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涧
那个从十六岁起就跟在他身边的少年,踩过鲜血淌过的六个春夏,带着被他烫下的烙印,走在他的身边。
琴酒收回了目光,和苺谷朝音并肩走进了信息塔之中。
人对于危机的应对从来都是相当敏锐的,在爆炸发生、海水倒灌的那一刻起,塔中的人便四散奔逃,现在这座塔依然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人的影子了。
几乎刚刚踏入这扇门,一枚子弹便沿着琴酒的脸颊擦了过去,在他的眼角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琴酒倏然抬手,看见了二楼一闪而逝的人影——苺谷朝音毫不迟疑地开了一枪,子弹只嵌入了墙壁之中。
在锁定了赤井秀一背影的那一刻,琴酒便毫不迟疑地踏上了台阶,直追赤井秀一而去。
二楼的房间并不多,琴酒和苺谷朝音追着赤井秀一,进入了用来进行全息投影的房间。这个有着特殊用处的房间中昏暗一片,亮着幽蓝色的灯光,赤井秀一的身影如同幽灵,无声无息地从角落闪过。
琴酒抬手便开枪,子弹精准地穿过了赤井秀一的身体,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只是个利用全息投影而成的幻影。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立刻便觉察到了一些不妙。
这种不妙的预感诞生的瞬间,提前被藏在全息投影室内的炸弹骤然爆炸,强烈的火光充斥了整个房间,连带着紧闭的窗玻璃也因为这强烈俄冲击力而在顷刻之间变成了飞散的碎片。
琴酒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便向另一边扑去,但紧接着第二枚炸弹爆炸,爆炸的冲击波将他们一同掀翻了。
体重轻的人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吃亏,体重仅仅只有55KG的苺谷朝音轻飘飘地便被这冲击力给掀了起来,随着气浪一起被裹挟,因为爆炸燃烧而产生的吸力被卷向玻璃破碎的窗框之外。
外面是数十米高的外层地板,如果不能飞跃进海中,直接摔下去大概率有死亡的风险。
苺谷朝音已经做好了在空中借着爆炸的冲击卸力落地的准备——但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琴酒的手背青筋鼓起,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苺谷朝音悬在半空之中,惊愕又茫然地抬起头来,看见了他在狂风中飞舞的银发和折射出微光的漫天玻璃碎片,与他虹膜的颜色如出一辙的绿色在旋转的玻璃碎片中闪过。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第258章
被裹挟在海风中飞溅的玻璃碎片将视野中的世界切割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折射出一点绿芒来,那是琴酒眼睛的颜色。
枪声再度响起,沿着琴酒的耳侧擦飞了过来,将一缕银发切断。
他没理会开出那一枪的赤井秀一,仍然抓着苺谷朝音的手腕。
在将海面都映照地通红的大火之中,苺谷朝音抬起头,和那双碧绿的眼睛长久地对视——那样浓郁的颜色,像是守护宝石的蛇群,晦暗中的鳞片隐隐泛出危险的辉光来。
他盯着琴酒的眼睛看了许久,手指轻轻动了动,还是没去摸那个藏在口袋之中的炸弹遥控器。
就当做是一点点的、最后的私心好了,至少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杀死琴酒。
琴酒单手扣住窗台,另一只抓着苺谷朝音手腕的手用力,单手便将他整个人给拉了上来。
苺谷朝音抬手抓住支撑点,翻身踩上了窗台,落进了室内。
在确认苺谷朝音没事的瞬间,琴酒骤然反身毫不犹豫地连开三枪,子弹精准无比地命中了赤井秀一藏身的地方,将他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背划出了一道血痕,又接连深深嵌入了他脚边的地面之中。
全息投影室内发生了爆炸,因为燃烧而弥漫着大量的烟尘,昂贵的设备因此而燃烧着火,火焰和烟雾充斥在整个室内,极大地给视野造成了阻碍。
大火燃烧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对双方在位置上的判断都造成了影响。
没法精准地掌握敌人的定位,但这没关系,反过来说,也方便他们暗中行动。
更何况,琴酒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赤井秀一,更别说现在身边还带着一个人了。
赤井秀一藏身的掩体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琴酒骤然察觉,立刻跟了上去。
“没有多少时间了。”苺谷朝音快步跟上,压低了声音,“爆炸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再停止了,最多再有几分钟,信息塔就会被完全毁掉!”
琴酒冷冷地回答:“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赤井秀一。”
他说话时偏过头看了一眼苺谷朝音,视线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看,又落在了纤细而骨节分明的腕骨上——那截格外纤细的手腕上残留着一圈红色的指痕,是他刚才过于用力而留下的痕迹。
苺谷朝音只能在他的坚持下叹了口气:“……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赤井秀一没有往楼下跑,反而走上了高层。
琴酒凝望着他消失在拐角里的衣摆,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去出口反而去楼上……”
“难道他设下了什么陷阱么?”苺谷朝音自然而然地接话。
琴酒对此只有一个回答:“走。”
信息塔即将坍塌,越往高处走,赤井秀一能逃生的概率也就越低,他并不觉得这家伙会在楼上设置什么能把他们一锅端的陷阱,那同样意味着赤井秀一自己也毫无生还的机会。
信息塔的三层相当空旷,这实际上是给在塔中的工作人员使用的茶水间、餐厅和健身房,里面只有没什么遮掩能力的各种桌椅,以及几根用来支撑穹顶的高大立柱。
赤井秀一就靠在巨大的圆形立柱边,看着琴酒和苺谷朝音缓缓走上来。
“不逃了?”
