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初鸣
眼看家里尽出不肖子弟,只得靠宫里的娘娘撑着不倒架子,如今家里终于出了个走正途的,以后可以出个实权人物了。所以多年的期待一朝成真,就有些失态,现在恢复过来,又摆出架子,命管家准备庆贺事宜。
这时,外面敲锣打鼓的热闹起来,点起无数火把,第二批报录人也到了,见正房月台上站着一堆人,知道里面必有新解元,赶紧跪下磕头,高举牌匾,齐声喊道:“恭喜贵府贾老爷蟾宫折桂独占鳌头。”
牌匾上的“解元”二字,金光闪闪晃得人眼花,再加上锣鼓声声鞭炮齐鸣,把喜庆气氛托到高潮。
大伙又齐齐给老太太道喜。
贾母高兴地命人设酒席款待报录人和随喜的,偏偏王夫人并不认为贾环能高中,所以事先没有吩咐管事人提前预备酒席,仓促间东西并不齐备,只得把厨房搜刮一遍,将鸡鱼切块分别摆盘,凑了十来桌酒。
贾政高兴的糊里糊涂没在意,邢夫人却发现了,在贾母跟前嘀咕:“咱家这样的富贵人家,况又出了解元,这酒席也太简薄了些,连器具都不齐全,还没有整鸡整鱼,成何体统。”
贾母这才发现,知道王夫人并没有提前做准备,心里有些不悦,也不好表示出来。
还是钱槐机灵,立即通知外面的酒楼,让他们赶紧送酒菜过来。大酒楼是惯会操持这事的,很快把酒肉送来,贾母这才稍满意,重赏了会来事的钱槐。又命人把徐义也叫过来,把两人的庆贺酒摆在一起。
管事,清客相公,亲族人等和报录人等都团坐在荣禧堂月台下吃席喝酒。
贾环,贾政等在贾母处吃酒。
这酒宴吃到二更,报录人吃完过来提醒贾环不要喝多,早些休息,明天要在应天府举行鹿鸣宴,别人还罢了,解元郎却要领着众同年歌鹿鸣诗跳魁星舞,万万不能缺席。
贾环最怕这繁文缛节,说:“我身上不舒服,宴到半截撑不住可糟了。所以还是不要去的好。”
报录人道:“会后还有精美纪念品哦。”
贾环又说:“可是这样三年一次的高规格宴会,我若不去岂不是扫大家的兴。”
众人听了直笑,贾环也笑了,回头一看女眷那边,见赵姨娘还在王夫人身后立规矩,登时板下脸来,十分不乐。旁边徐义看见不明所以,问道:“哥儿怎么又不高兴了?”
贾环勉强提了下嘴唇,说:“没什么。”
贾琏骂小厮:“你们怎么伺候的,让新老爷不高兴了?”
钱槐猜到几分,又不敢说,只委屈地道:“给我们天大的胆也不敢惹爷不高兴,爷是主子,想要个丫头伺候都不成,自然不高兴,这和我们什么相干?”
贾琏也明白了,想到二房太太和贾环之间的明争暗斗岂只一个彩云,只怕后面的事还麻烦呢,他这长房长孙即向要着二房太太这边又不能得罪贾环,如何是好。
贾政不懂,问怎么回事。
贾琏不敢说,钱槐说:“是这样,太太屋里的彩云年纪大了,该放出去了,因她素日不象别的人那样攀高踩低,为人忠正,对环哥儿颇多照顾,所以哥儿想讨她在屋里伺候,但是太太不许,把她配给旺儿家的小子了,听说那小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所以哥儿为这事不高兴好久,觉得对不住……”
贾琏喝道:“就你多嘴,后来不是把彩云改指给看门的禄儿了吗?”
贾政也明白了,见这嫡庶之争这么早就露了头角,还从一个丫头上起了争端,觉得头疼,劝道:“你还年轻,别想着要屋里人,过两年再说,我已经替你看中一个丫头了。”
贾环忙说:“老爷误会了,我并不想要彩云当屋里人,只是因为她为人厚道,对我又好,所以想要她在屋里伺候半年,到来年春闱结束就放她出去替她寻个好人家,不但不想要她做屋里人,将来我屋里也不想放人,也不想纳妾。”
众人都奇怪,笑说:“哥儿这话怎么说,大家子弟谁没有三妻四妾,哥儿现在当老爷了,怎么可以这样?”
