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偌
因为力道过大,丹枫狼狈地跪坐在桌下,不适地揉了下撞在桌角的胳膊,只见郁沐一掀桌布,探头进来。
他认真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指细长,压在唇上,双目凝定,过了两秒,放下桌布,退出去。
丹枫用手撑了下桌板,测量高度,桌下空间狭窄,很矮,他不得不弓起腰,尽力蜷缩。
郁沐刚站起来,一抬头,便见月御掀开了遮阳篷,一脚踩着阳台,探身进来,惊喜又不解道:“郁沐,你这是……?”
郁沐硬着头皮从地上捡起一粒刚才自己没吃完的花生:“捡垃圾。”
月御眨眨眼,狐耳弹动,露出笑容:“哦哦,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呢。”
郁沐:“……怎么会。”
他镇定自若地站起,视线朝下一瞥,不动声色地将丹枫露在桌布外的袍角踢了进去。
月御轻盈地从台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环视一圈,踱步到郁沐身边。
“那你刚才怎么一见到我,就把遮阳篷放下来了?我招呼都没打完,这种行为有一点不礼貌哦。”
“我……”
不等郁沐解释,门口又是一声侍者的呼唤:“先生,这边上菜啦。”
“我急着给她开门。”郁沐就坡下驴,理所当然地走去开门。
“行吧。”
月御抓了下头发,时刻在民众面前保持良好外形是她的自我修养。
门开后,侍者端着好几道菜进入,她先放在矮柜上,从一层抽屉拿出就餐用的白色金丝桌布,走向方桌。
“这是?”郁沐感觉有点不妙,忙问。
“是就餐专用的桌布,隔油污。”侍者抖一抖,展开,马上就要抓住桌布一角,被郁沐一个箭步,一把按住。
“等等!”
“先生?”侍者不解。
郁沐在侍者和月御的双重视线拷打下,硬着头皮道:
“我朋友看中了你家这个浅绿色桌布的花纹,很有审美,如果你换掉的话,待会他回来,会伤心的。”
侍者顿时僵在原地,“是……刚才和您一起点菜的那位?”
郁沐重重点头,信口胡说:“今天是他的生日,你也不希望他难过吧?”
侍者感受到了道德重担的压迫感,她犹豫片刻,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当然,令客人满意是我们的宗旨,那桌布就不给你换了。”
郁沐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侍者开始上菜,对每一道菜的做法和来历进行简短介绍,正说着,景元来了。
脱去轻铠的神策将军像一只骄傲的白发狮子,气定神闲地巡视自己的疆土,一进门,便笑吟吟道:
“月御,你动作真快。”
先前他们在街上,月御一仰头便看见了窗口的郁沐,打招呼不成,竟急不可耐地跳上二楼。
他慢悠悠踱来,不忘在大堂打听了菜谱和最近的生意情况。
月御大笑,“抱歉,在家里习惯了走窗,速度快。”
她眼馋满桌子珍馐美馔,豪迈地一撩衣摆,坐下:“你和你朋友来吃饭?”
郁沐:“对,他是地衡司的职员,临时有事出去了,一会回来。”
“真好,我这边好不容易结束工作,想请景元吃一顿,奈何金人巷的老字号都要排队……虽然神策府的款待也很好,但哪有市井里的饭馆有烟火气呢……”
月御长叹,眼里忽然露出狡黠,拄着下巴,望向郁沐。
她话锋一转。
“所以……你介意添两双筷子吗?这次来罗浮,本就想着有空与你一叙,眼下机缘巧合,择日不如撞日。
放心,我买单,就当庆祝你康复。”
没等郁沐拒绝,又见月御灵光一闪,“再说,既是生日,何不人多点,热热闹闹?”
虽然,羽偕得知自己能和月御坐一桌吃饭一定会很开心,但问题是——他们没有很熟!
月御难道是不请自来的类型的?
郁沐给景元递去一个为难的眼神,希望对方能意会,把月御带走,谁知景元金眸一弯。
“怎么能让客人买单,我当尽地主之谊。”
“喂。”郁沐超隐蔽地瞪了景元一眼。
景元但笑不语。
“不可以吗?”月御歪着头,双目灼灼,像一团恣意的青火,满含期待地问。
郁沐错开视线,“抱歉,将军。”
月御瞥了景元一眼,眸光闪动,重新换上柔和的笑意,
“没关系,是我太唐突了,没考虑你的感受。不然,在你的朋友回来之前,我陪你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如何?”
郁沐目光一颤,欲言又止。
月御拄着脸颊,敏锐地眯了下眼:“这也不行?郁沐,你难道不太想见我?”
