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涧
“糟糕,被那双眼睛这么近地盯着,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明天就有弥良封面的新杂志发售了,杂志的预览图也帅的吓人……”
“我推果然是神颜!”
“好想亲眼看一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哦。”
“少来啦,哪有这种机会嘛?要知道现在想抽选中一张手渡会的票太难啦,演唱会的话不带上望远镜果然会连脸都看不清。”
“这种机会只能做梦想想了啊……”
她们叽叽喳喳讨论的语气之中充满了遗憾,扼腕于不能亲眼这么近距离地去看那双比宝石还要美丽的金绿色异瞳。
但她们并不知道,在她们身旁那位形容消瘦、表情茫然、一看就是人生失败者的中年男人,曾经亲眼见过那双被她们无数次赞美过的宝石般的眼瞳。
那是三年前,在浅井别墅区的附近。
已经自杀去世的小川辉和川岛智久是在初中时代认识的好友,而这份友谊知道高中毕业、考上大学、进入社会工作开始都没有变过。
只是三年前的时候,小川辉的人生陡然陷入了低谷之中。他被人诓骗陷入了困局,背负了高到吓人的欠债金额,又在铤而走险之下进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极道组织。
但小川辉这样的人,即使进入了那个神秘的极道组织也没什么用处,顶多只是混成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外围成员,他几乎对那个极道组织具体在做什么都一无所知,这人生委实活的足够失败。
为了还清高额的欠债、也为了让人生能够有重头再来一次的机会,小川辉铤而走险,设置了炸弹——而这其中当然有他川岛智久的帮助。
不管是想分一本羹也好、还是想帮友人一把也好,总之,川岛智久成为了小川辉的同伙,就像当年初中时代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偷偷摸摸地设置了一个机关、让袒护霸凌者的年级主任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泼了一盆污水一样。
他们向警方索要的金额是十亿日元,这金额足够还清小川辉的欠债,而剩下的部分则可以由他们两人瓜分,这样就能有余裕去实现各自想要做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本来应该是这么发展的。
可事情从来没有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发展过。
为了保护浅井别墅区公寓大楼中居民的生命安全,警视厅答应了他和小川辉提出的要求,支付了高达十亿的赎金,而小川辉其实也并不想因此就真的杀死那数千名无辜的居民,在确认收到这笔钱之后就立刻停了手。
但警视厅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给出这笔钱?
卑鄙无耻的警察竟然设下陷阱,在电视上重复播放炸弹在停止倒计时之前的画面,而小川辉人性之中还残存着一点的懦弱和善良,所以他没听川岛智久的劝阻,急着跑出去,试图用路边的电话亭联络警察,询问炸弹倒计时的事情。
但小川辉没能摸到电话。
因为在强行越过马路的时候,他出了车祸。
好在车祸没能当场要了小川辉的命,他因为骨折而陷入了昏迷之中。只是当时出川岛智久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看着自己的挚友躺在血泊之中,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警视厅诱使他的好友去送命的残忍的手段——怀抱着极度强烈的愤怒和憎恶,川岛智久心中只剩下了复仇这个词。
既然小川辉死了,那么必须有人陪同他一起死才行吧?
他从外套之中摸出了控制着炸弹的控制器,手指颤抖了好几次才准确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这次是真的重新开始倒计时了,该死的条子、该死的警视厅走狗,都去死吧——!!!
这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的报复想法在川岛智久的脑海之中盘旋,那双本来就并不算很大的三角眼中瞳孔收缩,显露出大片大片的眼白,不见天日的苍白皮肤因为愤怒和激动而浮上一层很不正常的淡红色。
他下意识望向浅井别墅区中那栋公寓所在的方向——那栋高档公寓的大楼十分高耸,明显的矗立在周围拥挤的低矮楼层之间。
午时的阳光正好,金子般灿烂的日光将洁白的墙面一并染成了灿金色,这么漂亮的建筑一旦爆炸起来一定会很好看吧?这一定是东京都史上最盛大、也最鲜红的烟花!