“若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将来娶妻,断不会让她受委屈,内宅妾侍多了,难免斗的家宅不安。”贾环说着瞟了贾琏一眼,“我还要准备会试殿试,若侥幸高中,就要好好做番事业,绝不能为家里女人争风吃醋的事分心。”
贾琏听出他话里暗指,愧的低下头去。
大家听了又赞颂一番新老爷有志气什么的,不要钱的谀词如潮水般涌过来,贾政乐得合不上嘴,贾环也有点飘然了。
第57章 鹿鸣宴初登青云路
第二天一早,贾环梳洗穿戴了过贾母这边请安,贾母看他戴乌纱穿着无花色的补服,压住了柔弱书气,显得很是稳重。心里很欢喜,又命去见过贾政王夫人,然后十几个小厮听差伺候着车马到了应天府衙门参加鹿鸣宴。
这鹿鸣宴历史悠久,是款待新科举人的,还有更高级的琼林宴,是款待新科进士的,都是规格极高,受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宴会。
为什么叫“鹿鸣”,不是因为这两字出自诗经“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而是因为“鹿”与“禄”谐音,“鸣”与“名”谐音,很迎合了读书人追求禄名的心理,只是读书人清高,不好意思明着表明自己追求禄名,所以取“鹿鸣”二字听起来更高雅一些。
宴会厅,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各举子分别拜房师,谢举荐之恩,解元郎率全体举子拜主考官。考官和举子们互相认识联谊,意思就是以后在仕途上大家多多关照。
贾环瞧着那第二名和第三名,居然也很年轻,长得也不错,忍不住上前套近乎,拐弯问人家婚否。
第二名叫陈良策,已婚,第三名叫刘珂,年仅十八岁,未婚。贾环拉着他好好亲近了一番。
主考官看着眼前一众才俊,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些都是他以后的政治资本。看着贾环,拉着他的手道:“想不到解元郎如此年轻,实在难得啊。”
又拉着第二名第三名的手说:“真是青年才俊,看来殿试扬名指日可待啊。”
新举子都谦虚说:“学生侥幸。”
主考说:“这一科你们都考出了高水平,倒不是侥幸。”
又指着前三名说:“你们三个的文章写的都不相伯仲,都很有才气,为什么定这样的名次,我也给你们说说,免得有人不服。”
众举子都洗耳恭听,主考是前科状元,他的考试心得肯定万分有用的。
“如今国事日坏,圣上忧心,这次的乡试录取标准不仅是看文才,更要看考生对时事的见解,后面的会试殿试估计也要偏重时事,你们不可只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
主考又指着第三名刘珂说:“你的文写得极好,本该放到第一名,可惜有一个错别字,就落到后面了。你不要不服气,前朝曾发生了一件事,战场上主帅给部下下令去泌阳会师,结果书吏写公文时少写一撇,写成沁阳了,两地相差几百里,这么一来,两军不能会师,以致全军大败。你说说,这错别字能小瞧不?”
刘珂心服口服。
主考官又指着第一、二名说:“你们两位都不错,难分上下,为这个一众考官还起了分歧争执起来,最后决定看第二、三场的卷子,结果这位的后两场试卷也使出了全部心力,做的又好又有见解,文辞雅正,理密法老,于是才取他为第一。所以说做事要善始善终,别以为把第一场做好就完事了,到最后关头更不能松劲也是很重要的。”
“谢大人指教。”众举子齐声说。
“既然指教,我就再多说一句。你们中了举,以后就可以做官了,但是做到知府就到头了,不中进士,是做不到部堂级高官的。所以,你们想在仕途走的更高些,该知道怎么办。
我知道你们都背了一肚子前辈程文,应天的乡试高手还有限,你们有人凭运气还可以中,但是到了会试场上,那是全国高手比拼,每份卷子都得有几位大学士尚书看过,他们哪个不是满腹经纶,别想着碰运气过关。
还有解元郎也不可轻忽,不要以为在乡试考了第一,在会试就一定能考个好名次,你年纪轻,用功时间短,和那些老前辈比经义的理解,文笔的老到,并不占优势,真正的高手在后面呢。”
主考说了一大通也累了,端起碗来喝茶润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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