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复西归
或许是因为医院的外墙听过太多人哭诉祈祷的缘故,每到夜晚这里的空气都会变得异常阴冷,风透过正前方未关紧的窗户吹了进来。
松田阵平好像闻到了某种硝烟弥漫四起的味道,他朝没有等电梯而走向楼梯间的人问道:“小林医生,可以借你的手机给我打一个电话吗?”
被称作小林的医生没有回头,只是默默站在原地没有回话。
松田阵平察觉到了某种异样,站起身喊道:“小林医生,你——”
一位护士从电梯内匆匆走出来,抓住小林医生的胳膊:“小林医生,你这次也要值夜班?”
“不如我们去隔壁值班室吃点东西……”护士想起了这位医生总是废寝忘食,在工作结束后也从不参与聚餐状态又改口道:“要不然你留在这,我去给你打包一点过来?”
小林医生沉默不语,片刻后突然开口:“不,不。”
他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望向他的黑色卷发男性说道:“这次我和你们一起。”
小林医生顺着这位护士的拉扯踏进了电梯中。
两人在医院外那些救护车的响动声中对视了一眼。
痛苦、惭愧、不忿但又无可奈何。
松田阵平看着关闭的电梯门想。
就像是在求救一样。
可是,作为米花中央医院的外科医师,在日本这种国度应该很吃香才对,是有什么需要警察帮忙却又难以启齿的事吗?
他决定明天让警视厅的同事去了解一下。
叮!
电梯降下又继续上行,在他面前重新开启,两个熟悉的人站在他面前正用一种奇妙地眼神看向他。
“……怎么?”松田阵平看向电梯外墙上倒映着的帅脸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不,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恐怕只有死神知道,在刚才赶回来的那一段路上他想了些什么可怕的东西。
渡边狩绕着两人转了一圈,默默说道:“没有缺胳膊少腿,非常健康。”
松田阵平这才知道他们俩刚才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有些失笑道:“只是去洗手间时不小心把手机掉进了水池,现在正在修理途中。”
“不过,本来想找小林医生借手机给你们回一个电话,却总感觉他有些不对劲呢。”他抓了抓自己的卷发。
“我们想要说的就是这个。”诸伏景光扫了一眼空旷的走廊,“你之前追查的那些爆/炸犯,都与同一个组织有关。”
其实在一开始,他并不想让那个组织的事让松田知晓,但是他对于自己的友人有着准确的认知,越是不让他们追寻的事,他们越会去寻找答案。
与其在接下来某一天发生难搞的事,还不如将这些事全都说清楚,预防危险事故的发生。
更何况,现在友人深陷其中,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松田。”诸伏景光轻声问道:“你确定要听这些吗?”
松田阵平感觉友人吞吞吐吐的样子让他的拳头有些发痒,他皱着眉头说道:“一开始,我不就参与其中了吗?”
他加重语气:“否则你这个一直不见踪影的大忙人,会在百忙之中找我问那些炸/弹犯的情况?”
“那可是我们警视厅的工作。”他将手机的外壳装上,“如果是你现在的身份,就算发现犯人,也只会投递匿名信件提醒我们吧?”
他能够猜出在毕业之后就消失的两人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所以从两人再次见面开始,他就一直配合行动,从没有问过任何原因。
“……你说的对。”在很多时候,诸伏景光都会为松田的敏锐直觉而感到惊叹。
吱呀一声。
渡边狩在他们俩人站在原地聊天的间隙打开了病房门。
那个叫做江崎警官的人依旧躺在病床上,放在左侧的心电图机一直在滴滴轻响,他躺在床上无声无觉。
“……”
确认活人的脸和名字对渡边狩而言需要他认真记忆,但确认躺在床上的是不是死人,对他而言就太过于简单了。
因为很多人都会在和他说过话后死掉。
他站在门边对着还凑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的两人招招手。
诸伏景光接收到了暗示,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上方挂着的点滴瓶依旧在往下滴落着透明的液体,这个人胸膛没有丝毫起伏地躺在病床上,房间内除了仪器的光照外没有任何亮色。
滴答、滴答。
点滴瓶内的声音不应该这么明显才对。
一时昏暗又一时明亮的颜色打在病床上,照映出惨白厚重的色彩。
诸伏景光抬脚走进病房,半蹲下身仔细观察。
片刻后回过头来,蔚蓝色的眼中满是凝重:“床上这个人已经死去很久了。”
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不是说江崎裕树已经死亡,而是在说——
啪嗒。
松田阵平打开了病房内的灯光。
被掀开的被子内平躺着一具冒着水珠的尸体,刚才所听见的滴水声就是从这里传来,尸体的手腕上还绑着一条确认身份的腕带。
正如他们所说,江崎裕树和这家医院的某个人合作,利用病情检查的方式躲过了无数审查,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暴露的这么快。
也没有想到,一直作为后勤人员,里应外合替他将此事遮掩的干干净净的医生会突然离开,并且选择了一具并不适合用来伪装的尸体。
松田阵平想起那位小林医生看过来的那一眼,猛然转身按下了向下的电梯。
渡边狩将被子重新给这具尸体盖上,看向一旁站在原地沉思的诸伏景光:“你说,他跑得那么快是要去干什么?”
