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殷笑永
玛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信任前辈的判断。
而藤丸立香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嘛，最后就交给你了盖提亚，毕竟在这个世界，你才是最了解你的王的人吧。
庭院中，沉思的王终于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只见他轻声呼唤：“盖提亚。”
奔行于天地旷野间的长风仍然浩荡，天清气朗，世间万物正欣欣向荣。
耶底底亚又唤了一声：“盖提亚，我想见你。”
长风忽止，花未落神已至。
时隔又一个千年，盖提亚再次用人王这副姿态现于王的面前，拉默在祂的威严之下，十分自觉地振翅离开。
当然，内心里有没有弹劾统括局这件事就见仁见智。
盖提亚此时没有心思收拾心大的魔神们，明明是更为强大居于上位的一方，祂却堪称柔顺地将头侧放在王的腿上，口称：“王。”
耶底底亚轻抚着盖提亚那似火焰跳动般的金发，垂眸问：“这就是你想让我见见她们的原因？”
盖提亚坦然承认：“是，王。很抱歉，这是我的私心。”
祂期冀于王能拥有更充沛的人性，而另一个他则渴望王的复活，如此便一拍即合。
唯有这个愿望，连同怜悯之理一同抛却作为铸世之基的祂，对人类始终抱有偏见和憎恶的祂，是无法实现的。
王是祂神性中唯一的人性，可已超越王的全知全能的祂……却始终看不明王的心。
祂堪称殷切又期待地问：“王，您的看法呢？”
耶底底亚沉吟着，在这期间盖提亚仿佛能听到祂本不应存在的心脏怦怦跳动——或许确实如此，就在这一刻，星球上无数火山在震动，带来大地震颤，似山川轰鸣。
王终于开口：“听起来，那确实是一个充满着勇气、牺牲和爱的故事。”
仅此……而已吗？
盖提亚难以自抑地生出几分失望之情。
祂的期望绝不仅仅如此。
耶底底亚笑着问：“那么你呢，盖提亚，你又是如何看待罗马尼·阿其曼的呢？坦白来说，他跟我的差距确实很大，不是吗？”
陡然听到王的提问，盖提亚还有几分惊讶，因为在祂的印象里，王应该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才对。
可既然是回答王的问题，那便必须认真以待。
罗马尼·阿其曼……其实后来盖提亚有专门翻阅过佛劳洛斯的记忆，透过雷夫的眼睛去观察祂变成人类的、无比青涩的王。
尽管只是以一种隐藏在第三者之后的视角，盖提亚依旧能体会到，王像初生的婴儿、真正的人类一样，不断地犯错、不断地纠正、不断地成长，一点点从观察他人的行为中学习一个普通人类的模样。
祂五味杂陈。
原来王啊，吾等仰望的王啊，您也会犯错，您也会沮丧，您也会如凡人一般，喜怒哀乐，如此动人。
这样跌跌撞撞学习在世间生存，与诞生于实验室的玛修何其相像？所以佛劳洛斯、所以祂，忍不住把目光倾向于这个人造人女孩，归根究底，是想知道王是否能有另一个可能。
这个名为罗马尼·阿其曼的人，确确实实也是祂的王没错，是另一个祂一直渴望见到却只能在最后一刻惊鸿一瞥的、真正完整的王。
此时，盖提亚仿佛又回到烧却人理的终局特异点，端坐在那至高的玉座，是那般愤怒又痛恨：“罗马尼·阿其曼，他是如此懦弱、如此无能、如此胆小、如此可憎，可是，偏偏我又是如此的确定，他就是吾等那个冷酷无情的王！”
“正因为他是吾等的王，所以吾等无法苟同他的意见，无法原谅他的背叛，更无法理解的是，那个胆小的王竟敢再一次抛弃吾等前往无人知晓之境！太过傲慢、太过天真、太过……”可悲……
盖提亚抬起头，金瞳注视着祂的王，熠熠生辉，祂说：“王啊，无论多少次，我还是希望和您，同行于这片大地之上。”
那段遥远的时光，和王同行的日子，一直都是祂记忆中的星光。
“这样啊……”
耶底底亚叹息着注视着自己的魔术式，就算听完了盖提亚的剖白，祂的内心依然如此空洞，可又似乎隐隐约约，有一颗模糊的种子被种下。
仅仅是那么一瞬间，他确实生出了探究那些感情的想法，在说那些话时，盖提亚眼中所闪现的、他所无法理解之物，究竟是什么呢？
他想要去触碰。
或许这三千年里，到底有什么改变了。
但王尚不明白亦不知晓，只微笑着说：“那么，盖提亚，我会回应你的愿望。”
而兽伏于王的膝上，注视着祂最重要的王，长久静默不语。
第二卷 米花酒厂一枝花
第7章 旅途再出发
好像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
床上的一头粉色长发的生物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然后……
下一秒瞬间惊醒。
“咦咦咦咦要迟到了啊啊啊！”
打开房门看到全然陌生的房间布局的那一刻，声音的主人结结实实愣住了。
“一定是我还没睡醒，肯定是这样没错。”
自言自语着回到柔软的床，交叠着双手置于腹前，无比安详地躺下，然后闭上眼睛重睡。
——想也知道完全就是逃避现实的无用行为！
试图欺骗自己失败的罗曼沮丧地睁开眼睛，开始想办法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着回忆的开始，那些藏于脑海中的朦胧记忆渐渐变得清晰，隐约中察觉的微妙之处也被不知名的力量给抹去。
没错，他此前应该在冠位时间神殿里与蜕变为兽的魔术式对峙，为了帮助立香赢得胜利，使用第一宝具将自己的功绩抹去，从而彻底否认盖提亚的存在之理。
是的，他理应到达了“无”，不该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才对。
罗曼感到了困惑。
他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索性放弃去寻找答案，全心全意当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奇迹，并决心珍惜这第二次生命。
