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偌
新生的建木高耸入云, 飞旋的叶片衬托它苍劲有力的枝干,在黄昏中孑然独立,俯瞰人世。
丹枫脚踏水莲, 衣袂翻飞, 云水隐怒,在周身缭绕。
他惊疑不定地远眺,手掌青筋暴起。
镜流手执昙华剑,落在离丹枫不远的一处飞檐, 神情凝重地向他投向目光。
“饮月, 建木为什么会突然生发?”
自巡猎斫断建木,至今已有数千载, 建木被镇压在持明禁地, 从未有过异动。
即便不愿相信,可远方那苍然耸立的巨树遮天蔽日, 丹鼎司内传来人群的惊慌躁动声,古海之潮被激起,一切都昭示着寿瘟祸祖的神迹已然复苏。
丹枫道:“恐怕是建木的封印出了问题……”
“只是封印?”镜流望向建木。
“……不止。”
丹枫瞥了她一眼,召出击云,“我去鳞渊境看看, 你们……”
忽然,一道诡异的声波如同海浪,打断了他的话音。
咯吱。
丹枫警觉地看去, 只见一条粗壮的棕色根系从歧黄署的地面钻了出来, 遒劲枝脉破坏了平整的地面, 横冲直撞地钻进建筑中,楼房应声倒塌。
类似的场面在罗浮各处洞天上演。
如一切植物具有的繁殖特性,建木的根系变得躁动、活跃, 它们肆意占据心仪的领地,盘曲缠绕,轻而易举地从这艘钢铁巨舰中汲取养分。
金黄的汁液如同血管,在巨树的根络群中流动,璀璨又诡异的青黄色开始发光,扑簌摇动的枝叶沙沙作响。
紧接着,一波波无形的脉冲向外扩散,瞬间覆盖了建木盘踞的无数洞天。
叮。
街上的行人均遭受重击般匍匐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有的人开始神情恍惚,这古怪的异常仿佛能够传染。
十几秒后,一个将至寿限的长生种失去意识,在众人的惊呼中,身躯长出了金黄的银杏叶。
“他要堕入魔阴了!云骑呢,快叫云骑!”
“快跑——!”
行人顿时如四散的蜂群,惊惧地叫喊和逃亡。
丹枫身形一晃,受到的影响仅是一阵晃神,但他身旁的镜流和刃则单膝跪地,长剑插进地面,以此支撑身体的重量。
丹枫赶紧召来两道云水,隔开了建木与二人之间的联系。
镜流吐出一口浊气,赤瞳重新恢复清明,目光复杂地看向丹枫,“这是?”
“是建木在呼吸。”
丹枫神情严峻地凝望那棵巨树。
“苏生后,它需要在第一时间排掉根系内积压的力量,为下一阶段的生长蓄力,这种自我更替会激发无形的丰饶孽力,加速周围长生种堕入魔阴的进程。”
“你们已经堕入过魔阴,现在能维持清醒是靠药物压制,在它停止生长前,最好不要过分靠近。”
“呼吸。”
刃的不适感最为严重,抓住支离虽是艰难,语气倒有了点微怒的活人味。
“让人堕入魔阴,对它来说竟如此轻易?”
“是。”
丹枫别开头。
千面巨树倏忽想要驱使长生种为其刀刃尚且需要借助令使之力,而建木什么都不用做,只是伫立在这艘巨舰之上,就足以令仙舟陷入万载诅咒的水深火热。
二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它还要呼吸多久?”镜流声音冷至冰点。
“不清楚,有可能,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
“持续?”刃冷笑一声,“这东西还没长够吗?”
丹枫脸色同样不好,“龙尊传承的记忆中,建木未被斫断前,树冠的最底层会彻底没入高天的苍云里。”
镜流和刃举目仰望,皆是沉默。
如果丹枫说的没错,目前的建木还没长到过去的三分之一。
镜流:“有办法阻止它吗?”
“有。”
“哦?”
“只要帝弓再开一箭。”
镜流未发一言,昙华剑闪过一抹冷光,如同对方睨过来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用你告诉?
