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核子喵
一妙龄女子在张汤的接引下走近,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胖胖的老爷子,慈眉善目,后面跟着几名随从。她虽为晚辈,却比所有人都多比前面走了半步,隐隐有跃然于众之上的气势。
“皇叔有礼。”刘彻先与淮南王打了招呼,然后才对那俏丽女子道:“陵姐姐,”
言语间甚是亲热,谈了天气,说过长安的变化,还叙了不常走动的亲戚之间的旧情。
刘彻看了眼先前跑远了的阿娇,她大概听见说笑声,正在往这边走。待阿娇到了跟前,加入到谈话中,又谈了天气,说起长安的变化,叙了不常走动的亲戚之间的旧情。
“皇叔自便,待膳食妥当了再来请。”作为女主人,阿娇很快就去忙膳食的事情了。
刘陵爽朗笑道:“看来传言不假,陈皇后还真是护食得紧,您可得把皮绷紧了,省得……”
淮南王严厉地打断宝贝女儿的戏谑之言:“胡闹!到了长安也这般没规矩!早知道就该把你锁在家里,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皇叔这话可不对,陵姐姐是沉鱼落雁呢,这鱼看了要沉雁瞧见要落的美貌,关在屋子里岂不可惜?”刘彻半是客套半是真心地称赞,哄得淮南王笑得眼睛只剩下两条缝,比自己被夸还要高兴。
天底下父母都是一个模样,关起门来总挑孩子的错处,仿佛嫌弃得很,巴不得早早扔掉重生,出了门又给宠上了,别人要说孩子一句不是就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这多多少少与虚荣有关,可更多的,是“我家的崽子只有我能揍”的偏心与爱护。
刘陵却没想就这么放过刘彻,说:“这个说法倒新鲜,可是若真是如此,我淮南河里的鱼不是全翻了鱼肚,天空上也什么鸟都没了……”
“陵姐姐伶牙俐齿,看来这几日苦了张汤。”
“苦的是我才对!你瞧瞧他,无论我说什么,都一个反应。”刘陵板起脸,模仿张汤的表情,可惜她模样省得俏丽,只让人想到似嗔似喜的小儿女。她又道:“知道的尚明白是引路游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父王犯了法,被长安令亲自拿住。”
淮南王又一通捶胸顿足,父纲不振。
张汤见怪不怪,冷酷的视线一扫,发现阿娇皇后正给他使眼色呢,便告了罪,退走。
注:西汉历史上有四位淮南王,按照时间推断,剧里的原型应该是刘安。刘安有两个儿子:不害与迁,历史评他为思想家、文学家,而非政治家,绝无谋反一说。而刘陵是他女儿这一点无法考证,作为继窦老太之后的小BOSS,有其厉害之处,文乃虚构,特此声明。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说一声,阿娇不会被废,一个妻子就够了
第五十三章 养兵千日
刘彻乘兴踏青,恰逢淮南王,便相邀一道游乐,淮南王自然求之不得,一个有心拉拢,一个有意攀附,于是其乐融融。
待天色将晚,双方才依依作别,刘彻命张汤护送,屏退奴婢,在马车里向阿娇询问起来。
“方才你们说了什么?瞧把你给高兴的。”
阿娇拈了一块糕点,送到自己嘴里,道:“笑你棒打鸳鸯。”
“何以见得?”刘彻粉无辜地看她。
阿娇撇嘴:“就是这副表情!小时候专门用它骗我的点心吃!”刘彻连忙讨饶,两人笑罢,阿娇才略整了整神色:“皇叔似乎有意撮合刘陵与张汤,你偏要陵姐姐陵姐姐地叫,那股子亲热劲,啧啧,旁人听了自然吃味。”
刘彻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刘陵是个有主意的,当日梁王谋反,她为其父解围,言行举止看似娇蛮,却始终有度,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笑骂中有卓识,可见她绝非寻常脂粉。”
“那不是正好配了张汤吗?刘陵那张嘴,恐怕连那个冰渣子也对她没辙!”
刘彻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知道她还是故意给张汤找不自在,本想出于兄弟间的爱护之情帮张汤一把,可转念又想到国家社稷大汉存亡,不得不舍小家为大家,将张汤洗白白送到淮南王郡主的砧板上。
“大善。”
收到口谕,张汤的脸色一如皇帝皇后所愿的黑了。
“老张,你奉旨谈情说爱风花雪月,此等妙事,可是我们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李陵真心实意地恭喜着。
“让给你好了。”张汤语气冷冷的,低头开始处理公务。
“怎么就看上你这个不懂风情的……”灌夫嘀咕。
张汤抬起头,淡淡地扫了郭兔子一眼:“我也有相同的疑问。”
郭兔子打圆场:“九哥的意思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要你以身饲虎,试试淮南王是真虎,还是纸糊的。刘陵给我们使美人计,还不准我们用相同的招数回敬吗?不如将计就计,看看谁能把谁拿下!”
