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虽矣
第362章
艾尔集团总部在大都会并不是地标建筑。
它既不像星球日报那样头顶着巨大的金属星球雕塑,也不像莱克斯集团那样用迥异的高度俯视整个城市,无论是从整体上还是细节上说,艾尔集团总部的结构都平平无奇。
如果不是悬挂在大楼外部的“艾尔”标志,恐怕就算是大都会人,也会下意识地忽略掉这个在大都会唯一能与莱克斯集团一争高下的庞然大物。
拉奥走进艾尔集团之前,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这栋其貌不扬的建筑。
今夜的大都会处处灯火通明,艾尔集团也不例外。人们没有太多时间花在葬礼之后的哀悼上,越是处于关键位置,能给自己留出处理私人情绪的时间的人就越少——从这方面说,拉奥有些自嘲地想,他还真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他从艾尔集团背后的专用通道上楼,通道有专人电梯和细长的、能容纳两个成年人肩贴着肩通过的楼梯道两条。
专人电梯是智能识别的,拉奥一站过去,电梯门就温顺地滑开了。
但拉奥却不怎么想乘电梯。
不是电梯的问题,是他不想太早面对亚历山大的问题:直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的,整个事件都被媒体以对五岁小孩进行科普和解释才会有的耐心反复提及和描绘了数百遍,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被放过,但这并不意味着拉奥就能凭此理解一切。
他走在楼梯上,步履缓慢,心事重重,眉头紧锁,然后想到现在在什么地方,又下意识地放松了表情——如果卡尔在这儿,一定会语气轻快地嘲笑他“装模作样”。
卡尔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抱着鼓励的态度,但老觉得“年轻人想太多会未老先衰”。
就好像他自己不是个年轻人,他自己从来没想太多似的。
他默默地爬到顶楼。
艾尔集团的顶楼是卡尔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的,这地方呈现出一种从未被使用过的干净和整洁。亚历山大站在窗边凝视着遥远的夜空,看起来就像这间办公室里的一个精美摆件。
有那么一个片刻,亚历山大的背影和卡尔的背影在拉奥的眼中重合。
这幻觉让拉奥不知道该怎么先开口。
“请坐。”亚历山大已经在他思考的时候转过了身,灯光照在他毫无笑意的脸上,“不用推辞——请坐。”
他的面孔极具威慑力。
拉奥顺从地走到不远处的小沙发上坐下了,只是仍旧有些不自在。
可能是因为亚历山大的态度?在拉奥的印象里,亚历山大绝对和温柔沾不上边,但也极少会展示出这样的冰冷,好像在他眼中拉奥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一个生命体,而只是一个水杯或者一张椅子。
“事情的发展确实超乎我的预料,但总体来说依然在正轨上。”亚历山大说,“我知道你的过去,包括你的名字、你的家乡、你的亲人,包括你曾经居住过的每一条街道。我从很早就开始关注你,并且计划了和你有关的一切——比如你的名字:拉奥。”
亚历山大说他了解自己的时候拉奥并不觉得受到了冒犯,但亚历山大的最后一句话却惊得他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
拉奥这个名气是他所呆的那个实验室赋予他的。
尽管实验室的条件十分恶劣,他所受到的待遇也无比糟糕,但在那里他遇到了一群和他同病相怜的变种人,他们在最艰难的时间里相互鼓励着在不人道的实验中坚持活了下去,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了逃离实验室计划的萌芽,并且付诸了行动。
这样的经历对拉奥来说十分宝贵,他们之间的友谊是在不断流逝的生命和希望中建立起来的——而在他遇到超人以前,实验室中所得到的那些友谊,就是他曾经拥有的一切。
出于这样的理由他保留了“拉奥”这个名字,但亚历山大却说,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下?
拉奥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他对亚历山大的看法全都错了,错得离谱,亚历山大.艾尔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人。
当然他并不一定是个坏人,拉奥早就过了看人非黑即白的年龄了,知道纯粹的人是极少数,站在高位还纯粹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往好里想,亚历山大可能只是站得太高所以漠视那些山脚下的人,他并不会刻意为恶,只是也不会做无回报的好事……
“所有和你待在同一个实验室的人都经过我的筛选,所有和你相关的实验、实验员还有各种资料,都经过了我的处理。”亚历山大接下来的话打破了拉奥的幻想,“人类的性格是天性和环境的统一体,我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出错。”
拉奥张了张嘴:“……你……”
这几天里他接收到的消息本来就让他心烦意乱,亚历山大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更是令他瞠目结舌,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
他其实也没有特别恐惧,他身体里负责处理恐惧的那部分早已在他亲眼看到超人的尸体后因为工作过量宣布罢工,各项控制情绪的激素因为大脑胡乱下达命令而乱成一片,维持他举止的早就不是情感和大脑,而是一种成年人的应激反应:
他知道他已经完全失控了,但他同时也知道他不能失控。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木木地看着亚历山大,仿佛在看活着的魔鬼。
“我很抱歉。”亚历山大淡淡地说,“我确实为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感到抱歉:但我在还不会感到抱歉的时候就做好了应对每一种可能的计划。我想那就是事情发展成这样的原因。我会吸取教训。”
拉奥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听着。
“氪星人的力量来自于太阳,这点他曾经说过,但他没有说过他究竟能吸收多少太阳能量——我用他的细胞做过实验,他的新陈代谢模式非常特殊,理论上说,他能无限制地吸收力量,几乎不会达到饱和状态。”
“但他从不无限制地吸收太阳能量,他把自己的力量控制在某个限度中。”
“葬礼完成后我取回了他的身体,就在刚才,我确定了他的死因:氪石的粉末在他的血液中阻碍他吸收太阳能量。”
“……毁灭日不可能做到这个。”拉奥看不到自己在发抖,“是谁?”
