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云素
“啊。”硝子斜了他一眼,跟趴坐在餐桌上的五条悟说,“杰不行了。”
屋内客餐厅一起,连同半开放式厨房,他们厅大得不得了,地板光可鉴人。
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地散乱排布三人的用品,譬如硝子的酒柜电脑桌,五条悟的游戏机卡带,有一半属于夏油杰,譬如宝可梦产品。悟又用塑料拼图地垫拼出一方天地,扔他看得上的所有玩意,恐龙模型跟企鹅玩具齐飞。最有意思的是夏油杰的小角落,木鱼与十字架同频、非洲土著的陶俑与亚洲某地区的神明木刻并排而立。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将这些小玩意儿往家里带,问则振振有词,说盘星教与时俱进、顺应时代潮流与民族大融合,他在东京传教时穿袈裟,在横滨偶尔会穿西装与神父的衣服,与外国其他宗派首脑会晤时则遵循他们的一些礼仪……灵活又机动。
他的民俗学研究又让他格外容易获得那些代表土著信仰的小物,东西积累多了,也就开辟出一小角落摆放它们。
五条悟抬头问硝子:“他今天做什么了?”
硝子说:“我不知道,但看他的模样,保准开了一天会。”
开会内容多且杂,听文部省最新的反霸凌法案条例,在心中将他们抽象的应对霸凌方法骂得狗血淋头,上周是谁一拍脑袋想出的主意,让律师走进校园,驻扎,帮助学生维权,美其名曰“反霸凌驻校律师”!再说三百名律师哪里够,更何况,你们的维权就是打官司吗?
这方法,既流于表面,又蠢到令人发指,真把霸凌者起诉了,弱势群体背上“违反义气”的罪名,定被歧视得更严重,可若能把大盘接过去,让盘星教义工进校园,发现咒术师不就更方便了?
夏油杰被困于两难中。
还有些说盘星教近期投资方案与资金流动的,他对此就两个策略:跟紧硝子的脚步、相信专业人士,即便如此,偶尔也要说点屁话。
还有些有的没的,再加之参与剪彩、访问,一天下来,少年快要累瘫倒了。
硝子跟五条悟说:“你给他倒杯茶,把电视打开。”
五条悟非得争口舌,他说:“为什么要我。”话如此,身体却诚实,已经撑着桌面板站起来了。
硝子回得理直气壮,她说:“我又不要人服侍。”言下之意,你让杰服侍你那么久,偶尔帮他一下,怎么了!
回忆五条悟与夏油杰的点点滴滴,硝子想来一包酸唧唧的溜溜梅。
她记得特清楚,冬天时五条猫恋被窝,将自个儿包得严严实实,裹成一团软绵的喜久福,只露出一只猫猫头,他不肯下床又想喝水,便不假思索地扯嗓子大喊一声:“杰,我要喝巧克力!”
夏油杰呢,起得一向最早,那天他在盥洗室刷牙,因五条悟召唤,叼着牙刷就出去了,他三下五除二刷完,给五条悟泡了杯可可,甚至不问他甜度。
硝子正在跟麦片牛奶作斗争,冷眼看夏油杰的一举一动。
杰泡好了问五条悟:“你来桌边喝吗?”
五条悟的声遥遥从屋里来,竟然回道:“外面太冷,我还要多赖会儿床。”
硝子忍不住勾着咖啡杯的耳朵,骨瓷茶杯遮住她冷漠的下半张脸,只留下一双黑洞洞的、波澜不惊的眼。哪怕鼻梁上架眼镜,细究世界股市跌宕起伏,都没见她如此冷静!
冷死你算了,家里又不是没开空调!
夏油杰叹口气,他的下一句话让硝子一口气没喘上来,按常人逻辑,那得放桌上等五条悟来拿对吧?你听听他说什么屁话!
杰说:“好吧,我给你送进来。”
他送进五条悟的房间,放他床头柜上,家入硝子的心被无数乱码刷屏,一会儿想你怎么不拿根吸管,送佛送到西,让他躺着喝算了;一会儿又想,不如跟英国管家学,买黄铜小推车跟小桌板,让他五条大少爷在四柱床上进餐得了。
五条大少爷与他的完美执事夏油杰。
综上,夏油杰对五条悟有多宠,就到了这地步,硝子不能理解,你怎么就能这样呢?
许是夏油杰照顾的太精细,笨手笨脚的五条大少爷偶也有回馈,他放下那一沓资料(或许是他不想学了呢),开冰箱,手右侧的冷泡壶里是大麦茶,用五百毫升的玻璃杯倒了一满杯。
随后打开电视,从夏油杰兜里把拓麻歌子掏出来,连接上,让麻木的人面对自动播放屏幕。
结束这一切,他又坐回原位,俨然是很熟练了。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夏油杰抬起面孔,眼下的青黑与沟壑诉说他的疲惫,却跟五条悟强笑道:“谢谢你,悟。”
“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覆与夏油杰平整的额头,响亮的巴掌声惊醒疲倦之人。
五条悟不满地压低眉毛,他在家里不戴墨镜,是在挚友身边能获得安宁吗?
