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沦陷
十年,够久了……
如今这小舍对他而言,再无意义。
由地道离开小舍,日月神教依是记忆中的模样,青砖壁瓦,楼亭阁榭。对东方不败而言,却已相隔十年光景。
只身来到黑木崖山后的悬崖。东方不败立于崖顶,自崖顶俯视而下,万丈深渊便犹如巨大黑洞般深不可测。狂风自耳边呼啸而过,似是张狂地想要吞噬世间万物。
事到如今,悲春伤秋又有何用?既然命数已定,倒不如放手一搏,指不定绝境逢生。
东方不败挫叹一声,自悬崖纵身跃下。
这一世,他只想为自己再活一回。哪怕到头来,仍是茕然一身……
第2章 柳梢春
临近河北边境处有一处偏僻鱼水小镇,平日甚少有外乡人经过,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远离江湖的快意情仇。
在镇东有间私塾学堂,教书的塾师是个谦逊有礼的书生,镇上村民都称他一声池先生。在私塾中上学的皆是些五至十五岁不等的孩童,都是镇上村民家的孩子,村民外出农活顾不上,便将孩子扔在了私塾中,顺带还能学些学问。庄稼人要想出息,唯有考取功名这条路。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十多个孩童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手捧诗经摇头晃脑的读着。琅琅的读书声染着孩童特有的稚嫩童音从那俭朴的私塾中传出,总是分外悠扬好听。
有顽皮些的孩童便趁着这琅琅读书声偷偷伸出手肘蹭了蹭边上的孩童,压低了嗓子窃语道:“喂,下雨了!”面对枯燥乏味的书本,窗外世界的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总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诶,待会又不能玩蹴鞠了……”边上的那名孩童探头望了望窗外,顿时委顿了起来。
“下雨好啊,下雨我可以找小红玩去咯。”那顽皮的男童窃笑了一声。正愁平日里找不着机会同小红说上几句话,这会下了雨,总送算是被他逮着了机会。想起小红那粉嫩的小脸蛋儿,生气起来圆鼓鼓的,活像是只肉包子,别提多可爱了。
“哼,小红小红,你整天就知道小红!重色轻友!!”
边上那名男童气愤,不免提高了些嗓音。话一出口脑袋便挨了下打。“诶哟……”男童捂着小脑袋儿哀嚎了一声,怨怒的抬起头,在望见来人后顿时气势全无,赶忙低头看向书本。
“噗……”边上那位始作佣者在望见同伴被打后幸灾乐祸的窃笑了一声,谁知因果报应,自己脑袋上也挨了一下打。这才老老实实的低下头捧起书本晃起了小脑袋,好给人他一直都在专心朗读的错觉。
施暴者见两人老实后便走了开。
谁知才好了一会,两人又开始不安分了:“喂,孙弘!你快瞧,有个人傻傻地站在那淋雨呢,你说傻不傻?”
边上那名唤作孙弘的男童闻言探头往窗外望了一眼,见是有一女子站在私塾外望着他们这个方向,却不知在望些甚么。转过头回道:“说人家傻,你自己又有多聪明了?!”在他看来,就属他最傻了!整日小红小红的挂在嘴边,那肉鼓鼓的脸袋有甚么好可爱的呀,像没吃过肉包子似地。
“孙弘!你骂谁傻?!!”男童重重的将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放,恶狠狠地瞪向了边上的孙弘。他最忌讳的便是人家骂他傻了。娘说过,再聪明的孩子被人骂多了傻子,也会真犯傻。
“谁应就骂谁咯。”孙弘也毫不示弱,高傲的扬起了小下巴。谁知那下巴方一抬起便被打了下去,不用脑袋也自是知道谁打的,赶忙低下头弱弱的认错:“先生,学生知错。”
池清俯身,朝着孙弘露出一个分外温和的笑容,放柔了嗓子,道:“孙弘所言甚是,又何错之有?”
“先生您也这么认为?”孙弘惊喜抬头,难得先生认同他一回,怎不教人兴奋?
“是,那人痴傻,呆站在雨中也不晓得打伞,还是孙弘最为聪慧。不过既然孙弘如此聪慧,今晚回去后将今日教习的课文抄上二十遍,如何?”池清说罢,又朝着孙弘分外和蔼地笑了笑。
孙弘听后顿时苦了一张脸,怀着最后的希翼问道:“先生,学生能不抄么?”
