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涧
鹿见春名愣了一下,跟上了琴酒的脚步,直到两人走出酒吧,鹿见春名才开口:“干什么?”
“去研究所,”琴酒,“采样。”
琴酒言简意赅,没有多跟鹿见春名解释些什么。他并不是负责研究所的,对研究相关的事情更是一点不懂,只是单纯地在配合宫野志保的研究需求而已。
……
抵达研究所时,时间已经趋近于傍晚。
但实验和采样都没有马上开始,鹿见春名坐在宫野志保的办公室里,无聊地靠在沙发上打游戏。
“今天你们是缺人手吗?还是设备坏了?”他一边打游戏一边问,“早点结束我好早点走人啊。”
“不是人手,设备也没问题。”宫野志保低头用笔在草稿纸上写些什么,“是研究所内用的内网系统出了一点问题……似乎是在更新系统,暂时故障了。”
自从两年前科技公司的社长金森正树背叛之后,研究所内就下线了世界树系统,改用了不能连接到外部网络的系统,除非有专门的密钥,否则甚至无法从系统中将文件和数据拷贝出来。
“什么时候能修好?”
手机屏幕中打出了“WIN”的胜利标识,鹿见春名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机。
宫野志保张口想要回答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五官明艳、踩着高跟鞋的金发美人走了进来,抬手轻轻撩了一下卷曲的金发。她坐在室内的单人沙发上,连体的皮衣与身体的曲线无比贴合,勾勒出分外惑人的轮廓。
金发美人轻轻将双腿交叠在一起,她抬手撑在下颌上,掀起眼皮,用那双浅碧色的眼睛看向宫野志保。
“那位先生让我来拿一些文件。”贝尔摩德手中捏着一个银色的金属质U盘,她捏着挂链,U盘轻轻晃荡了两下,才被她抛给了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准确地接过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的U盘,“我知道了。”
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将U盘拔开,插入到电脑之中。
宫野志保很敏感——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大多数都相当敏锐,十分擅于察言观色,虽然有姐姐愿意保护她,但宫野志保自小便被组织看中培养、生活在充斥着各种犯罪者环境中,她不可避免地要学会保护自己。
贝尔摩德向来不掩饰自己对宫野志保的厌恶和针对,宫野志保也从不自讨没趣,虽然她不爽贝尔摩德的态度,但也没有必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和她吵架,所以她在不得不面对贝尔摩德的时候都是能少说话则少开口。
贝尔摩德就更没有要和宫野志保闲聊些什么的想法了。
她不喜欢研究所,不喜欢银色子弹,更讨厌宫野夫妇、以及继承他们的衣钵开始继续研究的宫野志保。
但她对鹿见春名倒是没什么很大的意见。
在贝尔摩德看来,鹿见春名和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属于同类——大家都是组织的小白鼠,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她才是那位先生真正的亲信、组织里地位更加特殊的干部……但大家都是实验体,谁更受欢迎有什么区别吗?
至少贝尔摩德并不想让自己那么受欢迎,在她之后吃下银色子弹的鹿见春名则是那个毫无疑问的、被研究员们欢迎的人。
“实验辛苦吗?”贝尔摩德饶有兴味地看向鹿见春名。
“……除了有点烦人、影响了我的游戏时间和休息时间之外,也没什么特别辛苦的。”鹿见春名顿了顿才回答。
“下次不想来也可以翘班,偶尔一次两次也没什么关系,你有特权——不用完全配合这些穿着白大褂的蠢货。”贝尔摩德笑意吟吟,无关明艳而秾丽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意味来,“之后的行动,说不定我们会合作呢,提前熟悉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吧?”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合作?”
鹿见春名微微眯起了眼睛。
什么意思?之后?之后他们会有什么合作?……贝尔摩德是在对他暗示什么吗?