夏油杰错开眼,他快溺毙在六眼中了,无论看多少次,他皆发自内心地感叹:悟的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
有近海蓝水的清澈、一碧如洗天空的辽阔,偶落的三两点白光,宛若流星划破夜空,用诗意的比喻,他像悬浮在宇宙孤岛的某个空间站,透过厚重的障壁,眺望母星地球的海域与天。
五条悟才不知道夏油杰在他的眼睛上堆砌多少形容词,他说:“你要不想笑,就别笑。”
夏油杰沉默地对自己说:他的语气真该死的娇憨。
家入硝子、家入硝子撕开一包溜溜梅,呲溜——
夏油杰恢复了一点精神,他喝一满口冰冷冷的大麦茶,又对屏幕出神。
五条悟自觉完成了任务,坐回原位,不想听见夏油杰一声呼:“悟、硝子!”
就那么两三秒,人便到了,一左一右将他夹在正中,目不转睛地看向屏幕。
界面停于商城,以往所见都是稀奇古怪的小物,如提升好感度的糖丸、荷尔蒙饼干等等,最昂贵的是特级咒具与它的现实下落,能破无下限防御的天逆鉾便是在商城情报的提点下寻得的。
特级咒具本贵得一骑绝尘,可与新刷出的副本体验券相比小巫见大巫,夏油杰记得清楚,上回触及“副本”这词,还是几年前的平行空间游,时隔多年再见,自是稀罕得紧。
不对,也不是稀罕,是震惊。
硝子说:“点进去瞧瞧。”
夏油杰正是这么做的。
系统一如既往展现出对夏油杰的偏爱,并未在简介上整花头,这一副本被取名为“青春的幻梦”,内容如下:
2006年的8月,我们接到了一个任务,将星浆体送至星薨宫……
只有这一行不明不白的字,而通关条件就有些直白了。
天内理子存活至9月1日/天内理子死亡
达成二者之一的条件,都能顺利通过副本,也就是说,最长不过在副本内呆一个月。
系统甚至贴心地标注系统内时间与现实的比例,一如往昔的8:1。
五条悟先说话了:“这不是挺好的嘛。”他说,“小理子怎么安置,我们还没讨论个所以然出现,干脆先去吸一波经验。”他这人说话直,“五条老师成为最强,不就是跟甚尔打过后,不如进去试试,指不定被他下死手打一顿,就能变得更强了?”
当然是有风险的,比方说没领悟反被甚尔打死,可五条悟这人向来自信,他想平行世界的自己那么逊,茕茕独立、形只影单,只一人也走上最强路,自己身边有杰和硝子,有情谊织成的坚实后盾,又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
恐怕夏油杰与家入硝子也是这样想的,“青春的幻梦”根本不可拒绝!
只是夏油杰看眼售价,对比他们丰厚的存款,心中唾骂一声奸商,只给留一点积分,还不得不买!
他总结了一下:“那就买了。”
硝子跟悟可有可无地点头:还用说吗?
购入后又有一系列事儿,他们最多要消失四天,是否会引起动乱?小范围是有的,他们可是日本政府眼中的香饽饽,东京咒术监督局离开他们不说不转,也是要骚乱一阵子的。
找个好点的理由吧,像是深入山野,寻找传说中的特级咒灵,这是个好主意,又或者是去了妖怪的集市?
对这些理由,五条悟持着无可置否的态度,责任对他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若说五条家养育最成功的点,定当是他与人世间的疏离,如同神明般俯视人间的善恶悲欢与别离,要他说,未来五条老师对学生的职责,都是从他者身上复制粘贴来的,不错,就是从夏油杰身上学的。年轻的五条悟认为,他不必如此,他有杰,有真正的英雄、担当的发源者在,就不必逼迫自己长大,只要杰还在一日,他在人世上的活动听从他的教导就够了,大多数时候,他只需做只没心没肺的猫猫神。
五条悟是非常有安全感的。
硝子的事务也很容易处理,她毕竟是一名学者,在她的领域中,她永远是第一作者,是站在他人仰视才可触及堡垒中挥斥方裘的暴君,当她作为一名学生时,需要聆听他者的教诲,而当她主领项目时,只需对自己的设想负责。
只有夏油杰,拖家带口,宽大的羽翼下庇护数不清的人,于是他一时也不能离开,哪怕在南极洲,都得接通卫星电话,他得花一到两天的功夫找一名代行者,把盘星教安排妥当了才能走。
五条悟无所谓,硝子也是,等两日罢了,这又何妨呢?
