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虽矣
遗憾的是露易丝不知道。
所以在和莱克斯短暂地交流,从对方的反应中明确了他和卡尔的亲密关系之后,她怀着愉快的心情走近了她的目标。
今晚的宴会在曼哈顿举行,正是由她要追查的制药公司牵头举办,名义是庆祝公司最新研制的某种特效药。
这种药品对阿尔兹海默症,即俗称的老年痴呆症,有极为强烈和明确的延缓病症发展的效果,这在医学上是非常显著的成就。
阿尔兹海默症在临床上以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为主要的病症表现,而这家制药公司被命名为“HA-9”的特效药能够有效缓解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这类问题,仅仅是对人格和行为改变效果轻微。
目前“HA-9”已经开始投入生产,如果它的药效确如其宣传的那样优秀,它无疑会改变全世界无数拥有阿尔兹海默症病患的家庭的未来。
但如果它的药效没有宣传得那么优秀,如果这家公司确实如她的线人所暗示的那样,在利用孤儿和流浪汉进行非法实验……
这种猜想令露易丝的心中生出一层阴霾,然而作为一名记者的责任感又让她打起了精神,走向她预备要接近的人。
意外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的灯光突然熄灭,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交谈的人还在说话,握手的人手还未收回,端着酒杯穿梭在人流缝隙中的侍者们倒是反应迅速,立刻停下了脚步,等待着灯光重新亮起。
露易丝也停留在了原地。
但她已经有了某种危险的直觉——她感到一股凉意悄无声息地掠过她的后背,像是有什么极其危险的动物擦着她走过,细微的茸毛落在她赤裸在外的皮肤上。
这让她情不自禁地抱住手臂。
黑暗中,她没看见在她做出这个动作之后,那个灵巧地从她背后路过黑影向她投来轻柔的一瞥。
黑暗只持续了不到五秒,甚至更短时间,宴会中途出现这种短暂的黑暗不常有,稍微有点经验的宴会承办商都会设计好应对类似意外事件的预案,但意外总是会发生的,电路失常、人员失误或是其他一些小细节上的差错,都有可能导致类似情况的发生。
在场的嘉宾差不多都是一年到头宴会不断的人物,对这样的小意外也算是有些经验。
他们静静地站在黑暗中,保持着微笑或是轻微地放松了自己,等待着灯光重新亮起,宴会重新开场的那一刻。
当然,自己承办的宴会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宴会的主办方待会儿少不了要出来敬酒谢罪,再给所有受邀的客人准备一份贴心的小礼物。
就在这时候,露易丝忽然感到脸上一热。
那是一种非常真切的热度和湿润感,像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射到她的脸和脖子上。
突如其来的黑暗和刚才那种如影随形般的危险感让露易丝惯来敏锐的思维陷入了极其短暂的凝滞状态,她惊讶地立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尽管她已经有所预感。
然后灯亮了。
短短的五秒时间还不足以让习惯了光明的眼睛习惯黑暗,但露易丝还是眨了几下眼睛去调节自己的视力,她嗅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血腥味,而这意味着——
“啊!!!”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打破了她的思绪,露易丝反应极快地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她的前方,她此行的目标,这家制药公司一个重要的负责人正用手捂着他的脖子,茫然地踉跄着。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指尖冒出来亦或者说是喷射出来,溅了围绕在他身侧的人一身,尖叫声就是他的女伴发出来的,这可怜的年轻女人看起来已经被大片的血迹和血液从人体喷出的簌簌声吓傻了,哆哆嗦嗦地慌忙后退,眼看着下一秒就会跌坐到地上。
同样是亲眼目睹这一幕,其他年纪更大的商务人士表现稍显冷静,有人开始大声呼喊着“医生!急救!”有人开始维持秩序,要没有受伤的人散开,为受伤的人腾出位置。
露易丝早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冲上前去,扶住制药公司负责人要他躺下,而后用双手死死地摁住他的颈动脉,尽可能减少失血。
慌乱和忙碌中,她似乎听到大厅内的其他地方也传来了同样的惊呼。
莱克斯已经在茉西的保护下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灯光刚熄灭,她就无声地到站了莱克斯身后,四周、头顶甚至地下,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钻出他们的敌人,这些年来担任莱克斯保镖的工作已经让她深刻地理解了这一点。
她警惕着有可能从任何一个地方冒出来的刺杀者,相对于她的高度紧张,莱克斯却表现得相当放松。
“这些人现在的目标不是我,茉西。”他低声说,“别表现得太显眼。”
“现在”不是?