诸伏景光眨眨眼,回过神来:“或许是——”
“别扯别扯……其实我自己会走路的……”
小林医生被松田扯住后领抓了过来。
走廊内传来吵闹声,还好这里并没有其他病人在场,松田阵平早就查过,这一整层楼都只有江崎警官入住,要不是这样,他也不敢将其直接抓上来。
“……现在可以说了吧?”他冷淡问道:“你故意做出这种事的原因。”
小林光一露出了似哭非笑的扭曲表情,眼神黯淡无光地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芽衣没救了,但是我总想着,只要没有消息,那不就是好消息么?”
“但是三天前,我收到了芽衣在很多年前写给我的定时投递的信件。”他的脸上所弥漫开来的痛苦表情,让急需得到线索而有些不耐的松田阵平沉默了下来。
“她说,她早就知道自己患上了慢性疾病,但她真的想在最后的时光中和我一起度过,她只敢在死后用信件来向我道歉,但是我、我做了一件错事。”
他捂住双眼,流淌的泪水却依旧从脸颊两侧滑落,“有人联系上我,只要我帮助他们做一些事,不仅会给我一笔钱,还能够治好芽衣的病。”
“和我视频通话的人不是芽衣,那些寄过来的碟片,曾属于我们俩人单独的回忆,全都被人窃取,我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幸福之中,等待、等待着……”
他跪在地上,对着上方嚎啕大哭的样子很丑。
“我清醒了。”他哽咽着,“我也是医生,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芽衣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好呢……”
“警官,把我抓走吧。”他扯住了松田阵平的裤脚说道:“我根本就不是为了芽衣——”
渡边狩又听了一段阴阳相隔的凄美爱情故事,忍不住开口询问:“那封信呢?能不能念一段给我听听看?”
“电影回忆时如果没有那封信的独白,那这个片段就是不完美的。”
“呜呜呜啊啊啊啊——”小林医生的哭声更大了。
渡边狩捂住耳朵继续询问:“真的没有下文了吗?”
诸伏景光看着哭得乱七八糟的男人默默说道:“死神大人,已经可以了。”
松田阵平:“……”
一包纸巾被放在了他面前,他扯出自己的裤脚,看向另一侧方向有些别扭地说道:“先擦擦眼泪吧。”
“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如戴罪立功,告诉我们,”他靛青色的眼中满是冷意,“江崎裕树,现在去哪了。”
小林医生拿着那包纸巾,在医院冷色的灯光调下开口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来到医院后会去哪,但是那天我刚好因为生病请假……好像是因为快来不及了吧?等我赶到后就听见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喊着坂田……”
“坂田社长呢?他现在在哪?”江崎裕树即使是在室内也没有脱下自己穿着的黑色风衣外套。
“我不是说了有重要的事要亲自上报吗?”
哗啦——
紧闭的窗户被人打开,白天里红白相间的东京塔亮起了夺目的光芒,周围其他的灯光全都黯然失色。
在黑夜中也依旧明亮的电视台内,唯有这间社长办公室只能通过外界的光看清楚内里的轮廓。
“社长暂时去处理组织内核心成员惹出的事了。”额前有着两缕卷曲黑发面容姣好的女性开口说道:“我记得你是上次那位社长介绍给我认识的……”
“我们之前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我记得你的名字是……”她点了点下巴,试图从前段时间的一面之缘中回想到这个人的名字。
“久保田。”
“是的,基尔大人。”江崎裕树想起了这个女人的身份,是从国外调回的才刚拥有代号的组织成员,据说是因为在与CIA的斗争中表现得很优秀,所以破格被赐予了代号,非常受那位大人的关注。
最近被调回日本,化名水无怜奈在日卖电视台内工作。
他习惯性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间办公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透过并不密封的横格式窗帘,能够隐约看见外面集体办公室内热火朝天的氛围。
“是因为之前的那些爆/炸案,”被他称呼为基尔的黑发女人十分敏锐,开口解释道:“所以我们电视台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加班。”
如果不是江崎能够确认这个女人确实在之前被社长介绍给他认识,他甚至会以为她确确实实是一个普通的在电视台工作的女性。
“社长还有多久能够赶到?”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要不是现在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快速将此事上报,他本来是不应该擅自进行这种直接找上门来的办法。
但被人死死盯住的感觉并不好受,要不是他利用自己受伤的情况暂时逃脱了那个好像发现了什么的警方的关注,他恐怕在向往常那样将消息上报前就会被发现不对。
基尔摇摇头:“抱歉,我不太清楚具体的时间。”
想要让组织这种庞然大物至今还隐藏在暗处,首先就必须有着能够蒙蔽群众的权威部门。
比如说警视厅的警察,以及用各种形式手段利用爆点转移民众视线的记者。
江崎有些焦虑,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种仓促的行动能够欺骗那个现在肯定也在病房外的警察多久。
而且,像他这种卧底,总是被惦记着,还不如……
他抬起头,终于下定决心语气森然道:“基尔大人,我想拜托您和我一起将一个叫做松田阵平的警察解决掉,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
唿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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