两天后,夏油杰将盘星教的首尾料理好了,他推辞掉一些见面,又为必将发生的会议调换日程,在此期间,七海建人跟灰原雄回到了东京,他们的横滨实践结束了。
五条家人依旧在联系悟,悟言出必行,说五条家将他当作生育机器,就真不回去了,只偶尔回他们的电子邮件。
家族任务还是照做的,这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的责任感——咒术师当祓除咒灵。
临行时,他还在跟硝子探索:“我们这一回是身穿还是魂穿?”天晓得他平日里看什么书,竟知道如此高级的词汇。
对此,五条悟表示,古早少女漫《天是红河岸》他是看过的,千禧年的日漫,穿越已成了不那么新颖的题材。
硝子走前还在摆弄手机,不知在给谁发消息,她去最后一条信,合上翻盖手机面,以轻快的语气说:“我怎么知道。”
得不到答案的五条悟又问夏油杰,他说:“你怎么看,杰?”
夏油杰今日穿了高专制服,他们仨都是,他的发型一如往昔,中长发在脑后披散,只留一个小啾,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马上就知道了,悟。”
他的安抚让五条悟满意了,他根本不是要答案,只是嘴巴很寂寞,想要人理会他罢了,在这点儿上,硝子例行快刀斩乱麻,而夏油杰永远不会彻底地拒绝五条悟。
五条悟说自己的推论:“我觉得是身穿,魂穿要什么一比八的时间。”
硝子回道:“你早就有结论,问我们干嘛?”
还能干嘛,闲着无聊呗。
夏油杰不想就这话题争辩下去,他拉开系统面板,告知五条悟他们:“准备好了。”
硝子比了个“ok”的手势,五条悟则道:“那还用说?”
【进入副本“青春的幻梦”】
……
初夏与盛夏,差得不仅有温度,还有越发苍翠近乎于墨色的阔叶。知了声嘶力竭地呼喊声萦绕在耳畔,刺目的光穿透错落有致地枝杈丫与叶,渗入湿润的泥土,又以高温蒸腾仅剩的那点水气,使其蒸腾、缭绕,在空气中弥散,以至于竖起一张让景色都为之扭曲的障壁。
夏油杰便在蒸腾的暑气中睁开眼。
此刻他们正位于四国岛群山深处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庙宇,八百棵裸露的柏树将小庙团团围住,经由他们计算,远在东京的十七岁的五条悟探知不到此处,一模一样的咒力不至于在故事之初暴露在人前。
硝子结印,放下小型帐,哪怕“五条悟”发现不了,也得小心为上。
夏油杰环视四周:“看样子,我们是身穿,悟。”回答了五条悟的问题,他们连地儿都不曾挪移,又怎会魂穿呢?
五条悟说:“我当然看得出来。”他双手叉腰,一会儿转动纤长的脖颈,一会儿又肆意地伸展交叉在一块的手掌,力图撑开粘连在一块的脊椎关节,“我们怎么说?直接去东京吗?”
夏油杰道:“先下山,问问今天的日期,如果没到理子酱被绑架的那天,我们先发制人,把她给绑了。”
家入硝子说:“那得快点,等到东京,悟就能感知到我们了。”
天内理子的忌日本应被淹没在咒术界又臭又长的历史中,无人记得,可偏生当年的事给五条老师留下深刻的印象,不是说觉醒反转术式亦或差点儿迎来死亡,那种小事,五条老师才不会放在心上。
是他在挚友夏油杰叛逃后百思不得其解,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一会儿凝视天花板,半晌又透过窗棂看三两点稀星,硬是调动他弃置已久的共情系统,咀嚼与夏油杰相处的点点滴滴,寻找他坠落的源头。
或许是他自个儿思索出来的,又或者是家入硝子提点的,总归从乱成一团毛线球的思绪中扒拉天内理子的姓名,想夏油杰的冲击从这里来。
他跟五条悟事无巨细、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又在盘算时日将近时给夏油杰他们去信,他倒也不是什么幸灾乐祸人,不愿曾在自己身上出现的分道扬镳遗传给下一组人,硝子与夏油杰研读他的信,多少看出点苦口婆心,只有被谆谆教诲的当事人——五条悟还没心没肺,大言不惭道:“不过十年,我也成老头子了,光担心莫须有的事。”
“老子比他聪明多了,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对吧,杰。”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夏油杰除了“是”哪里有第二个答案?
兼修咒文咒符阵法的大师家入硝子拿出一把小刻刀,以夏油杰与五条悟为中心,在泥土上镌刻铭文,她即将为二者下封印,将他们的咒力压至普通人水准,她也不忘给阵法留空荡,刻成后自己也钻进去。
五条悟看什么都稀奇,他问:“打上印记,我们不就没法用咒力了?”
硝子说:“用正常用,只是你一用,这烙印便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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