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偌
郁沐跟上去,陪着咪咪在院子里玩了一会,衣摆上瞬间多了两个灰扑扑的爪印。
“带我去看看为它准备的食物吧。”
景元点头,正要领着他去,忽然,青镞快步走来,“将军,原来你在这。”
看到她,景元稍微收敛了眼中的笑意。
“你先去忙吧,给我指个路,我自己去。”郁沐贴心道。
“我让云骑为你带路,看完后,到正厅等我。”说完,景元便走了。
负责引路的云骑很年轻,即便有面甲遮盖,打量的视线还是一个劲往郁沐身上飘。
郁沐敛眸,摘下咪咪身上沾到的草叶,漫不经心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云骑一哽,转过头去,加快了脚步,像是落荒而逃。
七拐八绕,他们来到厨房。
郁沐对咪咪日常的吃食做了检查,无论从成分还是品质来说,都没有问题。
郁沐点了下咪咪的头,“果然,你就是吃胖的吧?”
“嗷?”
因为有食物的诱惑,咪咪不愿意离开厨房,被郁沐强制拽走,不大开心地在前头狂奔,很快,它钻进一个挂着轻纱帷幔的书亭。
“你在外面看着,一旦它跑出来,就立刻抓住它。”
郁沐转头吩咐云骑,待对方点头后,进入书亭。
书亭坐落于山坡的高处,轻薄的帷幔透光,黄昏的橘色光线透过轻纱,在地上印出朦胧的条状阴影。
与其说是亭,不如说是四面透风的书室,结实的木地板延伸至尽头,精致的沉木书架排列摆放,里面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古书。
书室尽头有一张空的书案,两头翘起,花纹繁复,背后是一个比较大的立柜,两侧是帷幔屏风。
“咪咪?”
郁沐轻声呼喊,书室中只有风掠动树叶的簌簌声。
“咪咪,出来。”
他向前走去,脚步声有空荡的回音。
很快,一丝利爪扒拉绢布的声响从书案后传来。
郁沐闻声赶去,一看,果然是咪咪在撕咬景元的坐垫。
他拎起咪咪的后颈皮毛,将毛线乱飞的坐垫从狸奴口中抢了回来。
咪咪一脸无辜地睁着圆眼睛,尾巴一扫,将身后立柜上的装饰品扫落大半,并嚣张地歪了下头,颇有种‘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意味。
郁沐冷哼一声,甩甩,咪咪蹬着腿乱动,身上的毛一个劲往下掉,像棉絮一样。
给咪咪晃晕了,没空折腾坏事,郁沐一手拎着狸奴的后颈,一手去捡书——书掉的到处都是,还有的滑到帷幔旁。
他一本本捡起来,放到书柜上,反复几次,手持最后一本,心血来潮翻了翻扉页。
「帝弓大捷史料垂迹考」
真是令人丧失阅读欲望的书名,郁沐想。
他摇了摇头,正欲抬脚,忽然,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
柔软的、细长的一条,虚虚圈着他外露的脚踝,郁沐与手里的咪咪对视,瞧见了对方在空中晃荡着的尾巴。
不是狸奴……
那是什么?
郁沐向下望,只见屏风的脚架与地面的空隙中,一道细长的碧色龙尾悄悄探出,正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他的脚踝。
宽厚的木架底座隔断了视线,再往上是绣着仙舟联盟玉兆纹路的屏风,三层轻纱,非常高大,非目力所能穿透。
郁沐脚一动,尾巴便恋恋不舍地伸过去,奈何空间很窄,它探不出来,被卡在底座下,只好小心翼翼地沿着地面扫动。
这条尾巴是谁的,简直不用猜测。
但令郁沐诧异的是,距离如此之近,他居然没能发觉丹枫的气息。
难道是什么神奇的仙舟奇物?
郁沐往后靠了一点,脚跟抵在木架上,尾巴便凑过来,用柔软的毛发蹭他的外踝。
他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背向站立,隔着一道屏风。
过了一会,书室外有人说话,一点噪音后,景元出现在门口。
“郁沐,你在这里做什么?”