茉西自家老板早就知道派对上会有这一幕发生这件事接受良好,她更关注老板隐约透露出来的态度。
“现在”不是,那什么时候才是?
但说完那句话之后莱克斯就沉默了下来,茉西也只能一边在心中哀叹老板又在给她增加工作量,一边乖乖地后退了几步,将自己藏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灯亮起之后莱克斯恐怕是第一个注意到现场异常的人。
大厅里同时响起的尖叫,以某个点为中心扩散开来的人群,他和茉西一起被人流带动着走向另一个方向,哭叫声和混乱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安保人员反应讯速地开始维持秩序,在大厅中走动的同时大声吼叫着:“请各位冷静下来!请站在原地,保持安静!我们已经和警局取得了联系,马上就会有人来处理现在的情况!”
莱克斯安静而顺从地跟随着现场人员的指挥。
他清楚现在警署的车辆一定已将整个大厅包围了起来,并且已掌控了这更大厅的疏散情况,对于今晚发生的这场……闹剧,本质上,他并不怎么关心。
甚至还有些失望。
从刚开始关注九头蛇这个组织开始,他就意识到它的问题所在。那也是任何一个发展了太长、太久有曾经有过太高地位的组织都不可避免的问题:
构成臃肿,系统迟钝,底层人员良莠不齐,高层自大到听不进任何劝告,以及危险且完全无法避免的敌人。
九头蛇组织看似庞大到无处不在,而实际上,它过于分散的组织成员、过于严苛的保密制度、垂直管理制度都让它暴露出易于受到打击和被击溃后难以传达消息的特点,要莱克斯来评价,九头蛇组织早在几十年前,二战时期,就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但它毕竟曾经是整个世界的劲敌,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先不说九头蛇组织所拥有的那些绝密资料,单说它那些遍及世界各地,到现在都没有被完全发现的秘密实验室,就足够莱克斯好好谋划一番。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对九头蛇的接收行动应该会在斯塔克夫妻的秘密打击实施到高潮后开始。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九头蛇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莱克斯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感慨自己对外所塑造的“安全无害、热爱慈善的企业家”形象太漂亮?还是惊叹九头蛇高层的愚蠢和狂妄?
无论如何,既然它们打算自我毁灭,看在那些实验室和资料的份上,莱克斯也乐得帮点小忙。
霍华德已经拿到了九头蛇今晚的活动详情,警局出动得这么快八成是他在背后推动。
从现在的局面看,九头蛇的执行员力量不容小觑,暗杀指令被执行得非常完美,五秒的黑暗时间内一共有九个人被割喉,这也许是好几个人同时执行命令,也有可能全部由一个人完成——考虑到这个世界上数量从来不小的那些超级人类和九头蛇麾下的那些变种人实验室,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他在心中思索着这些,设想着有可能遇到的事情,不紧不慢地跟随着指挥疏散的人员从特殊通道往外走着。
“老板。”茉西低声说,警惕而不安地注视着前方带路的警员。
他们已经被从人群中隔离了出来。
看来她也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不对。
以一个普通人的标准衡量,茉西已经算得上思维灵敏,而在和她同一智力水平的人群中,她有着远远超过平均标准的忠诚和温顺,后者才是莱克斯看中她的真正原因。
为了维护这稀缺的品质和她对他的信心,莱克斯也不介意给她一些口头上的褒扬和安抚。
“没问题,茉西。”他不紧不慢地说,“我想我们是客人。”
他们都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音量,但在最前方带路的人始终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反应,走过最后一个拐角之后,一个小小的休息室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那个带路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深深地低垂着头,打开门,将大半个身体藏在门后,冲着莱克斯和茉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女士留在外面。”他用粗嘎的嗓音说。
第170章
数小时前,泽维尔学院。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亲爱的,你可刚被托尼炸掉一个实验室和据点,我打赌如果不是卡尔拦着他能做得更过分。”玛利亚说,侧坐在丈夫的身旁,“你确定你要这么对他的男朋友?只是看着这件事发生,什么都不做?”