——可川岛智久注定要失望了。
在倒计时几乎要走到3的瞬间,他眼前的视野突然变成了一片黑色,世界在他的眼中天旋地转。在他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感觉到身体上传来了巨大的痛感,脑袋昏昏涨涨,像是被石头砸过。
等他迟钝的大脑终于做出反应来时,川岛智久才发现自己已经摔倒在了地面上,后脑勺和身下破碎的地砖狠狠撞在一起,划出了一道口子,他的黑发中夹杂着一点渗出来的猩红的血。
川岛智久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十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去看踩在他身上的那个人——突然出现的少年在猝不及防之际倏然暴起,将他整个人掼倒在地上,又毫不留情面地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强硬地堵住了他的嘴,让川岛智久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模糊不清的声音。
突然出手的少年身形清瘦而纤细,穿着一身的黑色,外套的兜帽竖起来戴在他的头上,连脸上都戴了黑色的口罩。
日光倾斜着落下来,他看清了兜帽下少年的小半张脸。
深秋裹挟着寒意的风将他的额发吹拂而动,兜帽下昏暗的光线之中,他看见那双被笼罩在阴翳之中的眼睛如同折取了一束阳光,凝固在眼底,又绘成了一池春水,熠熠生辉、顾盼昳丽。
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他时,他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战。
川岛智久很难形容那是什么眼神,只觉得少年看他时就像在看一滩毫无意义的碎肉、又或者是一堆垃圾。
那双漂亮的异瞳轻轻扫了他一眼,手中握着川岛智久刚才因为被掼倒而失手抛飞出去的控制器。
在川岛智久惊恐的眼神之中,少年将控制器上红色的按钮按了下去——一公里之外,浅井别墅区中的公寓大楼上,原本已经走到1的红色倒数数字骤然停了下来,垂死挣扎一般闪烁了一下,最终无力地灭了下去,显示倒计时的屏幕彻底变暗。
炸弹被接触了倒计时。
突然开启的倒计时、又突然停止的倒计时……短短五秒钟里,萩原研二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劫后余生的空茫和不可思议一起上涌,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滑稽。
“……停下了,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因为川岛智久也想问——为什么?这家伙哪里冒出来的?干什么要突然阻止他?
那双顾盼生辉、含着冷意的眼睛再一次从他的脸上扫过,异瞳少年大概还想做些什么,但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冰冷的声音。
耳鸣声阵阵作响,川岛智久没有听清那个男人叫的是什么名字,只能模糊地辨别出少年离去的脚步声、车辆引起启动的轰鸣声,以及隐约看到了从他眼前经过的那辆黑色的老式保时捷。
那人离去之前是报了警的,川岛智久没打算在原地久留,强忍着疼痛爬起来,沿着一开始计划好的撤退小路溜走了。
川岛智久本以为小川辉被捕,自己也必然逃不掉,但出乎他的意料——小川辉没有供出他来。
小川辉从头到尾只承认自己才就是唯一的犯人。其实这话也不全错,策划、制造炸弹、给警视厅打的谈判电话全是由小川辉主导的,川岛智久充其量也就是个帮忙的。
多亏了小川辉,川岛智久如今才能好好地在监狱外继续蹦跶。
他原本也不知道那天突然出现的那个少年是谁,但在浅井别墅区爆炸事件的一年后,川岛智久偶然地在电视广告上看到了那双令他终生难忘的异瞳——他立刻就认了出来,那天出现在那里的人就是当红的偶像弥良。
只是那个时候,川岛智久还没有产生要报复苺谷朝音的想法。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为什么要吃饱了撑的去找弥良报复?与其用死亡威胁,倒不如拍几张暧昧照片发给事务所,事务所为了买断摇钱树的绯闻照片一向是很舍得花钱的。
所以在今日之前,川岛智久什么都没有做。
——直到今天,小川辉自杀身亡。
而这一切,全都要怪那天、怪那些卑鄙的警察、怪那个出来坏他好事的弥良。
川岛智久长久地凝视着涩谷街头LED大屏幕上少年微笑的脸,手指深深陷入掌心之中,几乎将掌心的皮肤掐破。渗出的血沿着他的手指落下来,洇入近深灰色的石板之中。
三年前就该和小川辉一起下地狱的人,三年后也依然不迟。
*
事务所内,经纪人西野女士正在面带笑容地和品牌方通电话。
她穿着干练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长卷发散落在肩头,染成正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吐出好听的话语来,“当然,没有问题,我们家弥良那边一定是可以配合的,请放心吧,一切以品牌方这边的时间为重。”
不知道电话那边又说了些什么,等西野女士挂断了通话,脸上的表情顿时黑了个彻底。
她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文件狠狠摔在事务所休息室内的茶几上,暴躁地用做了亮晶晶美甲的手在精心打理的长卷发中一通乱抓。
苺谷朝音对经纪人暴躁的行为表现早已习惯,一边任由化妆师在他的眼角用化妆师轻轻扫过,一边通过镜子的倒影去看臭着脸的西野女士。
他开口问:“出什么糟糕的事情了吗?”
“倒也不是很糟糕,只是很麻烦。”西野女士怒气冲冲,“啊——我真的讨厌这些甲方,虽然是金主,但也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吧?本来排好的工作现在因为他们擅自更改了时间,又要重新联系别的负责人安排时间了——气死我了!”
苺谷朝音有了不妙的预感:“要重新排什么时间?”
