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落成火
黄钟公连道不敢,才说完那半截话来:“只是罪人性子癫狂,不太安分。”
东方不败微微颔首:“他是个甚么模样,我是晓得。尔等只管引我过去,旁的事情,无需尔等多话。”
黄钟公与三老者喏喏应了,就赶紧上前引路。众人就在庄子里头快步前行,先是绕了几条廊子,进了一个房间之中。再把那房间里头的床板掀开,又是一块铁板,板上有铜环,端得是再严密不过。
林平之在后头想道,原来是将人囚在这个所在,若是有人想来劫囚,恐怕当真是千难万难罢!
那边黄钟公已然把铁板也揭开来,先是回头冲东方不败说了一句:“属下先下去探路。”随后便纵身而下。他那些个兄弟们也纷纷如此,一时间上头便只剩下东方不败一家三口。
这等囚牢如何建成,当年东方不败亦有所知,故而只朝林平之微微笑了一笑、安抚安抚,便携了他莲弟手,一同跳了进去。林平之武艺虽然不济,可这些天苦练过来,下盘还算稳当,因此跳时才听得耳边呼呼风声,跟着不多会就落了地,稍稍一晃,已然站稳。
面前是一条暗道,约行两丈后,是一面暗墙。
黄钟公高高举着火折子,照得那墙上一片通明。以东方不败眼力,自然能瞧到上头那一个隐蔽锁眼。黄钟公插进钥匙,那墙便轧轧地往两边拉开,原来此处并非是墙,而是一座石门。
石门内前行数十丈,是一扇铁门,铁门里不断向下、又转几个弯,却还有一扇组合的门板,十分精巧。除却铁门这等硬物夹着,还有钉棉絮的木门和钉锦的板门,大约是为卸去被囚之人掌力所用。
这等门再度大开,才再没了门户。只除却一条极长而没得灯火的巷道外,竟是甚么也无。非但如此,脚下还有泥泞,确实难走。
如此防护之后,罪人想要出来,真真是千难万难!
这时东方不败怜惜林平之步履不稳,便牵住他手,杨莲亭武功早在一流之境,目力极佳,在如此昏暗之中,却也将东方不败一举一动瞧了个清清楚楚。立时酸意上涌,抓了东方不败另一只手,是再不肯放开的了。
东方不败心有所感,微微一笑,却不阻拦。
只是这甜蜜之景并未持续多久,再走过十余丈后,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既癫且狂,震得这洞里都嗡嗡作响,真是放肆之极!
几个人定睛一看,才发觉,原来这等响动,皆是从前方一块厚重铁门上洞孔中传来!
第59章 任我行 …
黄钟公抖抖嗖嗖将钥匙送入那门上的孔洞之中,寻摸着一个锁眼扭了几转,便听得门轧轧直响,就此被打了开来。
里头人忽然“咦”了一声,却道:“你这江南四‘丑’,今儿个怎敢到这里开门来了?”说时又是一阵大笑,骇得黄钟公一个后退,竟是冷汗涔涔,湿透了后背的衣裳。
眼前黄钟公如此不济,东方不败也有些失了面子,闻言微微一笑,轻声开口:“任我行,你关在这里久了,是不认识老朋友了罢?”
若是上一世,他还能有心情称他一声“任教主”,可如今他对他有着血海的深仇,又怎能还给他这两分颜面?
任我行听这声儿,不由一怔,随即想了起来,便厉声道:“东方不败,你竟然还敢到此处见我!”
东方不败却叹了口气:“我有何不敢?你如今被我锁在这深牢之中,便是有千般的武艺,也施展不出。更莫说我早已神功大成,就算你能脱身出来,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任我行闻言,语气狐疑起来:“难不成,是你练了那《葵花宝典》?”
东方不败脸上现出一丝怒色,跟着让黄钟公等四人退下,仅留着杨莲亭与林平之在身边。这才说道:“正是,那又如何?”
任我行声音更是古怪,似有些难以置信之感:“你练了那功夫……你居然练了那功夫!”
东方不败纹风不动。
任我行没听着东方不败说话,自己却在那喃喃起来:“那宝典头一页可写着那般可怕的话,东方不败若是练了……若是练了……那岂非不再是个男人!”说时像是终究反应过来,大觉有趣,话中也更有了讥讽,“哈哈哈哈,东方不败,你苦心夺了我教主的位子,竟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实在好笑!可真笑坏老夫啦!”
杨莲亭在旁听得这老贼如此诋毁他老婆,新仇旧恨一起上来,简直就要忍耐不住。到底还是东方不败在后头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堪堪冷静下来。
东方不败如今早已不是那自卑自怜之人,杨莲亭待他如此情深意重,使他对世间女子再无一丝羡慕,反而要可怜她们要奉父母之命嫁人,丝毫不能自己做主。于是任我行再怎地笑他,他也没得半点被戳中了疮疤之感。只觉得任我行这般大惊小怪,真真及不上他莲弟有那男子的气魄。
任我行笑了半晌,见东方不败毫无反应,只冷眼瞧他,那眼中含着一丝轻蔑之色,使得他顿时勃然大怒。想道,不过是一个妖人,居然这般不把老夫看在眼里!随即又是惊疑,又想,难不成他已寻着了无须行那事的法子?