李陵恍然,担心地说:“那怎么办?就老张这副身板……不给人啃得连骨头不剩?”
老灌目光沉痛:“若是床上实在不行,就借酒壮胆。我那里虎鞭鹿血的药酒多了去。”
那种“文人啊,你的名字叫做阳痿”的武将优越感,深深地刺痛了张汤的自尊心。
在场的除了张汤以外,全是“羽林孤儿”,连郭兔子,也捐了四万钱,在禁卫里买了个郎官做。郭兔子虽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却是最通世故的圆滑之人,老灌李陵若是惹了祸,全靠他暗中调解,化解祸事,尽管骑射体能格斗所有课程都是万年倒数第一,但凭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绝好人缘,也混得风生水起。张汤作为唯一的文臣,隐隐有被包抄合围之势。
刘彻见张汤眼中寒光闪闪,立刻瞪了灌李两人一眼,训斥几句:“都什么时候了,还闹笑话!商议出个对敌之策才是要紧。”
老灌摸着下巴,猥琐地笑:“酒一下肚,什么事办不成?老张你先把人要了,无论能不能把郡主娶到手,保住本再说。”
“女儿家没了身子,再想嫁好人家就难了……”阿娇略有迟疑,“恐怕有损阴德。”
刘彻却不以为然,女子既然有心以美貌为饵,就该清楚饵不小心被吃掉的后果,承担自己应负的命运和责任,一开始是含羞带怯地勾引,回头吃了亏又大喊非礼,男人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
略安抚了唯一的女眷,刘彻表现出不留情的一面:“万一刘陵反而以此为把柄要挟张汤呢?”他玩笑般地说:“也不知道淮南多少俊杰成了她的入幕之宾,说起来,还是张汤亏了呢。”紧张的气氛一松,所有人都认定了北极冰川没有春天。
阿娇略想,立刻释然了,有些雀跃地加入到勾引与反勾引的战斗中。
她说:“以张汤的性子,假装动情已经很难得了,更何况要俘获女子的芳心?”
张汤的表情已经从不耐烦变成了非常不耐烦,他狠狠皱眉。
……如果一刀剖开胸口把心生生给剜出来的办法行得通的话,他一定会那么做的。
尽管很想看老张的笑话,郭兔子不得不承认阿娇皇后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的视线一扫,最后定格在韩嫣身上,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拍自己的脑袋。“我糊涂了!淮南王派出淮南第一美人,我们这里还有大汉第一美人呐!”
不得不说,他的判断很符合男子的视角,看着那张绝色的脸,所有雄性不由自主地点头,即使是坚定的姐控卫青,也看呆了两秒。
唯独阿娇不赞同:“天底下哪有女子愿意嫁个比自己还美貌的夫君?郎才女貌变成郎貌女财,仔细佳话变笑话!”
皇后都发表了意见,皇帝也不得不开口。
刘彻道:“论家世才品,阿嫣确是联姻的最佳人选。”
见本来只是看热闹的刘彻似乎开始认真考虑了,所有人都识趣地沉默起来,等着天子做出决定。
韩嫣微微一笑很倾城,朱唇略开,眸光如水,只听他温柔地吐出两个字:
“做、梦!”
“……”
这是抗旨,是抗旨,还是抗旨呢?
韩嫣从一开始就出奇地沉默,一副高高挂起的姿态,直到火烧到自己身上才露出他对这种感情角力政治阴谋的抵触。还用的是这么直白的拒绝方式……一直以为美人如玉没有脾气的人可以洗洗睡了。
出乎意料地,死锁着眉头的张汤突然展颜,面无表情地说道:“微臣遵旨。”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唯独刘彻很欣慰地笑了:“有劳爱卿。”
由于天子盛情挽留,所有藩王中只剩下淮南王还没有回封地,长安百姓都知道这对叔侄间感情深厚,但凡皇帝陛下出游、酒宴,都会邀请淮南王赴会。
终南山下,又见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有鸟雀觅食长草之间,幽胜宛如天造。
“皇叔,听皇祖母说你已经向她辞行,是不是朕招待不周,惹皇叔厌烦了?”
刘彻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用怨妇的语气,理由绝对仅仅是因为其屡试不爽的效果!绝对!
果然,老奸巨猾的淮南王立刻抖了抖,好似十分害怕自己这两百斤就这么交待在了老虎嘴里,连到不敢。
倒是刘陵,很不满皇帝欺负亲爹的行径,哼了数声:“陛下整日只想着狩猎,哪里耐得住性子陪我父王?一到了上林苑就如脱缰的野马,跑得比神臂弩还快!”
