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涧
她玩味地说。
贝尔摩德确实没有见过鹿见春名。
四年前,鹿见春名在研究所里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逃跑了,还一跑是四年。当时的贝尔摩德根本不想靠近研究所,她相当厌恶那个冰冷的地方,没事绝对不会靠近。
像是往研究所送实验体这种工作,贝尔摩德是不会去做的,所以一开始她根本不知道出现了鹿见春名这么一个特殊的实验体。
但讨厌研究所并不意味着她对那里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研究所内有她的裙下之臣,她只需要勾勾手指,便能得到想要的情报。
——告死鸟的长相、特殊而神奇的体质,她都从研究员的口中得知了,但她并不确定那到底是研究员的妄想还是真的……只是遗憾没有办法得到更清楚的实验记录和录像,那是只有研究所的研究组长有权限看到的东西。
“喔,是吗。”玛珊应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既然是下午茶,贝尔摩德当然选择的是高档的西点店。这家西点店的位置临街,占据了整整三层楼,而贝尔摩德和玛珊就坐在三楼的包厢之中。
西点店的玻璃窗是单向透明的,玛珊能看清临街的那一面上所有的动静。她的视线只往窗外扫了一眼,又很快地收回。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玛珊又缓缓地把视线移了回去,定睛一看——熟悉的黑衣服黑帽子以及那头显眼的银发,这不是组织内的Top Killer还能是谁?但是……他怎么是从马路对面那家A店里走出来的?
玛珊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这位组织后勤组人事部的大美女此刻毫不顾忌形象,撅着屁股将脸贴在窗玻璃上,那张漂亮的脸蛋被挤压的有些变形。
贝尔摩德对玛珊突如其来的行为十分一言难尽:“……你在做什么?”
“那不是琴酒吗?”玛珊惊奇地转头,看向贝尔摩德,“我刚刚看到他从Animate店出来了,他琴酒去那干嘛?跟他完全不搭啊……”
一听有可能是琴酒的乐子,贝尔摩德动作一顿,放下了手中的红茶杯,也看向了窗玻璃外。
一身黑衣的冷酷TopKiller黑着脸从Animate店中走出来,周围全是印有美少女头像T恤和羽织的死宅,衬的他格格不入——唯一的共同点是,他手上提着一根不管是造型还是配色都十分具有少女心的魔法杖。
玛珊和贝尔摩德同时陷入了沉默。
也许是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玛珊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机,试图拍照记录下这足以将琴酒钉上组织耻辱柱的一幕——好在过往那些敢跳脸琴酒的弱智们的下场历历在目,让玛珊的理智回笼,实在没那个狗胆按下拍摄键。
“实在没想到……”玛珊神情复杂,干巴巴地开口,“琴酒居然会喜欢这个呢……这就是反差吗?”
原来那个杀人不眨眼、动不动就用枪顶着别人脑门的琴酒,私底下里居然是喜欢魔法少女、有一颗粉嫩的少女心的人……确实很反差,但也不太萌啊。
总觉得组织TopKiller的逼格突然就掉下来了啊!
“啊……这个……”贝尔摩德欲言又止,“……这种事情,我也第一次知道呢……确实没想到啊。”
她下意识喝了口红茶,打算压压惊。
玛珊没那个狗胆拍照留证,但是有狗胆传播八卦——后勤组也只有这点爱好了。
他们不参与行动、也不战斗,每天都窝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要么就是给试图扫射东京塔的弱智成员擦屁股善后,这种生活中不聊点八卦调剂一下的话实在看不下去。
贝尔摩德看了一眼打字打出残影来的玛珊,沉默了一下,没有阻止。
她想——最多明天,估计全组织的代号成员都会知道这个琴酒笑话了。
*
降谷零拉开隔间的门,走进去接起了朗姆的电话。
他属于朗姆的情报小组,但至今却没有见过朗姆到底长什么样——甚至连真实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过。
朗姆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机械音传来:“你知道告死鸟吧?前几天,你应该和琴酒一起执行了和告死鸟有关的任务。”
朗姆的声音很平静,从中听不出什么喜怒的情绪来。
降谷零心头一紧——和告死鸟有关的事他虽然有和朗姆报告,但只是混杂在一段时间的定期报告中提到几句,没有详细地单独找朗姆汇报过。
当时他在搜集和鹿见春名有关的情报,在心中斟酌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所以没有马上将这件事告诉朗姆——众所周知,朗姆和琴酒并非一派,朗姆手下还有野心勃勃的人试图踩着琴酒上位呢。
“是的。琴酒之前让我帮忙寻找过一个人的踪迹,听他说那是曾经叛逃的成员。”降谷零审慎地回答,“我以为只是清除组织叛徒的任务,所以将抓到的那个‘告死鸟’交给琴酒后就没有再管了。”
“这样啊。”朗姆像是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那你大概马上又能见到这位神秘的‘告死鸟’了……他可是由那位先生直接指定的代号成员。”
“他不是叛徒吗?”降谷零皱眉,“怎么……”
虽然之前他就觉得告死鸟不太一样,但是真的知道这个人不仅没被当作叛徒杀死、还直接被BOSS指定为代号成员时相当吃惊。
叛逃过还能继续当代号成员?BOSS你别太离谱……总不会告死鸟真的是组织太子爷吧?