西野女士捂着额头坐在沙发上,无力地朝苺谷朝音摆了摆手:“哦,就是你代言的那个V品牌,不是有一个需要你出面的站台宣传活动吗?”
“我记得,”苺谷朝音说,“是十一月十号的吧?”
“对,”西野女士长叹一口气,“品牌方那边突然说提前了,要改到十一月七日,地点不变,还是在杯户町的购物广场,只是这样一来,七号那天的其他工作只能往前挪或者往后推了……我看了一下你的行程表,往前挪的话刚好明天和后天两天,只要你早上五点起床就能搞定。”
“什么——?!”
苺谷朝音发出十分震惊地语调,豁然转头,和抬起眼睛看过来的西野女士对视。
还没等西野女士说话,化妆师首先发出了一声惨叫:“NO!我的眼线!”
她原本正在为了贴合妆容而调整苺谷朝音的眼型,深红色的眼线笔在眼角仔细地描摹,但苺谷朝音这一转头,让眼线笔骤然在他的脸上拉出了一条细长的深红的痕迹……十分完美地破坏了整个妆面。
一想到要重新化一遍,化妆师就十分绝望。
但比她更绝望的是苺谷朝音。
他对自己的通告单记得十分清楚,年末时的各种活动都很多,他的工作多到堪称是死亡行程。而如果这样的死亡行程里还要再排进去别的工作的话……会猝死的吧?
对视了几秒,西野女士终于心情很好地笑了出来。
“好了,骗你的。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你一个未成年过劳死?”她顿了顿,又再度开口,“对了,前两天偶像运动会的事,文春爆出来的照片你看到了吧?那个松平成美……”
她撇了一下嘴。
“真是的,自己干出来的事,竟然还让你差点受伤了。节目组也是,我刚跟他们节目组的导演吵完架,帮你稍微争取了一点好处,毕竟这节目的热度又起来了,明年春季估计还会邀请你。对了,那个松田警官怎么回事?他们拿的是你的关系者票?”
中川助理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来,“那个……是松田警官来问我能不能给的,这种关系者票之前一般都是分给我们送人了,我想着松田警官和弥良的关系还不错,就给了……不可以吗?”
她显得很紧张。
“没有不可以。”苺谷朝音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的,别担心。”
西野女士欲言又止,看了苺谷朝音好几眼,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唉……儿大不中留啊。比起劝分,她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该怎么帮她家弥良瞒着黑道大佬金主呢?这要是被发现头上带点绿,该不会爆发黑道和警察的世纪大战吧?
苺谷朝音并不知道西野女士的脑中剧本已经发展到了冲冠一怒为蓝颜的火拼情节,只是在提到松田阵平的时候,他立刻想起了那副墨镜。
其实借物赛跑的那天,戴了墨镜的绝对不只是松田阵平一人而已,而且也并不在离他最近的距离上。他的视角里分明能看见有其他粉丝朝他挥舞着墨镜,但他没去接过来……鬼使神差地,他朝松田阵平走了过去。
苺谷朝音的手指收拢了一下,然后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副墨镜。
这副墨镜到他的手上已经有两天了,比四十八个小时还多的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但他总觉得墨镜上还残留着一点属于松田阵平的体温,连带着让他一并回忆起混杂着烟草气味的、有点呛人的气息,以及青年警官呼吸的热度、和用手指抚过他颈间时烙下的炙热。
很奇怪的态度。
苺谷朝音说不上来奇怪的地方,只是微妙的觉得在那个午后,松田阵平对待他时似乎有了奇异的变化。
而松田阵平在看他时也从来不像是在注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不太熟悉的人。像是在透过他注视着谁,又像是对他早已熟悉。
所以他现在会想些有的没的、又为此而感到忐忑——那当然是松田阵平的错。
*
被推锅了个彻底的松田阵平正安安稳稳地站在上司天谷警部的办公室里,和萩原研二一起挨训。
“你们、你们!”天谷警部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了,“你说你们,休息日去活动现场我也不反对,毕竟是休假。”
萩原研二低声说:“毕竟你女儿小霙是跟我们一起去的……”
天谷警部眉毛一竖,萩原研二立刻闭嘴。
他压抑着怒气继续说:“见义勇为当然也很不错,但是你!松田!你能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稍微注意一下影响?能不能?!你看看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干了什么?和人家高中生调情?”
这次松田阵平不得不为自己辩驳一下了:“……弥良已经上大学了。”
“反正都是没满20岁的未成年,有区别么。”天谷警部冷冷地。
萩原研二心说当然有区别了,是畜生和勉强还有点人性的区别。
上一篇:当无明之王成为审神者
下一篇:游戏主角被我操作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