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偌
门在背后用力关死,细密的缝隙如同愈合的血肉,被葱郁鼓出的叶茎填满,变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丹枫趔趄着跌坐在地上,后背倚靠墙壁,掌下是树木枝干粗糙的手感,充满建木气息的小屋再次接纳了他。他没有丝毫震惊,仿佛对郁沐食言的速度早有预料,从容地偏头,避开郁沐伸来的手。
对方的触摸落到了眉骨,纤细的阴影割断了浓眉连绵的线条。
郁沐睨着他,跪在他面前,二人之间夹着一个暖呼呼的保温袋。
“开什么玩笑。”
低沉的嗓音在耳侧呢喃,带着难以言说的冷酷魔力,配上郁沐那平淡却充满攻击性的表情,恰如其分地彰显着建木恶劣饿的性格。
他抚摸着丹枫的脸,拨弄着对方鸦羽般的睫毛,宛如对一件宝贵之物爱不释手。
“我费了那么大功夫才把你弄回家,怎么可能放你走。”
丹枫仰头,湖绿色的眼睛在暗光下,色泽比水种最完美的翡翠还要浓郁。
他抓住郁沐的手,缓缓用力,让自己冰凉的手掌贴合对方指节上的软肉。
“那你多此一举做什么。”
提到这,郁沐的语气不免带上一丝委屈:“我以为你不会走的。”
丹枫:“……”
他偏过头,不痛不痒地推开郁沐,起身时,一抹轻盈到几乎无声的低吟在树屋中回荡。
“我没想走。”
郁沐的听力很好,由建木枝叶组构而成的房间里充斥着他的耳目,万道细小的话音累加,令这道情绪平淡的话音变得震耳欲聋。
他连忙追上丹枫的步伐,得意地追问:“那你刚才开门做什么?总不会是帮我拿外送的点心吧?”
丹枫瞥了眼角落里把细小根须埋进水缸大口灌水的叶片快递员,注意到他的视线,叶子立刻抬起一根小小的软枝,以作回应。
他冷冷一哂,避而不谈,随口敷衍,“想开就开了。”
他的性子本就冷冽自持,绝不可能抛弃体面,质问郁沐为何在那种情况下猝然停手……
浓重的自我唾弃和卷土重来的欲/望在寂静中化作烈火,炙烤着他五味杂陈的心,他避开郁沐探究的目光,像是一种条件反射的自我保护,脸色更差了。
郁沐瞧着丹枫,将对方明晃晃的自嘲和不甘当作对他的抵触,没有再问。
来日方长,既然仙舟已经把丹枫送给他了,他就有机会撬开这条龙坚硬的嘴。
他美滋滋地坐下,枝条变幻成大小正好的方桌,他干脆利索地将菜品摆齐,由于根须们快马加鞭地运来,菜品还保持着新鲜出炉的香气,浓郁的清香扑鼻,令人食欲大开。
郁沐招呼丹枫来吃,对方摇了摇头,在角落坐下,眸色沉沉,一语不发。
“不吃吗,会饿肚子的。”郁沐用筷子戳开蟹黄烧肉包,蜜糖般的汁水浓稠,可口得诱人。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适合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丹枫问。
郁沐眨眨眼,吮吸筷子尖上的汤汁,不经意地瞥过丹枫,突然想到他见过、但很少出现在他语库里的仙舟词。
秀色可餐。
丹枫这桀骜冷酷的表情,还有头顶像小叶尖茶味糖块的龙角……
他越看越饿,隐晦地舔过唇角,目光忽地下敛,语气幽幽:“你说的对,所以,我劝你最好还是来吃一点,不然,我可以亲自喂你。”
他说着,身旁传来应和般的窸窸窣窣声,叶片们也在摩拳擦掌。
丹枫:“……”
“而且,你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想的太复杂了,我们只是简单的同居……住。”郁沐指了指头顶和地板,试图用歪理邪说给丹枫洗/脑:“你吃我的,住我的,睡我的,用我的,不能不听我的。”
丹枫对郁沐歪曲事实的能力深感震撼:“造成这一切的元凶究竟是谁呢?”