可贝尔摩德似乎没有要再透露些什么意思了,轻轻巧巧地带过了话题:“我只是猜测而已。你很喜欢打游戏?可惜我的操作不怎么样,否则也可以用游戏来消磨时间了。”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国际影星是没什么空玩游戏的。”鹿见春名不咸不淡地开口。
贝尔摩德不只是国际知名的好莱坞女星,暗地里还是组织的成员,这样双面的身份几乎让她没什么私人时间。
“确实有点难。”贝尔摩德摊了一下手,“如果真的能实现全息游戏就好了,可以一边睡觉一边娱乐。”
鹿见春名低下了头,随口说:“那种技术现在还达不到吧?”
“谁知道呢。”贝尔摩德轻轻笑了一下。
宫野志保正在从电脑之中将文件拷贝出来。
因为系统原因不明的故障,她只能手动操作,好在贝尔摩德给她的U盘里本身就装载了密钥程序,在通过系统授权之后,她打开了U盘里列出来的文件列表。
那都是贝尔摩德要带走的资料——宫野志保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要来找她,那些文件里有一大部分都是和鹿见春名有关的资料,整个研究所里只有她才有权限查看这些保存下来的资料。
……但贝尔摩德要这些资料干什么?她并不是研究员啊。
虽然心中有疑虑,但这是那位先生让贝尔摩德做的事情,宫野志保没有理由、有不应该对此质疑。
所以她只是诧异地看了一眼贝尔摩德,随后就收回了视线。
文件里的资料并不算特别多,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绿色进度条从98%跳到了100%,随后立刻弹出了一个“传输完成”的提示窗。
宫野志保拔出了银色的U盘,将之丢进了贝尔摩德的怀里。
“你要的资料已经放进去了。”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该办的事情办完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贝尔摩德也没有兴趣要在她讨厌的研究所之中多待,这个地方只会让她想起十分不美好的回忆,于是十分干脆地站了起来。
在拉开门走出去时,她停顿了一下脚步,偏头看向鹿见春名,被染成深红的唇勾起一点弧度来。
“下次见了。”
高跟鞋踩着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
鹿见春名心中微微一动——他知道贝尔摩德的那句话是对她说的,而她显然别有意图。
他动了动手指,浓厚的黑色粒子从他的身体之中涌现出来,迅速在空中构成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形。
藏太顺从他的心意,立刻就追上了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车停在研究所的地下负一层,她踩着高跟鞋走进地下停车场之中,拉开跑车的车门,坐了进去。但她没有急着将车启动,而是拿出了手机,拨出了几个号码。
按下号码的键盘音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贝尔摩德却完全没有发觉后座上多了一个人——或许不应该称之为人,藏太只是拥有与人类相似的外形而已。
贝尔摩德拨出的那个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对面传出来的是一个显得有些疲惫的男声,在通话之中显得有些的扭曲。
“喂?请问有什么事吗?”
“古贺博士,”美艳的女郎轻轻笑了一下,轻柔的嗓音之中暗含着森然的杀机,“已经很久了,你还没有考虑好吗?”
对面的人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些什么,原本显得有些疲惫的声线立刻紧张起来,即使隔着手机在通话,鹿见春名也能听出他颤抖声音中的恐惧。
古贺博士克制不住地拔高了声调。
“——我的技术,绝对不是用来杀人的!”
第144章 酒厂的场合(51)
古贺进猛地站了起来, 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按在桌面上,支撑着自己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克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忍不住将声调拔高, 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显得稍微有底气一些。
但古贺进心里很清楚, 至少以他自身的力量, 是没办法与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庞大组织抗衡的。
这个组织在两年前的时候就派人来接触过他, 说是对他设计的程序和技术很感兴趣……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做出什么成果来, 这个组织对他的兴趣似乎也只处在可有可无之间,即使被他惶恐地拒绝,也没有过分纠缠。
直到他研究出了成果, 真正的噩梦就降临了。
他在家里发现过无声无息被放进来的警告信,发现过被画上了红圈的家人的名字,还在漆黑的楼道之中,被身披黑色雨衣的神秘人用枪口顶着后颈。
只要回想起那些可怕的手段,古贺进的心中就忍不住弥漫气寒意。他身体发冷, 手指有些痉挛, 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发软的身体。
心脏狂跳起来, 古贺进毫不怀疑这颗心脏下一秒就会从他的胸腔之中直接跳出来。
电话之中传来了女人轻笑起来的声音,对面的人似乎知道他只是色厉内荏, 连语气都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古贺博士, 你这么说话就太难听了,谁告诉你我们要你的技术是想杀人了?”
