, 照亮了整个房间,降谷零不适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栋废弃的大楼不算很高,总共只有八层,外表还残留着彩绘和没拆卸完整的装饰牌。
“我负责狙击么?”赤井秀一问, “苏格兰也是狙击手,如果他发现事情不对劲, 我不觉得他会轻易将自己暴露在另一个狙击手的枪口下。”
他完全没想到苏格兰会是公安的卧底,暴露的时间也非常微妙……明明他们昨天才刚刚一起结束了一个任务,转头就要去暗杀自己曾经的队友。
如果时机允许,赤井秀一是不介意帮苏格兰一把的——前提是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他毕竟是FBI,还有自己的事情要调查,不可能为了日本公安而冒那么大的风险。
“我和莱伊负责追击,”贝尔摩德十分干脆地安排了任务,“至于波本……你就负责截断苏格兰的退路吧。”
“是,”降谷零低声回答,“我知道了。”
贝尔摩德踩着细长的高跟鞋,打开门,走了出去。赤井秀一跟在她的身后,降谷零慢了一拍才跟上脚步,在走出门时握住了门把手,将门重重关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这声音砸进降谷零心室之中,砸出一个漏风的空腔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但是心跳的声音要比以往多快。
降谷零进入电梯之中,他环抱双臂靠在电梯厢上,盯着数字不断变幻的显示屏。
“怎么了?”贝尔摩德通过倒映出人影的玻璃反光,打量着降谷零的神色,“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
“我只是没想到,苏格兰会是卧底。”降谷零耸了下肩,“所以有些惊讶而已。”
“是吗。”贝尔摩德不置可否,“那你也应该明白,组织对叛徒的态度。”
组织的千面魔女向来只将话说得点到即止,不管是赤井秀一还是降谷零,都很明白她话中未尽的含义。
很显然,和他们经常同组行动的苏格兰是叛徒,那么作为同伴的他们——是否也有可能背上嫌疑呢?
分明告死鸟都发现了苏格兰的异常,但他们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对这一点,组织显然抱有怀疑的态度,否则就不可能偏偏安排他们两人来执行这个处决苏格兰的任务了。
这是一次表明立场和忠心的任务,贝尔摩德只是那个空降的监督人,真正动手的人会是波本和莱伊这两个代号成员。
杀了苏格兰,才是能证明他们立场的最佳方式。
在决定接受公安的邀请、成为卧底警察的时候,降谷零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从宣誓成为警察起,他就有了随时可能会殉职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