琴酒冷笑了一声。
“没有这个必要了,琴酒。”赤井秀一站直了身体,偏头对着他望了过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微微颔首,“但我想,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了。”
因为今日,必然会有其中一方永远地埋葬在这里。
而琴酒相当确信——那个人会是赤井秀一。
他抬起了手,伯莱塔的枪口对准了这个有着灰绿色眼睛的FBI。
琴酒打量了一会儿赤井秀一的表情,突然觉察出了一点不太对的意味,“看起来,你好像根本不害怕?是有把握能逃走,还是觉得一定能赢我?”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面瘫话少的人,平时会表现出暴躁不耐烦的样子纯粹是因为组织之中的蠢货太多,而琴酒有相当严重的厌蠢症,不耐烦和这些蠢货多说哪怕一个字。
但看人也是要下菜碟的,当面前这个敌人是赤井秀一的时候,琴酒还是愿意纡尊降贵地多说两句的。
“你觉得我是无缘无故来这里的么?”赤井秀一失笑。
“那就让我听听你的计划好了。”琴酒冷冷地笑了一下,“现在这种境地,你还能怎么垂死挣扎?”
引爆信息塔的计划已经启动了,很快潜艇之中满载的鱼雷就会尽数倾泻在信息塔上,那辆潜艇也会按照提前预设好的路线撞上这座信息塔——不存在任何失败的可能,这座信息塔只会在爆炸燃烧的大火中沉没大海。
赤井秀一不紧不慢地开口:“实际上,在很多时候……计划并不需要做的那么精密,只要有一招后手就够了。”
他微微笑了起来。
“在一对二的情况下,你能赢吗?”
一对二?
琴酒心中一动——难道这里还有FBI的人?但以他的敏锐度,在刚才的周旋中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是说……
他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上膛声。
但琴酒没有回头。
每把枪都在声音上有一点细微的区别,他很熟悉伯莱塔的声音,也很熟悉送给苺谷朝音的那把伯莱塔的声音,即使只是一声上膛的声响,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不同来。
毫无疑问,在他身后举起枪来的人是苺谷朝音——是和他搭档了六年的梅洛。
只听声音传来的方向,琴酒便能在脑海之中构建出完整的立体影像出来。
而他很清楚——此时此刻,苺谷朝音的枪口是对着他的。
这一瞬间,他明白了赤井秀一那份从容和游刃有余的来源——因为他的身边早就有了一个能随时对他痛下杀手的叛徒。
那把怀刀就藏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而他直到此刻方才发觉。
但在他电光石火猛然发觉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苺谷朝音开枪了。
从银色伯莱塔之中疾驰而出的子弹贯穿了他的肩膀,琴酒的身影一晃又强行稳住。他没去管肩膀上的枪伤,任由殷红的血沿着他的手臂和袖管缓缓滑落,在地面上积蓄成血泊。
“梅洛,”琴酒低声念出了他的代号,“你背叛我。”
他的语气骤然沉了下来,语气中都含着慑人的阴寒,握着枪的手指立刻收紧了,手背上的青筋浮现出来,足以彰显主人心中的愤怒。
他说的不是背叛“组织”,而是背叛“我”。
或许比起背叛组织,发觉苺谷朝音对他的背叛才是更不可饶恕、无法原谅的行为。
琴酒没问为什么——他也从来不会问其他人为什么,这几个字问出来这让他觉得荒谬可笑。事实如此,即使弄清原因也毫无意义,背叛者的下场只有死亡,而他连那些死去的人的脸都懒于费心去记。
“我没有背叛你。”苺谷朝音的声音十分稳定,没有任何颤抖与变调。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忠于过组织。”
琴酒终于在这个时候回头了。
他豁然看了过去,浓绿的虹膜之中清晰地倒映出了苺谷朝音的影子。
空旷的大厅之中只剩下海水的翻滚声和重物坍塌的巨响,风从破碎的窗户之中灌进来,将他的黑发吹地格外凌乱。灯光已经熄灭了,只有那双一金一绿的眼睛熠熠生辉,冷霜般的月色流淌在银色的伯莱塔上。
这是个相当荒谬的场面。
至少琴酒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他一手带进组织的梅洛拿着他送的那把银色伯莱塔,却将枪口对准了他。
“你是卧底。”
琴酒笃定地说。
“没错,我是卧底。”苺谷朝音缓缓舒出一口气,那些埋藏了七年没能说出口的话终于清晰无比地响起,“我是公安警察。”
从一开始他就是公安警察,是潜伏进入组织的卧底,所以从七年前开始的一切,从那个下着暴雨的午后开始,这场长达七年的谎言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说出的每一个字是假的,每一句话是假的,显露出来的每一个表情是假的,也许……连感情都是彻底由谎言粉饰的。
琴酒无可遏制地回忆起了那个下着暴雨的午后。他以为捡到了一只淋雨又仓皇的流浪猫,任由那只流浪猫追着他的脚步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他的地盘,努力地跟在他的身后,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存在……可事实并非如此。
也许在每个日夜里,那只猫都悄无声息地在夜晚之中窥视着他,想要伺机咬断他致命的咽喉。
在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琴酒几乎无法压抑心中骤然涌动的愤怒。
怒火在他的胸前之中熊熊燃烧,席卷肺腑,灼烧的痛感伴随着被欺骗的情绪一并充斥了他的心口。
他此生从未如此愤怒过。
“——梅洛。”
琴酒咬着牙,含着笑意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不是梅洛,”苺谷朝音坚定地回答,“从一开始就不是。”
没有任何犹豫,他扣下了扳机。
子弹从银色伯莱塔的枪口之中飞驰而出,那把被他送出去的枪终于还是将枪口倒转,对准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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