“你说呢?”池清不答反问,嘴角的笑容却更为柔和了些。
“先生,学生抄就是了……”孙弘绝望的地下了小脑袋。
心中难免有些小怨念,明明是叶辉挑起的事端,为何倒霉的总是他……
池清处事向来不会偏颇,在收拾完孙弘后转而笑望向了他边上那顽皮的男童,仍是分外和蔼亲切的笑容。“叶辉,你比孙弘更为聪慧些,不如今日回去后便将教习的课文抄上四十遍罢。先生相信这对叶辉,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只是若让我发觉字迹潦草敷衍了,再添二十遍。”
“四十遍!天呐,救命呐……”叶辉听了池清的话,顿时抱着小脑袋哀嚎了起来,四十遍对他而言简直是天地无光日月失色啊啊啊……
“嘻……”孙弘在边上看了叶辉的惨样顿时乐了,完全将自己的二十遍抛之脑后。心中暗忖,让你总惦记着找小红玩耍,这会别说是去找小红玩,怕是连觉都要睡不上了。
池清望着截然不同神情的两张小脸,整个私塾中就属他二人最为调皮。孙弘尚且好些,可被每回让叶辉一挑也是一发不可收拾,心中思忖着改日还是将他俩的位置隔开些为好,省得一直闹腾不休。叹嗟一声,朝窗外望去。
时值初春,正是细雨纷飞时节。方才还有些昏暗的天色这会便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最是惹人烦闷。略显潮湿的春风拂过私塾外那株新长出嫩芽的柳枝,飘飘洒洒的春雨自柳梢头凝结成珠滚落而下,落在树下那人的鬓角,衣衫。
白衫长立,青丝半绾,眉目如画。
细雨缥缈间,静立于一隅,宛如江南烟雨中那抹最为旖旎的风景,清眸流盼,濯濯如春月柳。
那人察觉池清视线,扫来一眼,转身离去。
池清兴致地勾了勾唇角,朝着学童叮嘱道:“你们先温习,先生一会便回来。”说罢,取过角落摆放着的一把纸伞,寻了出去。
雨中的乡间小道泥泞不堪,稍不留神便能沾上些恼人的泥泞。池清朝着那抹离去的身影唤道:“姑娘……”
怎料那人竟如若无睹。
池清无奈,只好提着下摆快步赶了上去。再次唤道:“姑娘。”
那人闻声终于停住了脚步,朝池清瞥去,分明见池清盯着他,偏又回过头徐徐环顾四周,再确认此处只有他二人后,这才开了尊口。“姑娘?”尾音稍有上扬,音色如上好的玉器轻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清冷难言。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自黑木崖上跃下的东方不败。
黑木崖后山后的那处悬崖,深可万丈,普通人若是落下悬去,定然尸骨无存。倘使是内功极为深厚之人侥幸下去了,在望见崖底绵延数百里的原始森林后也会了然无趣的离去。其实不然,过了这绵延百里的森林后便是河北边境,在那坐落着一座偏僻小镇。
东方不败年少气盛时,曾跃下过悬崖,偶然觅得这小镇。彼时不过是随意一瞥,谁知今日鬼使神差地从脑中冒出。许是厌倦了那些人语马嘶的闹市,对这种与世无争的平和气息便不由心生向往。
方才站在私塾外,东方不败望着那些摇头晃脑读着诗经的男童,不禁想起自己这般年纪时,早已为生活所迫投入日月神教,过着从刀口上舔血日子,哪有这般无忧无虑。不由心生欣羡,岂料竟有男童出口笑他痴傻。心中正是不悦,此人霍然从旁冒出,换着法子替自己出了气。不想无端坏了这平和气息,故而离去。岂料此人竟又追了出来,口口声声喊着姑娘。上下打量自己一番,再朴素不过的一袭白衫,且未施傅粉,难不成此人眼神不好使?
池清笑着将手中的油伞大半撑到他上方,挡住那淅沥的春雨,劝道:“这春雨淅淅沥沥,怕是要落上个把时辰,姑娘还是打把伞为好,以免着凉。”说罢,将手中的伞递了过去。
东方不败望了眼这绵绵细雨,拒绝道。“不必了。”他还未窝囊至淋些雨便能落下病,对于此人的多事,倒也并未厌恶。
池清未料到东方不败会如此干脆的拒绝,面上有些发讪。
恰在池清想着应对之策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孩童的笑声:“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