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涧
——是“猜”,并不是肯定。
他不认为在任务已经成功完成的情况下,伏特加会对他撒谎,那番话的真实性相当高。
如果组织使用的真的是特地改装过的无人机和操控系统,公安也确实不可能在短暂的一两分钟之内就完成破解,那么他们是所谓的“成功夺取控制权”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从外部相当难攻破,可这就相当于给宝库上锁一样,外面固若金汤,可如果人在里面……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将宝库的门打开。
猜测,只是猜测而已——假设有人在组织内帮了公安一把,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
组织内的公安卧底只有三个人,他自己、诸伏景光,以及降谷零。
首先可以排除他自己,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为了排除嫌疑身在组织基地之内,这个时间他们正在监控摄像头之下进行狙击的模拟训练,没有时间掏出一台电脑来给公安帮忙。
组织里会黑客技术的很多,但有可能给公安帮忙的寥寥无几。
其实北贵志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来,他在帮忙地时候十分细心地抹除了一切痕迹,哪怕换个黑客来都找不出证据。
这大概只是直觉——没来由地,苺谷朝音就是觉得那个人是北贵志。
他能回忆起北贵志带着点颤抖的声线和手指,也能从涨红的表情和抿紧的唇线之中读出一份不同寻常。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无法轻率地对待偶像这份工作。
苺谷朝音缓缓地舒出一口气,平复着乱掉的心跳。明明刚才面对琴酒的怀疑时他都不曾动摇过,脉搏的频率从未改变,但在这种时刻却难以压制从心口涌上来的、带着涨痛的温暖的情绪。
“北贵志……他是个黑客。”苺谷朝音思考着自己的措辞,慢慢地开口,“是组织看中,招揽进来的人才。”
森冈淳了然了:“所以他其实对组织没有那么忠心,帮了你的忙?”
苺谷朝音低声应了:“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毕竟是能被组织看中、特地招揽进来的技术人才,我想您应该也明白他的能力足够优秀,成为我的协助人之后,他今后也能给公安帮上忙。”
各方势力都有一个共识——组织严选人才,相当靠谱。
能被组织看中的黑客当然有着卓越的技术,这种技术人才公安也是稀缺的,如果之后能跟着苺谷朝音一起回到警视厅公安部效力,那么当然很好——这一句话,苺谷朝音已经替北贵志找好了今后的退路,保底也得是公安的特招技术人才。
森冈淳答应了:“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
只是在答应之后,他又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朝音,虽然你已经卧底了很长时间,很多事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但……”森冈淳犹豫了一下,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以你现在的情况,对不知道底细的人袒露自己公安的身份是很危险的,你应该没有对他说些什么吧?”
“我什么都没有说,放心吧,这种事我还是明白的。”
苺谷朝音注视着重重叠叠的云层遮掩住的月轮,抬手将锁上的窗户推开了。
森冈淳仍旧没那么放心——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好友的遗孤,即使知道苺谷朝音如今已经是十分出色的公安警察,但还是忍不住像照顾孩子一样对他进行事无巨细的叮嘱。
“你确定你的协助人可靠吗?万一……”
“我确定。”苺谷朝音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料峭的寒风灌入室内,将他的声音压在风声之下,却又无比清晰,“北贵志是我选择的协助人。”
他的语气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了下去。
“同样,也是他选择了我。”
不管那个暗中帮忙的人究竟是不是北贵志,苺谷朝音都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
虽然是组织看中了北贵志,即使不惜使用武力也打算强迫北贵志加入组织,也许北贵志为了活命终究会做出如出一辙的选择,但无法否认,至少在当时,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北贵志并不是选择了组织,而是选择了他。