郁沐坐得像个小雕塑。
“唉,真令人伤心,明明白天还找我要签名来着。”月御趴在桌上,狐耳难过地颤动。
“没……”郁沐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果然,见他松口,月御翘起二郎腿,兴致盎然地道:“我一直很好奇你的恢复能力,是天生的,还是后天锻炼的?能在无罅飞光手中活下来,定然有什么奇门妙法吧。”
“我也不清楚,可能只是运气好。” 郁沐道。
“让我看看,是不是真有特殊的?”月御蹿起来,矫健身姿一晃,拎着凳子坐到郁沐身边。
她动作幅度很大,一脚踢进桌布下面,突然迟疑地自言自语:“奇怪,我好像踢到了什么……”
郁沐呼吸一窒,不仅是月御这番话,更是因为……丹枫挤进了他双腿之间。
桌下空间过于逼仄,想完美躲藏,对丹枫这种肩宽腿长的人来说无异于登天,为了避开月御,只能向郁沐所在的方向靠近。
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了郁沐的大腿上,手心的温度隔着纤薄的衣料熨烫皮肤,存在感不断放大,指尖用力时,腿部的肌肉随之下陷。
郁沐的神经紧绷,倏然坐直了。
“你踢到我了。”他声音莫名发紧,不自然地解释。
“真不好意思。”月御并未起疑心,一把按住郁沐的脸,仔细打量他,再左右晃晃,像检查士兵一样。
“挺普通的,不存在超乎寻常的地方……看起来就是平凡无奇的仙舟人。”
郁沐用力一挣,待月御放手,小声嘟哝,“我本来就是。”
“这样强悍的生理条件,我只在丰饶孽物身上见过。”月御笑着搓了搓郁沐的头发:“也不怪人惊讶。”
郁沐咳了一声,“将军,这玩笑可不好笑。”
“好好,我说错话了,哪有这么可爱的丰饶孽物。”
月御双腿伸长,凳子三脚翘起,耍杂技往后一仰,完美保持平衡。
几乎同时,郁沐的右边小腿内侧靠上来什么东西——是丹枫的后背,紧接着,对方的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
郁沐当即坐立难安,一道电流从膝盖往上攀爬,脑子里爆出一连串轰鸣。
“郁沐,你的耳朵怎么突然红了?”月御仔细看了两秒,突然凑近,揶揄道:“难道是因为我夸你可爱?”
“才不是……”
“很可疑呀。”月御盯着人。
郁沐:“……”
好在,在旁看戏的景元总算舍得开金口,为郁沐解了围:“月御,你就别逗他了。”
“好啦。”月御拿起茶壶,往杯中添水,“郁沐,既然你见过无罅飞光,一定也看清了她的剑诀,给我讲讲吧。”
“你没见过?”郁沐问。
“公务繁忙,只远远在校场见过,战时从云骑耳中听闻镜流剑首本人豪放凛然,剑风大开大合,出招势大力沉,可惜始终缘悭一面。”
月御叹道:“有机会的话,真想与她比试一二。”
景元也坐过来,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言,郁沐的手搁在桌上,不经意地蜷缩起来,如坐针毡。
屋里温度高,聊了一会,月御解下厚重的银铠披肩,扭动肩颈,起身,向衣柜走去。
糟了。
月御大概是要放铠甲。
郁沐连忙在桌下一踹景元,把不明所以、正闭目养神的景元弄清醒,又扬声道:“月御将军,景元说他有镜流的秘密要和你分享。”
景元一怔,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可惜,这并不能阻止月御去拉衣柜门。
“是吗?景元这家伙,我追问了好几次都不肯和我多说说,总拿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口味,说什么‘她教我研习剑技,却始终未能与我亲近一些……’,听听,这不摆明了不愿同我……咦?”
月御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用力拉了拉柜门,但门板像被卡住了,纹丝不动。
“坏了?”
郁沐的嘴角瞬间紧绷,一手扶着桌子,身体前倾,摆出了随时起身的架势。
景元眼睛一眯,当即察觉到了什么。
郁沐的反常太明显了,明显到就像是……衣柜里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景元嘴角噙着的笑意消失了,立刻站起,走向月御,“坏了?”
“是。”月御伸手,给他示范,哐哐两下,衣柜都被她拖跑了一点,门依旧严丝合缝。
“你看,卡住了。”
景元敛眸,抱着手肘,思索片刻,“月御,不然你下去知会侍者一声,让他们找工匠修锁?”
月御挑眉,“需要这么麻烦吗,我把铠甲放外面也没问题。”
“是谁说自己要来金人巷‘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融入罗浮’的?”景元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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