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涧
手机屏幕中弹出了一条短信,发送人是备注为“成田大哥”的人。
既然手机的主人已经换了人,鹿见春名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开了短信。
[藤泽,你现在正好在江古田附近吧?有个临时工作需要你跑腿。]
[去我发给你的地址,储物柜的B-7号柜里拿到一个黑色的手提箱,然后在晚上十点前送到我说的另一个地点,你就能拿到十万円的报酬。]
[记住,不要打开箱子,老实一点,你知道不听话的后果的。]
这几条短信的字里行间中,横看竖看都充满着违法犯罪的味道。
但是……
鹿见春名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黄毛。
被称为藤泽的这个人已经昏倒了,显然没有办法再去跑腿。既然如此,就让他这个继承手机的人来承受这十万円的责任好了。
鹿见春名打开手机自带的地图,找到成天大哥发来的地点,沿着地图的指引走了过去。
那里是家大型的超市,超市外放着一排储物柜。超市虽然还在营业时间,但这个点去逛超市的人显然少之又少。
鹿见春名找到了B-7号储物柜——柜子是上锁的。
他懒得去找钥匙,拆下卡在鬓角的黑色发夹,将尖锐的尖端插入锁孔之中,捣鼓了几下之后柜门便应声而开。
B-7号储物柜中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黑色手提箱。
鹿见春名拎起黑色的手提箱,来到了成田大哥所说的交易地点——在一栋废弃的大楼里。
这一片似乎都很荒凉,周围几乎没有人影,连路灯也时好时坏地闪烁,很有鬼片的氛围。
选在这种地方交易的,100%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距离十点还有十五分钟。
黑色的手提箱并不大,鹿见春名在心里预估了一下它的容量,大概只能装很小的东西……军火之类的不大可能。
他轻轻晃了晃手提箱,将耳朵贴在手提箱皮质的表面,听内部传来的声音——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以及坚硬的东西碰撞在一起时的清脆声响。
是什么呢?鹿见春名开始好奇了。
他向来拥有强烈的好奇心——杀人案除外——正因为好奇极限运动,所以才会去体验、因此暴露了亚人身份;甚至在暴露之后,他都要见缝插针地在逃离追捕的过程中去尝试翼装飞行,然后再次把自己给摔死了。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会牢记“好奇心害死猫”这句俗语,为小命着想而不去碰不该碰的东西……但鹿见春名是个亚人。
亚人的身份让他有了可以无所顾忌的资格,在他眼里,生命并不是“仅有一次的珍贵”。
*
黑色的手提箱并没有上锁,因此短信上才会特地警告说不许打开箱子。
但人就是会因为“越不让做什么”,才会越想做什么。
鹿见春名打开了手提箱的卡扣,将手提箱打开——那一瞬间,他差点被斑斓的闪光晃花了眼睛。
箱子里装的全都是宝石,五颜六色的宝石全被装在这一个廉价的黑色手提箱之中,即使在昏暗的幻境下也闪烁着光晕,被切割出来的数千个平面将光芒折射,在墙壁上倒映出无数光斑。
“哇哦。”
他毫无感情地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鹿见春名拿起一颗红宝石,对着没有镶嵌玻璃的窗户看了一眼。
冷白的月光透过宝石,被染成血般的红色,落在鹿见春名金色的眼睛中,无端让他看起来凶气毕露。
他的动作骤然一滞,耳尖因为察觉到声音而敏感地动了动。
下一个瞬间,一颗子弹便打在了他的脚边。
“井辰组的喽啰都这么不听话吗?”森冷地像蛇一样的声音响起,男人握着枪,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明明说过不能擅自打开箱子吧?”
鹿见春名慢悠悠地放下宝石,转身看向男人——戴着圆顶的帽子,一身黑衣,和琴酒同款装扮,唯一不同的是眼前这位胡子男在颜值上拖了后腿。
“我只是好奇而已。”鹿见春名摆出了无辜的表情。
“你会为你的好奇心付出代价的。”斯内克冷冷地说,将枪口对准了鹿见春名,“东京湾的滋味,你应该会很喜欢。”
“那也不是不行,”鹿见春名说,“把我沉东京湾之前,先把钱结了。”
斯内克脸上冰冷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崩裂,“……什么钱?”
“帮忙跑腿送东西的十万円。”鹿见春名强调,“你该不会想赖账吧?”
“你这家伙,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真的以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吗?”斯内克被气笑了。
都要送他下黄泉去见伊邪那美了,还结什么十万円?
“怎么动不动就死不死的呢?”鹿见春名害怕地说,“我不就是看了一下嘛,况且这堆宝石……”
他收起可以装出来的慌张的表情,玩味地将那句话说完。
“……不是假货吗?”
斯内克脸上的表情一滞。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如同毒蛇一般阴冷地盯着鹿见春名,“你是怎么知道的?”
