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君还好吗 第186章

夏油杰没有答应, 也没有不答应，他只是面带宽和的微笑——这是他在盘星教练出的职业笑容，信徒说“像沐浴着阳光, 融化在春风里”。

“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你跟夫人是怎么一回事吗？”

在他佛陀般慈悲的目光中，枷场和盘托出，是跟上杉寻口中一样的老套故事，京都出生、没落小家族、两小无猜, 除却咒术师的才能，身无长物, 又跟一些七十年代出生的咒术师一样，没接受完整的社会化教育。

这正是咒术界古老、封闭、固步自封的体现啊。

又因在当上咒术师后，看见了外面的世界，摩登的东京、万国林立的横滨等, 觉醒出一点儿自由意志来, 不愿意当咒术师了, 想要逃离，于是违背了祖宗的训诫, 私奔了。

眼下唯一的目的是在大藏村内渡过平安顺遂的一生。

夏油杰并没有立即给出结论, 只是很有同理心的点头道：“原来如此。”他是有两把刷子的, 很多人说“我懂”“原来如此”“没关系”时，只会觉得他们在附和、在敷衍了事, 不是真的懂、真的理解了，他却有种磁场，让人意识到, 自己触碰到了某种高高在上的悲悯，被神明理解了、原谅了。

就连五条悟看着这样的杰, 都发出无声的“哎——”

他跟硝子无声地对口型：杰竟然这样蛊惑人嘛？

硝子无声地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五条悟立刻就接受了，他甚至喜滋滋地盘算起来，以杰的本事很快就能掌握盘星教吧，他作为猫猫神，要经常露面才行！

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又看了杰一眼，再看了杰一眼，他心说：杰这么笑，还怪好看的。

理解的态度让枷场夫妻吐露更多，他们高兴极了，说自己生活的不易，面对咒灵时的恐惧，与现在的安宁生活，一点儿都没提到村人对他们的冷漠不喜。

夏油杰的脑子转得很快，结合上杉寻提供的信息，以及传统咒术师的培养背景，不难得出结论，这群咒术师龟缩在京都，哪怕是出任务的对象，彼此都很冷漠，从小在严苛的环境中长大，对人的恶意、冷遇就会变得钝感。

搞什么啊，他忽然想长叹一口气，是啊、没错，甚尔不也曾说过，他家就像垃圾堆一样吗，他对人的态度也很怪，当小白脸、牛郎、赌棍，都没脸没皮的，对小孩子也毫无怜爱之心。

毁灭吧，传统咒术界。

本次聊天，点到为止，有了救命之恩的加成，配合夏油杰本人的亲和力，枷场夫妻已将他们当成亲近的人，三番说着一定要请他们吃顿便饭、感谢什么的，才离开。

五条悟对此有些诧异，等人走远了，他问夏油杰：“你有什么打算，不准备直接将他们劝走吗？”

杰说：“不是能一蹴而就的悟，现在同他们说离开，是碍于救命之恩，有胁迫的意思，即便离开了，他们心有反骨，是不能长久的，一定要让他们发自内心接受才行。”

“太麻烦了，婆婆妈妈的，像一个欧巴桑。”

硝子却说：“你放心，他让人发自内心接受的流程很迅速，最多一周。”

五条悟：“？有那么快？”

硝子说：“你知道什么叫天生吃这碗饭的嘛？”

五条悟扭头就告状道：“杰，硝子说你是天生的邪/教教主。”

硝子：“？我可没说。”

夏油杰：“悟，我听见了，硝子没说。”

五条悟笃定：“她就是那意思。”

……

山神咒灵的是并非偶然，夏油杰估摸了一下，一级上的强度，二级咒术师碰见也是送菜的。

他花了一点功夫理清，山神为何而存在，整理完本地的民俗故事后，有了答案。

大藏山的山神，一开始叫山主，存在有一段时间了，本地的战国志忠中记载了山主的传说，当时还是庇护一地的善良的妖怪，在山峦包裹之地，建立了人与小妖怪共存的乐土。

好景不长，安宁的日子持续百年，大藏村繁衍三代后，山主消失了，为了唤回他们的山神，当地百姓发起一系列祭祀活动，你不能对愚民有太多的要求，从牲畜到献给山神的新娘到童男童女，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夏油杰认为，就是在人们的恐惧、祈求与一次次近乎于巫术的祭祀中，咒灵才出现了。