这个回答让古贺进有些惊讶。
他神情错愕起来,不慎失手打翻了放置在手边的咖啡杯,瓷白的咖啡杯中, 深黑色的液体泼洒了出来,倾倒在了键盘上, 连接着电脑的键盘因为沾了水而冒出了一点蓝紫色的电光。
瓷白的咖啡杯从书桌的边缘滚落,又掉在了地面上重重地坠落碎裂,瓷杯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明晰,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古贺进的脑子里。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如果不是电话那头还传来了一点呼吸的声音,贝尔摩德大概会认为这个古贺博士被她给吓得心脏猝死了。
古贺进缓缓抬起头来,他有些粗暴地一把拔下了将电脑和键盘连接在一起的数据线,放置在桌上的三个电脑屏幕上弥漫着幽幽的蓝光,在他的眼镜表面和瞳孔的深处映照出蓝色的光来。
他深深舒出一口气,眼镜因为角度的偏移而折射出反光来,古贺进的表情无法看清。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再度出声的时候,古贺进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
他确实从两年前刚提出这个设想的时候就被组织给注意到了,但那时候组织对他的关注度并不高,也不是非他不可,虽然有威胁的举动,但古贺进的日常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平和的……只是大概数个月、又或者半年,组织就像是幽灵一样,会突然冒出来,然后打破他对未来所有美好生活的期望。
出于对犯罪组织的偏见,古贺进没有具体问过贝尔摩德为什么组织想要拿到这个技术、又打算利用这个技术做些什么,在先入为主的前提下,古贺进下意识地认为组织是打算利用他提出的新技术来犯罪,比如……杀人。
这是古贺进无法接受的。
“我读过你的论文。”
虽然没看懂。贝尔摩德心说。
她接着又开口了,“我能看出来,你研究这项技术、并且花费了数年的时间将这项技术一点一点变成现实,其实就是为了你的理想吧?你的理想很伟大、很纯粹,我很认同你的想法……并且为此而对你感到尊敬。”
不得不说,身为一个国际知名的好莱坞影星,贝尔摩德的业务能力相当过关,至少台词功底就很不错,轻轻巧巧几句话就让古贺进缓和了情绪。
“其实你不用这么抵触我们的,虽说我们的人之前对你做出了一些过激的行为……”贝尔摩德幽幽叹了口气,对古贺进循循善诱,“但是,这都是有原因的。”
“你们不止恐吓我,还用我的家人威胁,”古贺进的语气十分讽刺,“这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苦衷,我不相信黑道会有什么苦衷!”
贝尔摩德很有耐心,一点没有因为古贺进激烈的语气而生气。
“黑道就不能救人吗?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那未免也太过狭隘了。”
金发美人在电话的另一端轻轻笑了一声,含着笑意的嗓音从听筒之中溢了出来,带着点酥酥麻麻的意味——但古贺进没心思仔细听她的声音,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贝尔摩德话语的内容上。
“你想救人,我们也想救人,最终的目的本质上是一样的……我们都希望有人能因此而活下来,”贝尔摩德意有所指,“难道你就不想再和你的女儿说话吗?既然如此,你大可以和我们合作。”
古贺进沉默了。
他当然想见自己的女儿,做梦都在想。
他的女儿——古贺由纪在五年前失足坠楼,虽然没有死亡,但磕到了脑袋,至今无法醒来,成为了植物人,在病床上昏睡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五年来,古贺进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再看到女儿睁开眼睛、笑着喊他爸爸的样子,他想和女儿交流,哪怕只是说一句话、一个字都好……但这希望太过渺茫,他不知道女儿还会不会有醒过来的那一天。
古贺进无法将女儿苏醒的希望完全交托给命运,所以他选择了自己主动出手,去追寻那一点希望——然后牢牢抓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