他选择了站在苺谷朝音的那一边。
北贵志是他的粉丝,是因为他才会选择加入组织,既然如此,他也理所应当应该对自己的粉丝负责吧?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么我相信你。”
沉默很久之后,森冈淳才说出这句话。
毕竟苺谷朝音才是那个真正潜伏着的卧底,四年的时间足够漫长,他相信苺谷朝音的判断。能在组织卧底至今而没有暴露、甚至没怎么被怀疑过,除了他本身真实年纪的原因之外,当然也是因为他伪装的足够好。
卧底生存下来需要智慧和演技,而苺谷朝音恰好两样都不缺。作为上司,他只需要相信最前线的优秀部下的判断就足够了。
为了不让气氛显得格外沉重,在郑重地答应了苺谷朝音之后,森冈淳的语气之中又带上了笑意。
“说起来,这是你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协助人吧?真的有点惊讶到我了。”
苺谷朝音也轻轻笑了一下:“我现在这样的身份,不管选择谁做协助人都不太合适……就算只有我自己也应付的来。”
除了那双和常人迥异的异瞳之外,这种冷淡的性格也是苺谷朝音小时候被排挤的原因——但和一般人不同,苺谷朝音并不会因为这种沉默的霸凌就留下心理阴影,他从未在意过无关紧要的人,最后没有继续上学也是因为家教的学习进度更快更加适合。
封闭的社交圈注定苺谷朝音没什么朋友,唯一熟悉的白马探甚至都不算是同龄人;至于到了警校的时候……虽然有伪装的成分,他的真实性格和如今的偶像弥良并不是很相似,他更喜欢一个人独处,也更加沉默寡言,甚至不怎么喜欢笑。
而后来成为偶像,这个身份注定他会长时间曝光在聚光灯下,而这个身份也让许多接近他的人目的都不怎么单纯,他哪敢随便找协助人?
只能说——北贵志是个例外,也是个巧合。
森冈淳听出了苺谷朝音话语中的漫不经心。
从电话另一边传出来的声调之中带着点冷意,他隐约觉得自己听见了寒风呼啸的声音,将苺谷朝音的字音给吞没了进去。
*
琴酒冷着脸,正在听手机通话之中另一边的人絮絮叨叨。
如果可以,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听电话对面这位废物的窝囊事迹总结——一言蔽之,这是黑林威考之前留下来的烂摊子的后续……之一。
黑林威考纯属自作聪明,想坑一把公安,又想黑吃黑交易对象泥惨会,可惜两边都没干成,黑林威考此人十分对得起琴酒对他搅屎棍的评价,不仅平等地搞砸了所有的事情,还把自己也十分干脆地交代在了交易里。
废物,都是废物,不是废物就是蠢货。
重度厌蠢症的琴酒听地心烦。
“泥惨会的那帮家伙最近跟抽风了一样,到处找我们的麻烦。”向他汇报情况的废物组织成员语气苦涩,“最近好几次交易都被他们给破坏掉了,还有存放一些物资的据点,也被他们捣毁了……”
废物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从蓝湾音乐节那天过后,被耍了一道的泥惨会完全不管不顾了——虽然论实力他们确实比不上组织,但毕竟也在日本盘踞了这么多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一口气铲除这样的组织几乎不可能做到,如果后续留下隐患只会更加麻烦。
这也是组织一直没有对泥惨会下死手的原因……谁也不想沾上一只从排泄物里爬出来的爆浆蟑螂。
“琴酒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琴酒差点没给气笑了。
虽然组织建立了半个世纪,有能力的人和聪明人都不少,但毕竟基数庞大,蠢货和废物起码占据了50%……比如现在正在给他打电话的这位。
“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么?”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寒意沿着通讯信号蔓延过来,淬了冰一般的森寒让等着琴酒发话的组织成员心头一颤。
“敢招惹组织,就让他们付出代价。”
琴酒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按在了伯莱塔的枪柄上。如果不是因为没法当场发飙,他觉得自己高低会直接拿着枪对准这个废物的脑门,问问他是不是脑子里进了水,什么弱智问题都要来问他。
听出了琴酒语气之中的极度不友好,废物立刻不敢吱声,后半句话也被他卡在了喉咙之中,不上不下地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我明白了,”他犹豫踌躇着,“就是,还有……”
琴酒只简短地说了一个字:“说。”
废物成员一个激灵,立刻开口:“——泥惨会他们好像打算针对您!琴酒大人,请您务必小心!”