大藏村的祭典指向山神，将咒灵一下子唤醒了，故袭击了最近的、山麓下的枷场夫妇。

一场没人有错的悲剧。

到头来，连个苦主都找不到。

五条悟上下抛接圆润的橙子，他说：“正常。咒术师的死亡大多如此，一场意外就能送命，窗又不能看见全国的咒灵，犄角旮旯的地方，反而会诞生土地信仰神。”

硝子也剥开一个橘子，她吃了一瓣沉默不语，递给夏油杰，他也吃了一瓣，什么反应都没有，递给五条悟。

五条悟毫无防备地吃了，下一秒“噗嗤”一声把橘子吐出来，舌头都不愿意缩回去，爆冲到冰箱门口，拧开橙汁牛饮：“酸死我了！可恶，你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夏油杰说：“有反应的话，你会吃吗？”

硝子：“复议。”

“太狡猾了！”

“话说，杰啊。”硝子回到正题，“危机解除了，也就是说菜菜子跟美美子不会有问题，你还是要把他们带回东京吗？”

夏油杰温文尔雅地说：“那是当然的，或许枷场夫妻能震慑住大藏村的人，可谁知道明天跟意外哪一个先来呢，他们一旦出事，菜菜子跟美美子依旧受到虐待，而且我不认为，躲进深山老林是最好的回避方式，现代社会早就来了，咒术师也不能抱着老一套。”

“哎——我却认为，只要你们交换联系方式就行了吧，一旦有问题就来接菜菜子跟美美子，这样也完全可以。”硝子一针见血地指出，“说到底是你像老母鸡一样，想将他们庇护在你翅膀下吧。”

夏油杰：“……是的。”中肯的。

看他承认，硝子反而不趁胜追击了，倒是五条悟他将塑料瓶扔进分类垃圾桶，略有些抱怨道：“杰你总喜欢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夏油杰说：“这是强者的社会责任。”

五条悟：“哇，那也太累了。时时刻刻为弱者考虑，将他们无微不至地关怀起来，你是有当爹的癖好吗，杰。”

然后夏油杰给了五条悟一拳，五条悟还了夏油杰一巴掌，两人扭打在一起。

硝子：“你们啊，是三岁小朋友吗？”

……

之后几天，夏油杰他们往山麓跑得勤快，也在枷场家吃了顿便饭。

寻常菜式，已经开始吃辅食的菜菜子跟美美子都很喜欢夏油杰，一扭一扭地爬进他怀里，赖着不肯走了。

对这俩小姑娘，他展现出与青春期少年完全不同的，超乎寻常的慈爱，让枷场夫妇惊讶“她们真喜欢夏油君啊”的同时，也感受到他是与同龄人不一样的稳重少年。

没错，对比就是你，把小孩辫子散开惹哭人的五条悟！

懂一点常识的硝子：在夫妻面前玩小孩，真能耐啊你。

却没想到，五条悟忽然停手了，只见他抬首，实现穿过陈旧的木墙，向苍翠的远山眺望，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愉快，最后站起来说：“杰、硝子，我们出去看看。”

话语中藏着兴奋：“我看到了一个好东西。”

第200章

“抓到你们了。”五条悟露出了反派一般, 让小妖怪抱团瑟瑟发抖的笑容。

*

蓊郁的山林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肥沃而湿润的泥土上遍布蓝白色的小花、嫩绿色的草，甲壳虫自斑驳的石块缝中迈着小脚、呲溜溜向前蹿。

大藏山静谧、又充满了活力，小生灵们的信息传递在风中, 它们制造的声响又钻进五郎的耳朵里。

他立在脑袋上的棕褐色的兽耳颤巍巍地摆动着，拉扯同样弱气的同伴——子狐的衣摆道：“那个怪物，真的离开了吗？”

子狐是夏目友人帐中的小狐狸，他曾在大藏山一带的山林中生活过，这本该有本州岛东北部最好的水草, 碍于肆虐的咒灵们，小妖怪的生存空间不断龟缩。

他想展现出男子气概, 粗声粗气地训斥：“笨蛋，肯定是离开了啊，不是你第一个发现的吗？大藏山的浊气消失了。”