“显而易见吧?”鹿见春名微笑着说。
其实他分不出宝石的真假,只是里面有一枚是他前不久刚见过的红宝石“玫瑰夫人”。
据他所知,玫瑰夫人在此前一直被一个收藏家私人收藏着,也没有对外展览过,直到这个收藏家用“玫瑰夫人”来向横山珠宝家的大小姐求婚,这枚珍贵的“玫瑰夫人”才正式被横山珠宝作为镇馆之宝收藏。
也就是说,这个箱子里的“玫瑰夫人”是假货……那么由此也可以推论出来了,这个箱子里的其他宝石也都是假货。
斯内克冷不丁地开枪了。
但子弹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贯穿鹿见春名的心脏。在他动手前的那一瞬间,藏太便看到了他手指细微的动作。
戴着这么一个会动的全方位无死角监视器,鹿见春名当然不可能被打中。
他只小幅度地微微侧了一下身体,子弹便擦着他的身体嵌入到墙壁之中。鹿见春名的动作毫无凝滞,在闪开子弹后他便踩着昏暗的光线冲了上来,卡在鬓发上的黑色发夹被他夹在指尖。
寒芒在月色下一闪而逝,尖利的两枚黑色发卡从鹿见春名的手中飞出,其中一枚尖端精确无比地撞在斯内克手中的枪上,另一枚划伤了他的虎口。
痛感让斯内克下意识松手,枪掉落在地上的一瞬间便被鹿见春名踢到了远处。
他毫不迟疑地一脚踹上斯内克的腰,用手卡着斯内克的脖子将他逼迫地后背抵在墙上。
鹿见春名稳定的单手持刀,锋利而纤薄的刀刃抵在斯内克的脖颈上,将肌肤割开,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血渗了出来。
斯内克连呼吸都变得凝滞起来。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的呼吸起伏再稍微大一点,脖子就会被刀刃给彻底切开。
鼓掌声响起。
穿着一身和服的老人踩着木屐从黑暗中走出来,饶有兴味地看着鹿见春名。
“你是井辰组的人?”
他说。
“这么厉害,留在井辰组未免有些可惜,不如加入我们组织吧?”
第25章 七年前(4)
“你是……?”
鹿见春名将眼角的余光分了一点给穿着和服的老者。
“你可以称呼我为白鹤。”老者双手交叠着握在细长的乌木手杖上, 布满细密皱纹的眼角折出一道略显精明的弧度来,“或者科瑞也可以。现在可以把斯内克放开了吗?”
斯内克?蛇的英文读音吗?
白鹤、蛇……鹿见春名想起来自己的代号——告死鸟。
虽然是现实中并不存在的神话传说中的幻想生物,但告死鸟毫无疑问也是种动物,这代号就和他七年后打工的组织都是酒一样, 一听就知道这帮人是一伙的。
所以说, 这就是他任职、然后背刺了同事的第一个组织么?
原来他是这么加入的啊……鹿见春名想。
他心中升起一种被看不见的命运线所操纵的感觉——但鹿见春名并没有中二少年一般“必须要反抗被安排好的命运”的想法。
从出生到迄今为止的十八年, 鹿见春名的人生一直在“随波逐流”之中度过。他没有找到什么大的目标, 既然不会死, 那么暂且就将“随心所欲、充满乐趣地活到寿命终结为止”作为人生的终点。
不管是现在的他,还是以后的他,实际上都是他, 他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既然都是他自己,那么他基于自己的处境、性格之类的外部条件之下、所做出来的决定,理所当然会和命运轨迹类似。
毕竟那都是鹿见春名不是吗?
再次掏出四字真言——来都来了、顺其自然、活着就行。
所以鹿见春名想了想加入这个组织的坏处——除了随时可能会被警察抓紧去蹲号子以外好像没什么坏处,反正他现在也是游走在法律之外的法外狂徒,时不时的就会干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要挖我的话, 是不是该谈谈待遇问题?”鹿见春名严肃地说。
科瑞脸上的笑容一僵, “……啊?”
鹿见春名也疑惑起来:“不会吧?你们企业这么不正规的?”
哪有正规的犯罪组织啊?!
科瑞哪里见过鹿见春名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井辰组身为组长的下层组织之一, 会被吩咐来跑腿的多半也只是一般的底层成员,这样底层中的底层, 难道不该是他一张口邀请对方就立刻答应吗?怎么还跟他谈起待遇问题来了!
斯内克坚强地开口了:“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 否则……”
“闭嘴。”
鹿见春名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掐住斯内克脖子的手指缓缓收紧,硬是让斯内克把没说完的那半句威胁咽了回去。
斯内克心说我好歹也是头目级别的,以后说不定也是你的上司, 你就这么对我?
“井辰组也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只是我们组织诸多下层中的其中一个。组织的实力比你想的更加深不可测, 财富、权利,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东西。”科瑞用一种哄中二病少年的口吻说。
鹿见春名表情诚恳:“说人话。”
科瑞一噎。
“……只要能完成组织的任务,这个额度以内的活动经费都可以申请。”科瑞只好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他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当然……还有那十万円的报酬。”
说出十万円的时候科瑞的内心非常屈辱。
他科瑞好歹是组织其中一个联络点的负责人,经手的都是千万为单位的资金,就这么点钱他还要跟一个底层人员在这里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