……也不知道立香和玛修她们怎么样了，但想必是已经完成了拯救世界的任务了吧，毕竟是那么优秀的两个孩子，真是辛苦她们了。
一边探索着这个陌生的空间，罗曼一边想着。
这里看起来像个小型诊所。当他走出卧室，来到连接卧室、洗浴室、书房和厨房的走廊，打开尽头的那道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小型的病床房，空气中弥散的消毒水气味让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三张雪白的床被置于房间内，而走过这个房间，又是一个长廊，再依次经过了废物间、配药房、处置室、消毒供应室、观察室、治疗室和诊室，这些无疑让罗曼更加佐证了他的判断。
来到诊室，坐到办公桌上，抽出第一个抽屉，摆在最上面的几张薄薄的纸似乎刚好能解答罗曼的疑惑。
他抽出那几张纸，左上角竟是他本人的正面照片，旁边写着“罗马尼·阿其曼”的名字，再往下一看，职业一栏赫然是帝丹中学校医室负责人。
这照片是从哪来的？他什么时候又担任了帝丹中学的校医？
罗曼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他曾经有这段记忆，只能疑惑地往下看。
好家伙，这竟然是一张他的简历，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他从哈佛大学医学院博士毕业留学归国，曾发表过专利数项、顶刊论文数篇，可谓是年少有为。
……这完全说成是另一个人的经历也不为过。
罗曼确定他从没去过哈佛大学医学院进修，就是不知道这份纸上所写的事情是从何而来的。
他又翻了后面几张，内容几乎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职业那栏，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学校那里。
“所以说……为什么‘我’既能当帝丹中学的校医，又能当帝丹小学的校医？这两个还好说，后面那个帝光中学就很奇怪了吧，难不成这三个名字其实是指的同一个？！”
再大胆一点，难不成这个和他同名同姓同脸的人有类似分身的技能不成？
“……就是他真有分身的技能又怎么样，现在摆明了要接手这些身份的是我吧！”
罗曼对此感到绝望，继续当医生倒是没什么，但如果要身为一个普通人的他分身，那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他又不是盖提亚，能够和魔神同心同感。
说到盖提亚，罗曼就刚刚就一直觉得不对劲，或者说，从一醒来，他就一直感觉有某种窥视一样的目光在他身后。出乎意料的，他并不对这道目光心生忌惮或是讨厌，而是隐隐有些熟悉的处之泰然。
若要追溯这熟悉感的来源，罗曼不由得想起还是王的时候。彼时七十二魔神寄居于他的□□之上，时常在他耳边窃窃私语，而作为统率七十二魔神之功用而诞生的盖提亚，尚未形成人身的祂，则更喜欢待在他的影子里，亦步亦趋地跟随。
那个时候的盖提亚，以及后来变成孩童的盖提亚，是那么的活泼天真，所以罗曼至今仍不明白，为什么后来盖提亚会变得那样偏激而疯狂，带领七十二魔神要焚毁人理。
也许归根到底还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教导好盖提亚，所以才导致这一系列灾难的诞生。
暂且先省去反省的时间，罗曼——既然已经确定大概率还是继续当一名医生，那就用更熟悉的名字来称呼他吧——罗曼医生眼疾手快一把从自己的影子里揪出了一个盖——一只大猫？
“盖提亚……是你吗？”
罗曼医生迟疑问。
眼前被他揪住命运的后颈出现的，不是他熟悉的人王年幼或成年的身姿，而是一只，酷似生活中某北国战斗民族境内的、学名叫西伯利亚森林猫的、耳朵像两个扑腾的小翅膀的、金色有着蓬松大尾巴的大猫咪。
猫咪的耳朵本能向后压平，长长的尾巴快垂落到地，金色的猫瞳看似十分凶狠，但从祂僵硬的四肢来看，与其说是凶恶，倒不如说是懵了一样的茫然。
不仅变成了一只弱小的猫，这样丢脸的姿态还被王亲眼目睹了！
盖提亚……盖提亚几乎要爆炸了！
罗曼医生肯定地又说了一遍：“盖提亚，是你吧。”
盖提亚彻底没脸见王，祂猛然挣脱王并不牢固的禁锢，迅速回到了影子里，完全自闭。
显而易见，变成猫这件事并非盖提亚本意。
见状，本来还想问盖提亚对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有没有什么见解的罗曼医生闭了嘴。
虽说他们最后变成了敌对的双方，罗曼医生以自己的代价换来魔神王的消亡，但他们如今在这里再度见面，一人一魔术式都没有剑拔弩张的意思。
罗曼医生是因为性格如此，以及本就存在的对盖提亚的那些微愧疚，而盖提亚，罗曼医生不明白盖提亚是怎么想的，但既然盖提亚并没有敌对之意，那他便当作是和平相处的前兆。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盖提亚突然变成一只猫所受到的刺激太大。
说起来，要养一只猫的话，应该怎么养呢？
为了防止成为人类那一瞬间千里眼所见证的人理毁灭变成真实，罗曼医生曾经学习了大量用得上或用不上的知识，又因为玛修养了一只不明生物芙芙作宠物，罗曼医生确实专门看过饲养宠物的书籍。
猫的话，主人要养好一只猫的话，得为它提供食物、玩具、陪伴并保证它的健康和情绪，也就是说，需要买猫粮、猫窝、猫爬架等一些东西吗？
罗曼医生正在努力尝试和盖提亚好好相处，以往所罗门的记忆根本就毫无参考价值，而事实也证明了那样只会养出一个叛逆的小孩。
他决定按照书上践行，首先得准备猫的日常用品，但他面临一个问题，这个诊所的大门打开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