“当然是仙舟了。”郁沐敲了敲碗沿,示意丹枫赶紧从善如流地过来吃饭:“如果不是仙舟从中作梗,我现在就该在家里休息,而不是在这里……”他话锋一转,露出一排小白牙,“当然,现在我也很满意。”
丹枫沉默片刻,在郁沐再度催促下,起身前往餐桌。
事实上,因为心绪不宁、犹豫徘徊,他根本没有胃口进食,郁沐也没勉强。
吃过饭后,郁沐将垃圾打包送到门口,已经吸饱水的叶子们力能扛鼎,勾着保温袋飞速消失在视野中。
“记得做好垃圾分类哦。”
郁沐朝漆黑一片的海上挥手,某个看不见的位置,传来一点叶子的回声。
关门,回到温暖树屋,丹枫正坐在窗边,展露他完美又忧郁的侧脸,郁沐借着阴影,在丹枫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摸出自己的红皮教程书。
经此一役,他觉得这书或许还有点用,但显然,丹枫对他依旧戒备,他需要一个更好的方法拉近距离。
他琢磨着,悄悄翻开书,挑选页码,在‘给予对方自由空间’、‘积极体现关心’、‘趁对方放松戒备时拉近关系’之间流连。
前一个听上去靠谱但略显冷漠,中间的很好却稍有难度,最后的……
郁沐咬着指甲,思索丹枫什么时候能放松戒备,片刻后,他灵机一动,小心翼翼地合上书,放回床下,确认丹枫没发现后,佯装从容地从对方身旁踱过,见丹枫没理他,便又踱回去。
就这样,他踱了一圈又一圈……像一头困在羊圈里找不到出路的金毛小羊。
丹枫无奈地捂住额头:“你怎么了。”
“我们去床上吧。”郁沐兴致勃勃道。
丹枫:“……”
他瞳孔一缩,惊异和愠闹一闪而逝,很快,他察觉到郁沐十分坦荡、没有丝毫旖旎和黠意,便恢复了与生俱来的冷冽和镇静。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丝失望,但这情绪并不强烈,被选择性地忽略。
“干什么。”他瞥了郁沐一眼。
“去睡觉啊,你坐在这里,我睡不着。”郁沐视线可疑地一飘,“那个……你也知道,我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什么。”
“……”
丹枫真想给几秒前追问的自己一个嘴巴子——他宁可不知道,这样,就算被突然袭击,他也能找好理由为自己的行为背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知肚明地走上去……
仿佛他也在对此感到期待一样。
「真难堪啊,丹枫。」
他在心里自嘲着,无法排遣的苦闷最终化为他的行动。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躺下,双手合在胸前,像一尊古板但漂亮的雕像。
屋内忽然暗了下来,是叶子自动封合了窗户,只留下一道敞开的缝隙,天花板在咯吱声中凿开一扇小窗,微微打开,寂静的海风外,是一望无垠的繁星。
苍穹被框定成一扇小小的、四方的拼图,悬在二人眼前,没有层云和灯光的渲染,显得清晰又旷寂。
丹枫直直地望着那扇小窗,想象周围被枝蔓遮盖的、更广阔的天幕,一只手从身侧摸来,沿着他的尾梢,逆着鳞片向上,来到尾部中段。
对方的怀抱十分灼热,一开始还好,经过了太多次的触碰,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亲昵。但很快,细密的呼吸洒在敏感的鳞片末梢,尾巴的肌肉紧贴在对方的胸膛上,尾部柔软的毛发不经意地扫动,伸进了对方敞开的半截睡衣底下。
几乎瞬间,丹枫脑海中勾勒出对方胸腹的形状——郁沐的肌肉并不明显,是相对匀称的薄肌,皮肤光滑细腻,腰部的线条柔和,腹肌有若隐若现的四块。
丹枫浑身紧绷,某个消下去的地方立刻有了反应。
“……”
他认命般地压制呼吸,试图通过强制冷静来缓解这突如其来的现象,并心如死灰地唾弃自己的不知廉耻。
偏偏,在他检讨自身时,身旁人的语调慵懒又散漫,带着一丝柔软的睡意,满足地叹息。
丹枫咬紧牙关,生怕被发现。
突然,对方轻咦了一声:“你心跳怎么变快了?”