降谷零想不通。
朗姆也想不通。
朗姆虽然是组织二把手,但显然是那种狼子野心的二把手——BOSS本人也清楚这一点,他深知只要有机会,朗姆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掀翻他上位成为组织的新任BOSS,所以在任用朗姆的同时,也不会将很多事情告诉他。
……就比如告死鸟。
BOSS甚至连行踪都不太想让朗姆知道,鹿见春名这位珍贵的实验体虽然迟早藏不住,但他也没有要特地告诉朗姆的意思。
直到现在,朗姆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旧事,但其中更关键的东西他却一点都不清楚。
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了,这种感受让朗姆几乎难以忍受。
“是啊,叛徒怎么又能成为代号成员了……这件事情,我也很好奇。”朗姆缓缓地说。
降谷零已经能猜到朗姆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波本,搞清楚为什么,我要知道答案。”
既然最开始是降谷零先接触的那个神秘的告死鸟,想来他知道的情报也会是最多的。由他去查清告死鸟的秘密,显然再合适不过。
虽然波本获得代号的时间不长,但朗姆很欣赏他不择手段的做事方式以及优秀的应对能力,很有些要培养一条忠心的狗的意思。
降谷零:“我明白了。”
朗姆挂断了通话。
降谷零垂下眼睛,凝视着显示出一片漆黑的手机屏幕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好事——告死鸟没有死,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乎着的这位救命恩人还活着。
但正因为鹿见春名不仅没死、还直接成为了代号成员,才更让降谷零觉得忌惮。
这个代号为告死鸟的鹿见诗,到底身上藏着怎样巨大的秘密,又或者说,他本人究竟拥有什么价值,才能让BOSS摒弃之前叛逃的过往,一力提拔他、毫无顾忌地让他成为代号成员?
……告死鸟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能在组织内坐到代号成员位置的人不会有真正的蠢货和废物,尤其是告死鸟,降谷零才不会天真地觉得他救过自己的同期就把他当作是什么大善人。
但问题来了。
这么神秘并且深不可测、还在BOSS心中拥有很高地位的告死鸟,却愿意为了救他的两位同期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虽然最后没有真的死亡,但至少不是谁都有那种勇气面对近在咫尺的炸弹的。既然能做到这一步,就足以说明那两个人对于告死鸟来说是不一样的。
降谷零心事重重地握住门把手,走近隔壁的小会议厅的时候,他抬头看向室内的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心中的沉重顿时进一步增加了。
……你们两个到底对18岁的告死鸟做了什么才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啊?
*
萩原研二在看到来电显示是鹿见春名的时候立刻就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接通之后,另一端清晰地传来了少年清亮的声音。虽然因为电流而显得有些变音,但萩原研二能认出来——这就是小诗的声音。
“小诗?”他问,“你还好吗?没有怎么样吧?”
他的语气显然有些急切——在降谷零的的坦白局之后,萩原研二立刻就脑补出了各种黑道电视剧中对待叛徒的方式……比如切腹,又比如切下手指,然后咬着台阶对后脑勺开枪、又或者是经历种种惨无人道的审讯……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起来,胸口闷地喘不上气,隐隐抽痛着。
叛徒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死亡,活着也只会比死去更加痛苦。
“我当然还好了。”鹿见春名有些莫名其妙地问,“我能被怎么样?”
他从研究所出来后就买了新手机,只是以前的电话卡是不能用了,邮箱倒还可以登陆。
一登录邮箱,里面塞满了几十封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发来的邮件,几乎都是在询问你的安全和下落。
为了报个平安,鹿见春名就干脆拨电话过来了。
“只是……御所的店长突然说你和那位金发的彻君一起从御所辞职了,而且好几天都没有回邮件……”萩原研二深深吸了口气,“所以我和小阵平都很担心你。”
“啊……那个啊。”鹿见春名开始思考该怎么瞎编一个借口,“是这样的,我突然辞职是觉得有了……嗯,来钱更快的赚钱方法。”
研究所里的经费里包含了他的消费,好长的一串零,果然还是组织的钱袋子最经花。
萩原研二有些诧异。
那些想问没有人虐待你吧、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之类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至于那位金发的彻君,”鹿见春名的语气十分诚恳,“下次再见到他的话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才行。他真的是个大好人啊,要不是他把我送回家,我现在还感受不到什么叫做家的温暖呢。”
虽然没人告诉过他,是谁制定了抓捕他的计划,但鹿见春名又不是傻子。
他之前接触的那些人中只有波本和苏格兰是组织的人,苏格兰一脸不认识他的样子,只有波本一直在试图对他套近乎,为此不惜潜入御所之中。
而在生活之中出现这两个组织的人之前,鹿见春名一直平安无事。在这两个人出现——尤其是波本靠近他之后不久,组织就找到他了。
这些信息组合起来,谁都猜得到肯定是波本干的好事——当然,在这个语境之中是褒义词的好事。
萩原研二先是沉默,随后语气微妙地重复了一遍:“……家的温暖?”
如果他不是金鱼的记忆的话,他似乎记得,就在五分钟之前,他那位作为公安警察的同期还神情沉重地向他们讲述了为了利益而出卖犯罪分子兼同期救命恩人的事情……但怎么从鹿见春名的口中吐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降谷零确实是为了达成一些利益和目的,而出卖了他没错吧?
但鹿见春名本人似乎并没有这么认为——他将降谷零出卖他的行为称之为回家。
……这。
“没错,就是家的温暖。”鹿见春名斩钉截铁,再次发出了好人卡,“他真是好人。”
刚好降谷零从和会议室连接的小隔间之中走了出来。
萩原研二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降谷零,目光在他嘴角被打破、还残留着血迹的伤痕上长久地凝视。
尴尬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顿打……好像揍地早了点。
*
“总之,只要你活着就好。”
手机另一边,萩原研二的声音温和地低沉下去,如同低音提琴琴弦拨动时留下的余韵,落进鼓膜之中,形成柔和的回音。
鹿见春名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听筒拿远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