小妖怪们无法定义咒力，对自然诞生的妖怪来说, 这是股无比邪恶的力量。

五郎是棕狐的后嗣。狐妖, 在妖怪中总是弱小的, 拿得出手的只有幻术与远近闻名的美貌，当然了, 或许不一定美, 他们总能幻化出美少年少女的样子。

玉藻前那般的必定是少数, 有传言说她是从海对岸强大的唐国逃来，才能成就一番本土小妖不曾有的事业。

总之, 五郎祖上是阔过的，四百年前的战国时代，出过一名叫七宝的英雄狐, 但他本狐是很弱的。

只有长得比较可爱啦！

五郎本住在大藏山，过了几年悠闲日子, 咒灵占据此地后，他也没跑远，想着有朝一日回归，终等到今日。

恰巧八原的好友子狐拜访，就拖他一起去了。

绕了大半圈，见污秽消散，五郎高兴极了，他的狐狸耳朵立起来：“太好了，我能把伙伴们都叫回来了。”

谁知下一秒，他小小的身体腾空而起，蓬松的、一摇一摆的大尾巴吓得僵直，耳朵也像是猫一样飞到脑袋后面。

子狐也是，他们被坏心眼的咒术师抱了起来，硝子趁机摸他们的尾巴跟耳朵，感叹道：“手感真不错啊。”

回到本章开头，五条悟咧嘴笑了，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可爱中流露一丝小恶魔的狡黠。

夏油杰也好奇地掂量子狐，动一下，轻微的失重感让子狐更僵直，他耳朵上的毛、大尾巴上的毛都竖起来。

五条悟露出恶魔一样的笑容道：“抓到你们了！”

夏油杰眼中闪烁着好奇，他像举起物品似的，双手托在子狐的肋下，手掌宽大、力道均匀，还挺为小妖怪考虑，他说：“妖怪真存在啊。”说着上下掂量子狐，又将他翻了个面，对着自己，伪装男子汉的小狐狸丧失全部勇气，牙齿恐惧地颤抖着，眼眶里噙着两泡泪花。

“不显得我在欺负小孩子吗？”夏油杰无奈地笑了，却根本没放下子狐。

硝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真是，动作就在欺负小妖怪啊，她绕到夏油杰身边，细细打量子狐的表情：“课上不是学过吗，你以为除妖师是怎么出现的，不就是除妖怪？”又扭头，伸出指尖，戳了一下五郎的尾巴，五条悟一点儿都不会抱小孩，他摆出狮子王托辛巴的架势，只可惜，“辛巴”已经晕过去了。

“悟你看过妖怪吧。”都是京都的大族了，怎能没见过妖怪？

谁知五条悟回答道：“啊？没有啊，这还是第一次，我还以为他们快灭绝了，是老头子在诓我呢。”

“妖怪以前是很多，但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战国时代后数量越来越少，大概一百多年强，强大的妖怪开辟了属于他们的世界，将大小妖怪囊括进去了，所以除妖师也没落了啊，几乎变成咒术师了。”五条悟解释道，“除却在乡下地方，几乎看不见妖怪的踪迹。”

“就算是行走在人间，也做了伪装吧，我可听说过，大妖怪活成百上千年都是有的，那种家伙出手，大部分人都没法应付。”玩够了的五条悟将选在半空中晕倒的五郎放在地上，他像一尊不倒翁，脚踏实地的瞬间向一侧到去，又立刻清醒似的站住脚，五条悟想可太有意思了，也蹲下来，玩小狐狸。

最后点评：“不是挺好的吗，井水不犯河水。”

夏油杰跟着蹲下来，就像个混子，嘴上说：“你这不是在欺负人家吗？哪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硝子穿着裙子，蹲下不方便，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俩人，都在用手狂戳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小妖怪都要应激了。

“你没资格说悟。”她话锋一转。“也给我戳戳啊。”

……

半个小时后。

子狐与五郎坐在三人组的公寓里，被电视机上的超级马里奥迷住了，夏油杰从冰箱里拿蛋糕，切了两块巧克力的陷入沉思，他忽地问硝子：“狐狸能吃巧克力吗？”

硝子说：“我怎么知道，你直接问他们。”

恰逢五条悟换上室内穿的卫衣运动裤出来，看见夏油杰对他心爱的口粮下手，大呼小叫，他向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指向白瓷盘内的蛋糕道：“啊！蛋糕小偷！要对我的巧克力蛋糕做什么！”

“？什么蛋糕小偷，这是我买来的。”恰逢五郎与子狐抬头道，“都能吃。”于是夏油杰端起盘子，连同小银叉子放俩小孩身边，又对五条悟说，“不要跟小孩子争，悟，你蛋糕也吃得不少了。”

五条悟很不忿，他说：“给我也切一块啊。”原来如此，只自己也想吃而已。硝子也说，“给我一块，谢谢。”

夏油杰：“……真会使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