丹枫:“……”
身旁人抱着不属于自己的尾巴,关切地趴在‘疑似病患’身旁,天窗的星光落下,照得他眉眼柔和,视线珍重,充满关切。
郁沐在丹枫额头上试了温,嘟哝:“不热呀,是不是难受?”
对方的触碰是毒药,让他好不容易取得的成效付诸东流,反噬如此汹涌,令他抓狂。
丹枫额头青筋直跳,粗鲁地抓住对方的手,哑着嗓子道:“别碰我。”
他说的急,语气也急,有种凶狠的怒意,令郁沐一怔,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丹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重说了一遍:
“我没事,先别动我。”
“哦。”郁沐乖巧地点头,把下巴埋进龙尾卷成的小窝里,双眼却抬着,目光亮得吓人。
丹枫简直如芒在背,他头皮发麻,浑身肌肉都在止不住地痉挛,像是有什么在四肢百骸里流窜。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因对方的注视而兴奋。
他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能不能别看……”
“丹枫。”郁沐猝然出声,他的视线从某一刻开始便偏移了丹枫的脸,往下方落去。
丹枫脑子嗡一下,被一片空白击中,他浑身血液都僵住了,下意识抓过被子去遮挡,以掩盖自己的窘迫和难堪。
强烈的羞耻心和自尊令他无所适从,除了用更冰冷的神情维持体面,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硬着头皮,张嘴,想至少说出一些能够打发走郁沐好奇心的话,但郁沐突然坐了起来,一手撑在丹枫耳旁,一手直接挑开他的衣扣,向下伸去。
郁沐的耳尖通红,唇线微微抿着,目光有些许躲闪,但他显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尤其,他燃起了几分疑惑和探索欲。
身为医者,他的注意力显然在顷刻间发生偏移,片刻观察后,像是发现了什么,郁沐微微蹙眉,陷入了思考和疑惑中。
丹枫现在的状态不像是自然反应,似乎有十分强力的致病因素在作用……
他揉搓掉对方身上的汗珠,向下。
丹枫头一次觉得郁沐的医术太好是个烦恼,因为对方的动作实在太过精准,没有丝毫偏移。
他狠狠地宕机了,面容笼罩在建木的阴影之下,视野里只有对方琥珀般润泽的瞳孔。
他难受地弓起身,恍惚又投入,呼吸比先前重了许多许多,青筋在手臂上跳动,如同有力的蟒蛇,紧蹙着的眉下,一向清冷的双目中燃烧着情欲化开后的水光和局促。
他慢慢抬起头,像是在恳求什么,手指绞着身下的床铺,叩住藤蔓,因力道过大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郁沐低下头,脸热得滚烫,他没有什么经验,只能凭借本能,用额角蹭着丹枫的下巴,通过适当的触碰来给予安慰,这拙劣的安抚对丹枫来说简直效果拔群。
郁沐收拢手指,细腻的掌心微微发麻,耳畔游走着龙尊急促又性感的吸气声,顷刻间,树屋里云水的气息在不断加重,空气潮湿,令二人身上都湿漉漉的。
他嘟哝着,轻轻吸了一口气,浓郁的水汽中,柔软的叶片们从地板上挤出,安静地蛰伏,享受自己喜欢的、潮湿的环境。
手腕传来隐隐的酸痛,是刚才丹枫在推拒时下意识造成的伤痕,不严重,只是红彤彤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郁沐甩了甩手,很快,印记在伟力的治愈下消失不见,周遭重新回归干爽。
确认了什么之后,他拨清迷雾,想通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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