亚历山大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不想知道答案,就不要问出问题。”
拉奥摇头,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我确实有办法令他苏醒过来。”亚历山大又说,“你的猜测是对的。”
现在拉奥不觉得亚历山大是魔鬼了,他觉得亚历山大简直是天使。
这消息为他注入了一些能量,他僵硬的大脑总算以一种不情不愿、纡尊降贵的态度稍微运转了一下,这一点思考令他注意到亚历山大反常的那些话。
“……你为什么很早就开始关注我?”
“你也能吸收太阳的能量,非常特殊的体质。”亚历山大说,“像一块太阳能电池,或者太阳能过滤器——和他有些相似,但你更安全和可控。”
拉奥完全听懂了。
“需要我做什么?”
“我会将你和他一起送到合适的位置。”亚历山大说,“接近太阳的位置。你会在一瞬间内被高温熔化,但在你还活着的那一瞬间里依然能转化出充盈安全的太阳能量。你和你所携带的太阳能量会被他吸收,并在他的内循环中形成一个稳定的过滤系统——他对能量的转化太高效,直接吸收大量的太阳能量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你听起来很确信这个结论。”拉奥好一会儿才说。
“我有进行过类似的实验,用血做转换器在他的身体内部建立起了完整的魔法循环。”亚历山大点头,“技术已经相当纯熟。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能力只能在你这一生命的整体上奏效,只用你的血就能完成这个过程。”
拉奥发了一会儿呆。
“我一直觉得是我太幸运了,所有事情都那么巧。我被抓进实验室的时候他们的实验品和实验员都紧缺,我又恰好被分配给了唯一一个女实验员;实验室的器材总是出问题,实验品们有很长的共处时间;性格懦弱、可能会告密的很快就会死掉,留下的实验品都对我言听计从……”
“最后一个不是我安排的。”亚历山大说。
“是或者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我从来没想到我的人生竟然从来都不属于我自己,虽然我从不认为我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到现在为止也没能做出什么贡献,但我一直以为我起码拥有自己的人生。”
“你拥有过。”
“你是什么?”拉奥抬起头,“你不可能只是个养子。但你也不像是氪星人。”
“用你能理解的说法,我是人工智能。”
拉奥点了点头。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又问。
“最早半个月,最迟一年。”亚历山大说。
“好吧。”拉奥又点了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听到一阵骨节摩擦的声音。今天一天之内他听到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完全清醒了过来。他现在非常冷静。
亚历山大说:“你没有生气?”这和他的推测不相符。
“我当然生气了!”拉奥提高了声调,“我怎么可能不生气!就在刚才,你否定了我的整个人生,我的信念、我的理想、我的过去和未来!”
“但你肯定了我的价值。”拉奥平静下来,“而且他对我很好。我得证明这一点——我值得。”
亚历山大将他送上了飞船,即将起飞的那一刻,拉奥还是没忍住,问亚历山大:
“……你就没有针对我的复活计划?我是说,你总得考虑他的心情对吧?”
亚历山大朝他笑了一下。
第363章
亚历山大从夜空中收回了视线。
“心软了,嗯?”洛打着呵欠调侃道,“今日不同于往时啊。”
“你应该感激这一点。”亚历山大冷冰冰地说,“你以为你现在好端端站在这里是什么的功劳?”
“卡尔的功劳。”洛说,“还能是谁?疯机器,当然不会是你的功劳。和自己相处的感觉怎么样?”
这次亚历山大没有回答她,但也没有阻拦她在办公室中走来走去。
这段时间里洛.拉莫过得还不错:亚历山大并没有折磨或者虐待她,大概是意识到这对现状没有任何帮助。
可惜,她的情况也不怎么好。
“很古怪,”亚历山大回答了她的问题,“我试着解析情感模块,最后发现它的代码是随机的——真正的随机,没有任何规律。”
“感觉一定糟透了。”洛幸灾乐祸,“采访一下,既然你现在有了感情,你对你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吗?”
“你后悔吗?”亚历山大反问,“我只是用观察试验品的态度面对他经历的一切,你却直接参与了杀死他的整个过程。是你泄露了他的弱点,也是你亲手送出的氪石,而假设我的分析没有出错,你这样做,仅仅是为了让我感受到痛苦。”
“我说过我恨你。”洛冷冷地回答。
“……”
“你以为我只是说着好听?”
“我从卡尔身上学到的经验是:爱总能战胜一切。”亚历山大慢慢地说,“莱克斯.卢瑟看起来是他的反例,可他针对超人的行动都不能用‘恨’来作为解释,反而用‘爱’更合适。”
“那是扭曲的、不正常的、神经质的爱。”洛的脸颊抽动了一下,“在莱克斯.卢瑟变态的头脑里,爱和恨共存。”
“……”
“我后悔了。”洛突然说,“我做这件事之前就知道我会后悔,现在我果然后悔了。”
“……”
“你说话呀,疯机器,你说话呀!”洛暴怒起来,泪水从她的眼眶洒落,没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丁点痕迹,“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表现得像个失去了幼崽的母兽,可笑的是,那孱弱的幼崽正是这头母兽亲手杀死的。
因为幼崽过于孱弱或者其他理由。
“我没什么可说的,语言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亚历山大终于说,“这不是我该说的话,现在说出这些话都让我觉得无所适从。当我表达自己,我会选用精确的描述,我确定每一个现实都有且仅有一个抽象的数与其产生对应关系,但现在……现在,我发觉精确是表达自我的障碍。”
洛张大嘴,茫然地看着亚历山大。
“你在讲什么鬼话?”她说。
“我犯了错。”亚历山大回答,“一错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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