郁沐一动,脚踝上的触感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他拎起手里蔫头耷脑的咪咪,“你问它。”
第61章
神策府的晚餐丰盛且美味, 饭来张口的惬意感令郁沐心生向往。
他趴在矮塌上吃甜品,软嫩的浮羊和胃乳盛在碗中,被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给咪咪。
很快, 景元看不下去了, “郁卿,咪咪的体重已经超标,你就别喂它了。”
“这是无糖的。”郁沐晃了晃勺子,狡辩道。
咪咪眨巴着蓝眼睛, 欢快地嗷了一嗓子, 以作附和。
夜里的神策府灯火通明,白日在职的守卫云骑和策士已经放工, 恢弘大殿内一时间显得有点冷清。
景元从下方的虚影棋盘走上来:“但你十分钟前还在告诫我不要喂它吃太多。”
“是吗?”郁沐视线一移, 喃喃:“我真的说过这种话?”
“郁卿——”
“可是你看。”郁沐连忙把咪咪抱起来,用可爱无辜的狸奴脑袋应对景元的诘问:“不给它吃的话, 好可怜。”
景元拎起咪咪的后脖领,“我怎么觉得,即将被青镞强令减肥的它更可怜。”
咪咪:?
狸奴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
郁沐笑了两声,歪倒在矮桌上,过了一会, 他向景元告辞,却被拦了下来。
“难得有空,郁卿陪我下几盘棋, 解解闷如何?”
“闷?”郁沐诧异, “我以为你已经被工作抽干了力气, 不觉得闷了。”
“工作是工作,但人偶尔也是要放松一二。”景元一叹:“还是说,郁卿是怕输给我?”
郁沐眉梢一挑, 斜倚在古铜色的矮柱上,“你是神策将军,能在对弈中赢你才奇怪吧。”
景元:“哦,看来郁卿要放弃了。”
郁沐:“……”
景元金眸一弯,笑意浅淡和煦,落在身上,却像是某种轻柔却锐利的注视。
接着,他又道:“没关系,郁卿今天工作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郁沐:“……”
郁沐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箱,折起袖子,掷地沉声,气势汹汹,“拿棋盘出来。”
景元的白毛一晃,抿起嘴,“好。”
二人面对面坐着,中间搁着一个纹路笔直,方正开阔的虚影棋盘,咪咪在软榻上打滚,扑咬着一枚带铃铛的滚球,每次起跳,雪白的杂毛都会呼——地一下飞起来。
郁沐支着头,认真翻看规则书,不小心被咪咪撞到腿,便分出一只手,将狸奴按倒。
他抬头,只见景元大马金刀地在对面坐着,蓬松的白发垂下,一派闲散,无所事事。
郁沐看不得人偷懒,尤其是景元,“你把它的毛剪剪?”
景元偏头看去,“很多?”
狸奴的毛发粘在竹垫上,卡在缝隙中,细细密密一小撮,如同连绵的菌丝。
是很多。
景元从手抽匣中拿出一个球状小梳子,盘起腿,拍拍,咪咪自觉地走过去,一趴。
神策将军梳毛的手法很专业,一看就是认真学过,咪咪翻腾一会,喉咙里发出呼呼噜的惊天巨响。
“我听说,狸奴都很喜欢梳毛。”郁沐翻动书页。
“据说,这是族群间相互关照的方式。”景元认真地将梳下来的杂毛团进置放盒,“不只是狸奴,凡是群居生物都有类似的习性,比如狐人,持明,甚至是步离人……”
听见持明二字,郁沐来了兴致,“你知道持明表达亲近的方法?”
“不了解。”景元意味深长地酝酿一阵,“这种少见的问题,难道不该去问持明吗?”
“不一定非要亲身实践……我听闻持明喜欢细长的、锯齿较多的排梳,贴合躯体的流线弧度,能最大限度扫清尾部冗余毛发里残留的灰尘。”
郁沐兴致勃勃道:
“另有一种特殊的工具,叫做弓弧软刷,以纤细的绵玉虫茧的丝线做成,兼具耐用性和柔软度,能妥善清理持明密集贴合的鳞片。
只可惜制作这种软刷的手艺已经失传了,市面上没得卖。”
“还有……”
“郁卿。”
景元适时打断郁沐,怕对方一整晚和他唠遍持明躯体保养一百零八个小妙招。
“你这些,小秘方,都是在哪看到的?”
“在一个丹鼎司和持明的友好交流活动中学到的。”
景元:“可当今的持明多褪去了原本的龙相,无爪无尾无鳞,即便你学会,也难有用武之地。”
郁沐眼中的兴味消失了不少,“也是……”他心不在焉地支着头,忽然道:“但没关系,我可以打劫一个持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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