琴酒满心冷漠地听完这句话,确定没有什么其他更重要的内容之后,将通话摁灭了。
泥惨会放出来的这种话实在太千篇一律,琴酒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其他的组织嘴里听过多少次了。但凡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对手组织,人人都想找他一点麻烦,而好好地活到现在的人是他。
他从来不去记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的名字,脑海之中闪过的都是些模糊的影子。
琴酒没太在意泥惨会的挑衅宣言,将电话挂断之后,仍旧站在露台上。
他咬在齿间的烟还没燃尽,骤然吹过来的寒风将升起的烟雾一并吹散了,在空气中勾勒出带有弧度的、旋转的淡淡的纹路。琴酒凝视着朦胧的烟雾在在冬日的冷风之中一点一点地消散,耳边传来了汽车驶过时的轰鸣声。
电光石火之间,琴酒忽然愣住了——泥惨会如果真的要针对他,那显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难道说,前几天他的爱车保时捷356A被砸了车窗就是泥惨会的人干的?这么一想似乎也很符合泥惨会那群怂包的个性,不敢对他出手,所以只敢对他的爱车出手,还派了个不伦不类的家伙出手,泥惨会的人一般也就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了。
如果不是泥惨会派来的人,琴酒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大白天会有人特地当街砸窗,并且之砸他的车的车窗。
这么一想,似乎事情全都有了解释:这种缺德事情也只有泥惨会干得出来了!
再次回忆起爱车被害事件,琴酒的心头立刻涌上一阵怒火。
他站在浸满森冷的寒风之中,碧绿的眼瞳在朦胧的烟雾之中明明灭灭,用手指直接将烟给折断了,火星在寒风之中瞬息之间便彻底熄灭。
“……泥惨会。”
琴酒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燃尽的烟头落在地上,被他用鞋跟毫不留情地碾了过去。
露台的门被打开时发出了吱嘎的响声,又被重重地关上,与门框嵌合时砸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带着这种烦躁的心情,琴酒穿过走廊,路过北贵志的工作室时看了一眼布满弹孔的大门,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他本以为自己回到小会议室之后会看到梅洛和伏特加——但没有。
室内空无一人,伏特加和梅洛都不在。
琴酒沉默了一秒,缓缓转头——沉重而熟悉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地传来,是伏特加回来了。
他打了个电话、听了一大堆牢骚和诉苦的功夫,伏特加已经送完苺谷朝音又自己委委屈屈地打车回来了。
组织的这个基地外面的伪装是一家ktv,即使深更半夜来这种地方也不会惹来其他人的怀疑。
琴酒十分不善地盯着伏特加:“你去哪了?梅洛人呢?”
“梅洛他说明天一早有拍摄任务,要回去休息了,所以让我送他回去。”倒霉催的伏特加完全没听出来琴酒的语气有所异样,挠了挠头,十分诚实地回答了,“就……我就送他回去了。”
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要观察琴酒的脸色,语气顿时变得小心翼翼了。
“那个……大哥,你是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梅洛吗?”
琴酒面无表情地回答:“没什么。”
伏特加所剩无几的情商在这一刻上线了。
他虽然看不出来琴酒的冷脸和冷脸之间有什么显著的区别,但不妨碍他进行逻辑正常的推理——大哥和大嫂好不容易二人独处,大哥接了个工作电话把大嫂晾在一边,大嫂生气回家,大哥回来一看……嚯,恋人没了,不太高兴也很正常吧?
伏特加脑子里脑补出了一出完整的剧本,顿时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了。
他上前一步,靠近了琴酒,做贼心虚一般压低了声音:“大哥,其实梅洛他很关心你。”
琴酒:“?”
他一个字没说,只是银色额发的掩盖下,浓绿色的眼珠微微转动,盯住了伏特加。
“送他回去的时候,他一直在问我大哥你今天的情绪,好像很担心你生气,其实他一直在私下默默关心你啊大哥,他只是不肯表现在你面前,可能是害羞和不好意思吧……梅洛他不是一向都有点倔强么?”伏特加情深意切地说,“大哥,梅洛他心里其实是有你的。”
伏特加这话无疑是带着滤镜说的,但对于不在场的琴酒来说,这寥寥数语就是平铺直叙的事实。
他找出了四年前的回忆——在那个暴雨倾盆的晦暗的傍晚,他见到的梅洛就是只别扭又倔强的湿漉漉的流浪狗。
上一篇:当无明之王成为审神者
下一篇:游戏主角被我操作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