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沦陷
方才在屋檐瞧着那人四处寻他,那焦急忧心的模样作不得半点假,若说他待自己并无一点真心,连他自己也不信。可真心之后呢?那人连他究竟是男是女都未曾分清,他日得知真相,又会否弃他而去?
同朝廷如此牵扯不清,指不定便是离宫出走的皇子皇孙,届时他回了宫,又要将他处于何地?
同样的错他绝不会再犯第二次,甚么大度容人,甚么共侍一夫,那些千回百转的情爱他玩不来。他只知那人若同自己在了一起,便要从里到外都只属他一人,再不得有任何背叛欺骗!
可他,究竟给不给得起他想要的?
翌日,池清准时起身准备了早膳去唤东方不败起床梳洗,两人方用至一半,屋外霍然响起了叶辉的嚷嚷声音。
“先生,先生……”叶辉边跑边喊,跑至池清面前停下后不住地喘气。
池清放下碗筷,无奈问道:“怎的还是这副冒冒失失的模样?究竟发生了何事?”
“先生先生,你知道么?刘员外家的那个恶棍,昨天晚上忽然死了!!”叶辉赶忙抓着池清的袖口,跳着嚷嚷道。
“死了?”池清神情微愕,回首朝东方不败望去,见其埋头专心地用早膳,好似未闻叶辉嚷嚷似地。
叶辉见池清朝边上望去仍不忘喋喋不休道:“就是昨天晚上死的,今早上一大帮衙役上他们府上查去了。大家都说这是他恶有恶报,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惩罚他的。我爹爹今日也跟着来了,他说要谢谢先生你的救命之恩,你快跟我出去吧。”说罢,拉着池清衣袖风风火火地便要出去,也不管他是否用好了早膳。
“好了,知道了,你慢些走。”池清让叶辉拽着袖子,瞧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出声叮嘱道。出门前,不由又望了东方不败一眼,见他仍是若无其事地用着早膳,半点不意外刘胜为何会忽然暴毙。
叶辉的爹爹叶盛站在院中,见自家儿子拉着池清出来,赶忙上前,千恩万谢道:“池先生,昨天叶辉的事真是多亏您了,若不是您出面相救,叶辉的手怕早让那刘胜给剁了。”
池清噙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话委实说得心虚,昨日若非那男子霍然出面掏出一百两银子,这事怕没这么容易解决。
“池先生,我是个庄稼人,家里头没甚么钱,不会说甚么好听话,可那一百两我们一定会还。”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打着补丁的小钱袋摆到池清面前,道:“我今天凑了十五两先来还上,这已经是我们一时间能凑出的最大数目了。其余那八十五两,我一定会想法子慢慢还上,对不起先生了。”
“无碍。”池清伸手接过银子,昨日那一百两毕竟不是他的,他也得还给那人。手中沉甸甸的一包,不用瞧便知都是碎银子凑起的。“小生方才听叶辉火刘员外家的刘胜昨日里忽然暴毙了,究竟是如何回事?”
叶盛闻言,摇了摇头,道:“详细情形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他们府里传出的说是刘胜那恶棍是自己失足滑到撞在床头,让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死了,并非让谁暗算。真是世风日,恶有恶报呐……”
失足滑到撞在床头?
这话池清是不信的,刘胜早不死晚不死偏在昨日失足死了?更蹊跷的是冬芳昨日深夜无故失踪半响,不说是他所为也定然与他脱不了关系。
叶盛见池清感兴趣,不免又念叨了几句世风日下,抬首见上课时辰差不多了便要离去,临走前补上了一句:“池先生,叶辉这小兔子崽子往后若再给您惹祸,您只管往死里打,我二话不说。”结果这话惹得叶辉一阵暴跳。
送走了叶盛,池清回到庖厨,东方不败已用好了早膳坐在桌边。池清嗟叹一声,上前在他脸上轻掐了掐,嗔怪道:“你啊,当真比叶辉那小祸头子还能惹祸,偏生还打不得。他日遇找一个比你武功还高之人,我看你怎么着!!”
这世上,除非东方不败自愿,否则无人能伤得了他。正如池清此时能掐着他一般,若非他心中默许,这人还未近身便不知死了多少回。东方不败做事从不需解释,更不会在意他人如何看待,可瞧见他那双毫无厌恶之色的眸子,心中仍是一动。“那事,与我无关。”他到刘府之时刘胜已死,他不过是尾随那人回到官府,截了鸽上信件罢了。
池清闻言一愣,随即由掐改揉,纳闷道:“难不成真是遭了天谴?”
池清了解东方不败的性子,他若真做了绝不屑于否认,既然说了这事与他无关,那定是他人所为或只是恰巧而已。瞧瞧时辰差不多了,便收拾碗筷拉着东方不败回了教室。
本该再平常不过的一日,偏生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会池清正在庖厨做饭,仍是叶辉小祸头子风风火火地前来报得信。
“先生,昨天在市集替我们给了一百两银子的那个人来了!就在私塾外呢,你快去瞧瞧吧!”