“建木一旦生发,持明的封印也无能为力,眼下,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力铲除促使建木生发的别有用心之人。”丹枫摇头。
别有用心之人……
镜流听着,忽然一顿,她蹙眉思索,模糊的记忆中出现了一张狐人女性的脸。
等等。
“你有人选吗?”刃问。
丹枫想到了在倏忽之战中,自己与景元遇见的额生双角的陌生孽物,如果它是从倏忽的血肉中诞生的,那么……
“仙舟上,应该有一名丰饶令使。”
“丰饶令使?”刃的烛瞳微微一颤,很快,压抑许久的杀意从中慢慢溢出。
“不止。”镜流突然道。
二人看向她,只见镜流捂住额头,脸色冷寒,似在尽力回忆,“还有一个……岁阳。”
“岁阳?”丹枫若有所思。
“一个能诱使人堕入魔阴的岁阳。”镜流斩钉截铁。
“你的意思是,这是之前你失控的原因?你遇见它了?”刃道。
“能使人堕入魔阴,一般的岁阳没有这样的能力……”丹枫犹豫着,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落下来。
“如果是绝灭大君的话,就可以。”
三人同时转身,只见景元跳到房檐上,手执石火梦身,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只有他一人前来,情况又如此紧急,镜流便开门见山:“所以,现在仙舟里不仅有一位丰饶令使,还有一个毁灭令使?”
“是。”景元语速很快,吐字清晰,让每个人都能听清。
“丹枫,你应该能感觉到,这样异常的能量,除了星核之外,没有任何办法能突破持明的封印,使建木重萌。”
“罗浮必有外敌,绝灭大君将星核带入罗浮,而仙舟内部,同样有内患在为此事推波助澜。”
丹枫对上景元意有所指的目光,心下一沉,此事恐怕与持明一族、与龙师们脱不了干系。
“也是,持明受帝弓司命庇佑,若非令使出手,你不可能不知。”镜流颔首。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应是赶往鳞渊境,在建木玄根受封的洞天拔除星核,遏制它复生的势头。”
“的确,但杀敌需斩草除根,排兵布阵若仓皇匆忙,恐会使敌人钻了可乘之机,因此……”
“等等。”丹枫蹙眉,“景元,你该不会想让我们替你去吧?”
景元露出和缓又肯定的笑容,“谁让鳞渊境古海的封印唯有龙尊才能开启呢?若你还在位,我就不用特意前来商量了。”
丹枫:“……”
“当然,我不会让你们孤身涉险,身为将军,我自与你们一道同去。”景元道。
“眼下境况,你怕是走不开吧?”
镜流一指古海岸边惊恐慌乱的人群,以及竭力维持治安的云骑军,“你若不在,罗浮的大局交给谁主持?”
景元:“我自有对策。”
见景元似乎胸有成竹,镜流别开目光,不再多问。
说到底,这些事是神策将军该考虑的,而景元,也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严厉纠正持剑姿势的小云骑了。
她看向恢弘苍冷的建木,苍翠的、被金光勾勒的叶片在黄昏下熊熊燃烧,夕阳的余晖从天际投来,镀在彼此的白发和银甲上,将他们染就相似的色彩。
“与通缉犯为伍,你的立场会受人置喙,别忘了,你身边还有两位其他仙舟的将军。”
镜流冷冷撂下这么一句话,快走两步,跳下房檐,提剑去清理附近因建木而生的孽物。
“记得回来。”景元扬了扬手。
镜流甩过一道冰凌,算作回应。
“郁沐呢?”景元问。
丹枫和刃纷纷看向别处。
“幽囚狱来报,郁沐越狱了。”景元无奈抱臂,“如果不希望他也变成通缉犯,就带我去见他。”
丹枫:“……”
他不情不愿地指了指下方小巷,刚要说话,忽然发现一件事。
从建木苏生开始,白珩和郁沐始终没上来。
他面色一紧,立即跳下,果不其然,第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巷中的郁沐和白珩。
丹枫身化云水,一眨眼便卷到了郁沐身前,将人扶起,云吟之术缭绕在二人身畔。
“郁沐,醒醒。”他眼中满是焦急,探了下鼻息,相当微弱。
怎么会这样?!
“是建木的影响吗?”
景元和刃也赶到了白珩身边,白珩也陷入了昏迷,体温偏高,意识不清。
“应该是,虽然没有立刻堕入魔阴,但建木苏生的影响没人能有确切定论,很难判断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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