“莱克斯不是什么好东西。”霍华德嗤之以鼻道,“没有证据能证明,从这一点来说他谨慎得可怕。但总有一天我要抓住他的小辫子,我不相信他对九头蛇的存在和他们的谋划一无所知。”
“噢。”玛利亚说,“以莱克斯.卢瑟的生命安全为代价测试他的为人,我想卡尔会生气的。”
“……不,他不会。”这次霍华德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
玛利亚看着他。
“拜托!你难道真的觉得他是个天真无邪的傻小子,对莱克斯.卢瑟背后做了些什么一无所知,和X教授因为大笔捐款关系很好,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甜蜜蜜地叫‘戴儿姐姐’?我总有种感觉,我总感觉卡尔比他哥哥亚历山大更危险、更不可控……”
他紧紧盯着屏幕,像是那上面有什么关于世界存亡的大事,让他一秒都不能疏忽。
“唔。”玛利亚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她和霍华德都不是蠢货,因为长年累月在现场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某些事情上她的直觉比霍华德还要更敏锐一些。
霍华德发现的那些不对劲的小细节她早就发现了,甚至比霍华德说出口的那些更多。
卡尔甜蜜的微笑,他温顺而柔软的眼神,他举止之中不断出现的小动作,他的话语和言谈中若有若无的避重就轻,他对某些人投以的特殊关注,他从诞生起就饱受宠爱,然而他的行事风格却总那么低调。
他时刻都在用服装和背景制造视觉差,来轻微地调整自己的身体比例和身高。
做得非常精妙和完美,尤其是最后一点。
但也正是最后一点暴露了他。
玛利亚在这方面的经验太丰富了,除了佩姬和那位来自前苏联的特工,她或许已经是全世界最年迈的特殊执行员,身为女性,她的工作需要更大量的伪装和演技,在卡尔并不怎么遮掩自己的情况下,她逐渐看出了卡尔并非他实际所表现出的那样。
人们所认识的那个卡尔.艾尔并不是全部的卡尔.艾尔,而只是他的一部分,一小部分。
她隐隐约约觉察到了被隐藏起来那部分卡尔.艾尔到底是谁,或者她其实已经确定了那个部分的卡尔到底是谁,只是不打算去深究和探索,而没有切实的证据,她就不能告诉自己她的猜测是对的。
至于她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对的……有什么要紧呢?
玛利亚和她的丈夫不是同一类人。
霍华德和托尼都太苛刻了,即使对他们打心底里深爱的人也是如此,她却更愿意为了爱退后和忍让,心甘情愿地让出本可以属于她的主动权。
“你最好别坐视不管。”她用一种异常轻柔的语调劝告道,“不管莱克斯是好是坏,那不是你的责任。”
“你认为那是谁的责任?”霍华德说,“他的好坏不是我的责任,他的死活也不是我的责任。”
“亲爱的,卡尔可不是托尼。不管你怎么想,我绝不喜欢看到卡尔‘真的’生气的样子。”
虽然他应当不会因为他们对现在正发生在莱克斯身上的事情无动于衷而生气。
“……好吧。”霍华德说。
他拧着眉头敲打着键盘,像是被妻子说服了似的。
玛利亚微笑起来。
她知道霍华德不会真的什么都不做了,就带着空杯子站起身,去给她的丈夫满上他的咖啡。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点开短信。
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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