池清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门口朝私塾外望去。那人正站在私塾外朝着这望来,瞧见池清目光,淡淡一笑。
池清回屋取过今日也盛送来的十五两银子,走至他面前,嘴角噙笑道:“公子定是来取昨日那一百两银子的吧?小生手中拮据,占时只凑得出这十五两,让公子白跑这一趟,真是万分抱歉。”
“池先生称在下玄武便好,在下今日前来并非是来取回银子的,只是见此处风景秀丽,不由多停留了会罢了。”说着,并未接过池清递过的银子。
“有借有还,这银子定是要还的。”池清恍若未闻他的话,执意要将银子还他。此处风景秀丽,不由多停留会罢了?这儿那块地不是如此?扯出这话未免太过荒谬。
玄武闻言,只得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到了前头,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方才在市集买了些菜,拎到此处臂膀不由酸痛,所以打算将这些菜便摆在私塾留给孩子吃。”
池清见状不由一愣,只见他手中赫然拎着一只鸡,一条肉,一条鱼。
可正常男子提这些东西尚且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一练武之人练岂会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正想出声回绝,一直在边上瞧着的叶辉和孙弘见机窜了过来,兴高采烈道:“这些都是给我们的么?太好了,公子你真是大好人!!我祝你长命百岁,福寿安康。”说罢,便想从男子手中接过东西。
池清瞧见他俩接过东西,道:“还回去,先生未教过你们无功不受禄么?不论其他,这位公子昨日才救了你这条手臂,你非但未道谢还反收他礼,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叶辉和孙弘见池清虽未出声训斥,但目有厉色,不由颤颤的将手收了回去。“公子,这些东西您还是留着吧,还有,谢谢您昨日的救臂之恩。”
池清见叶辉道了谢,噙笑道:“公子,时辰不早了,小生还要回庖厨做饭,其余的银子小生凑齐了定给您送去,您赏完景还是早些回去吧。”说罢,拉着孙弘和叶辉便往私塾中走。
事情发展至此,已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京城高官要寻一书生,若说这人已确定了他的身份,为何还无动静?若未确定,又为何寻出如此蹩脚的理由来私塾?
第16章 夜阑珊
玄武的目的虽教池清怀疑,可他并未打算离开这小镇另谋他处。一是找处能落脚的地方委实不易,二是这普天之下莫非黄土,除非他真能逃到哪个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否则不如踏踏实实地呆在这。为今之计是快些抱得美人归,方能安枕无忧。
正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经过这些时日的努力,池清的厨艺也可谓是一日千里,每每哄得东方不败多用两口。若真要算起这不如意之事,那便是东方不败从未肯用下过他所夹菜食。所幸未曾气馁,反手将那口菜放入了自己口中,暗忖来日方长。
两人一同用过晚膳,池清收拾妥当后便回了教室,将孩童们今日所交映本阅过,又从庖厨取过一壶酒在院中邀月独饮,折腾了半响回教室也未歇下,随手拿起一本书卷坐在案前阅了起来。时不时朝房梁望上一眼,像是在盼甚么似地。
天色渐晚,亥时已近,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房梁上霍然响起了一阵轻咳。若遇着他人,定先疑闹贼,可池清闻着这声响却是不禁失笑出声。将手中书卷放下,踱步出了屋子站在院中朝屋檐眺望而去。那人一袭单薄白衫坐在屋檐上掩口轻咳,瞧见池清,恼恨地投去了一眼。
“下来。”池清朗声道。他又非武林高手,岂能想上房顶就上房顶的。
房檐上那人闻言,提起酒坛飘身跃至了池清跟前,目若寒霜,冷声道:“你在酒里下了甚么?”
“放心,我只在酒中放了些黄连。若真算起来,还算是药酒,喝了对身子只会有益无害。”说着,从他手中接过酒坛子。不由可惜这余下的小半坛酒,怕是无人敢喝了。
东方不败口中苦寒,面上却未露分毫,淡声道。“这便是你的证明?”
池清明知他指的证明是甚么,却仍无半分悔改之意。“我只说会证明自己是真心待你,却未曾承诺过对你百依百顺。如今这时节你竟还敢独饮半坛?你是觉得这坛中尚留半坛我便不追究么?按着你的意思,难不成你做错了事我还得抚掌附和你夸赞你?若你觉得如此能证明我的心意,那我保准二话不说抚掌大笑夸你喝得好,喝得妙!随后每日替你备上三大坛!!”
东方不败听着他这番显然嘲讽的话语,心中却无半分恼意,甚至连方才那一丁点火气也消失殆尽。能如此般毫无惧色地指责他究竟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的人已多少年不曾有过?
池清见他不答,这才退了半分,柔声道:“你若真想喝,我明日上镇上弄些枣酒回来,虽不及这酒来得爽烈,却别有一番枣香,往后每日陪着你小酌两杯,可好?”
东方不败他早该知道,这人不若面上那般好说话,甚么是对甚么是错,他分得最是清楚。看似为你退了一步,实则早在不知不觉中将你逼退了一步。待你发觉,已然迟了。暗叹一声,颔首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