想到此,他不由得仔细将东方不败一番打量,却见他身材仍是修长,下颔尖尖、面白无须,说话的声气似也比从前尖细一些,眉宇间还有些媚气,如何不是斩了那一刀下去?可他却如此态度,当真十分奇怪。
一时双方都无人说话,倒是林平之听得方才任我行所言,很是疑惑。他不知为何这囚于水牢中的蓬发男人要说他义母“不男不女”,便是他年纪小,也晓得这不是甚么好话。他想起之前义母打扮忽男忽女,突然心中一动,似是明白了甚么,又似是懵懵懂懂。不过待他瞧见义母一派坦荡,倒是也坦然起来。他想着,自爹爹娘亲给仇人害了以来,只有义母一人真心待他,他便也要真心待他义母。至于这任我行说了甚么、有甚么目的,他只一概不理就是。至于旁的,待他长大之后自然明白。
那边任我行眼光又落在了东方不败身边之人身上,正是那身量高大的杨莲亭。他见他立于东方不败身侧,与他神情亲密,长相也是粗豪,正与东方不败阴柔气质相反,便是一个激灵。
心中立时有了个猜测。
任我行左右看了一遍,忽而哈哈又笑起来:“东方不败,你身畔之人,可是你养的小白脸?老夫才说你为何如此自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东方不败冷冷一哼,说道:“我与我莲弟相好,与你有甚么相干?”
任我行被东方不败关在此处,固然是成王败寇,然而他终年不见天日,不能不深恨于他。此时想起这一个趁他练功入魔、夺他尊位的东方不败终究要雌伏在男子身下,不由大为解气。他一代枭雄,自然不明白东方不败的心思,现下有心要在口中再辱他两句,又觉得方才已然说出那些话来,再多逞口舌,却是他自己落了下乘。便重重哼了一声:“你东方不败自甘堕落,与老夫自不相干!”
东方不败之前只觉任我行不懂他与莲弟的情意,在心里可怜于他,可如今这话,却是对他两人这份情意多有侮辱。使东方不败不由大怒,叱道:“你这老匹夫晓得甚么?你瞧不起我,我可也瞧不起你。你自以为多么了不起,我却觉得,你比我莲弟可差得太远了!”
任我行怒极反笑:“东方不败,老夫虽为你所趁、囚于此处,却也容不得你如此折辱!”
东方不败幽幽一叹:“本座分明说了实话,你却还不肯信。任我行,你已经老啦,只以为自己乃是天下第一,却不晓得后人胜前人,偏要妄自尊大,实在让人发笑。”
任我行目眦俱裂,猛地往前一冲,四条铁链绷得笔直,乒乒乒响个不停!那架势如狼似虎,像是要择人而噬,可怖之极!
林平之到底年岁小,被骇得一缩,却被东方不败伸手扶住,轻声责道:“你怕个甚么?还有你义父义母在此呢!”
这林平之有些惭愧,忙道:“孩儿明白,劳义母挂怀了!”
任我行铁链只有半丈长短,可这囚室却有一丈。东方不败便站在他前头,只冷冷看他面露狠色扑来,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近前。
又说:“任我行,我若是你,就不做这没用的功夫,徒惹人笑话。”
任我行虎目圆睁:“东方不败,你这小人休要大放厥词,若你还有几分男儿的胆气,便解开老夫的锁链,与老夫大战一场!在那里惺惺作态,又算甚么?你一代人杰,竟真要沦落到那妇人的做派,要在家里相夫教子不成!”
东方不败轻笑道:“相夫教子有甚么不好?我与莲弟两情相悦,日后也会自在逍遥。你却要死在这里,连尸身都无人收殓。任我行,你倒是说一说,究竟是你死了快活,还是我活着顺心?”
杨莲亭闻言,伸手揽住东方不败腰身,朝着那任我行也是咧嘴一笑,口中却对东方不败说道:“娘子,你与这等愚人多说甚么?早些送他上路就是!”
东方不败朝他侧头一笑,轻声道:“莲弟说得是,我都听你的。”他两句话说得婉转,尾音勾连,柔媚入骨。听得杨莲亭极是受用,任我行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听他说道:“东方不败,要杀便杀,哪来着许多废话!”又在激他,“可怜我日月神教赫赫威名,平白给你这宠幸小白脸的妖妇辱了去!”跟着仰天长叹,“我神教历任教主,各位前辈!我任我行竟要此人夺得教主之位,当真是对不住你们!对不住我日月神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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