虽然在景帝时就已经将神臂弩的图纸赠给李广,可从申请投产到优化精制再到装备训练,还是花了数年的时间,这一批弩机刚出来,刘彻就立刻装备了自己身边的禁卫。
没想到刘陵被张汤带着参观,还真的不是走马观花,看出门道来了。
“陵姐姐见着张汤,速度也不比朕慢呐。”
刘彻笑她几句,她却落落大方地下马,拉着张汤到小树林里说话。
几乎同时,远处的韩嫣也叫上卫青、公孙敖等,赛马去了。
刘彻开始对淮南王发牢骚,说的都是他爱听的话,大部分时间都围绕“太皇太后是个的虎姑婆”这一话题讨论了窦氏专权的问题,偶尔穿插“陈皇后是个专宠的妒妇全天十二个时辰紧跟盯梢”家宅不宁的烦恼,今天又有新话题强势登入:皇家后花园上林苑实在太小了,全是圈养的中小型动物,狩猎一点也不刺激。
淮南王心花怒放:你要刺激,我就给你刺激!劳民伤财够不够?新藩王之乱给力与否?
“陛下为大汉殚精竭虑,废寝忘食,本王实在自愧不如。每逢新君即位,无不兴修宫殿以供自娱,唯陛下尚简,实乃社稷之福。”
淮南王刘安没有直白地劝人花钱,而是从夸简朴开始,潜含义:可怜孩子你已经苦够了。
刘彻听了,佯作不忿:“不瞒皇叔,朕别的嗜好没有,就爱狩猎。建宫殿做什么?还嫌宫里屋子不够多?朕早就想扩建上林苑至终南山,就是担心朝堂上那帮大臣啰嗦个没完。”
区区一个“扩建”,可不像说起来那么容易。
要想联接天然猎场终南山,不但要打通地势上的阻隔,还有收购沿途百姓的农田果林,势必是一场浩大的圈地运动和搬迁工作。
淮南王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扩建上林苑的意思,他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儿早就从张汤那里套出了话,遂以为自己将刘彻的心思猜了个透彻:少年马上逞风流,不拘管束。想出宫游玩,又受百般限制,也不知听从了哪个可爱奸佞的提议,竟然兴了把终南山圈进后花园里的念头。
果然,刘彻主动给他例举了无数理由:皇叔你看,终南山路途遥远,遇上的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危险系数高;宫里住着一个老不死的太皇太后和一个厉害的王太后,私自出宫,发现一次教训一次……但是把地圈起来就不同了,玩得再野,都是在自家花园,两后放心,臣子安心,藩王开心。
景帝驾崩,淮南王开心地来;新君轻狂,淮南王开心地走。
扩建上林苑,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在窦老太的默许下,刘彻真的诏见了首都长安警备区司令(中尉),北长安市长(左内史),首都长安特别市长(右内史)等去完成这项巨大工程,与官员打好招呼,让他们配合圈地运动,呈报辖区内的农田,动员农民搬迁。
工程还没来得及完工,刘彻便急哄哄地拉起羽林队伍,携眷狩猎。
狩猎只是名目,演兵才是目的。
少了耳目,羽林军一改往日只知吃喝玩乐一到站队就东倒西歪的模样,犹如出笼野兽,策马奔腾。
三个月的时间转眼过去,到了与卫青约定之日。刘彻将羽林一分为二,灌夫、郭舍人等为甲队,卫青、李陵、公孙敖等为乙队,演练对抗,以规定时间三天内消灭对方人数最多为胜。刘彻许诺卫青只要他拿下头筹,便救卫子夫于水火并放她出宫。
阿娇与刘彻打赌:“卫青才学了几天兵法?即便名师出高徒,这么短的日子恐怕也学不成什么。我觉得灌夫、郭舍人的胜算更大。”
“阿嫣,你说呢?”刘彻问。
韩嫣并没有参与到练军中,而是带领一队精兵护卫皇帝皇后,他作为卫青的半个老师,最有说话的资格。他处事圆润——大多数时候是这样,知道刘彻看重卫青,也不好数落自己徒弟的不是,便拿团队说事。
“老灌老郭感情深厚,配合默契,反观乙队,李陵气盛,偏偏陛下以卫青为帅,早有不满,双方难免意气用事,即便有公孙敖调停,恐怕也难。”
不时有传令兵通报战况。
卫青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行军速度奇慢,被黑心的郭兔子在半道设了伏兵,折员一成,慌忙逃窜。在他休整时,老灌已经选好了扎营地点,挖壕沟派斥候,筑造大本营。
刘彻疑惑地问:“卫青马上功夫了得,羽林孤儿也是个中高手,行军怎会如此拖沓?”
待收拢了“阵亡”的禁卫,刘彻才明白过来。
原来圈地运动进行到一半,正值春耕,沿路还有百姓舍不得农田没有及时撤离,卫青严禁随意踩踏耕田,每次遭遇都绕道走,刻意避开,百般忌惮。老灌他们却横冲直撞,把民怨沸腾的烂摊子留给了刘彻。
所谓锄禾日当午,当午被日很辛苦。这满野的庄稼是农民伯伯们挥汗如雨的劳动果实,竟然被一帮野孩子践踏得不成样子。他们全跑出来站在田埂上,好生问侯了带头人刘彻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恶骂声马上传到了县里。有两个县太爷火气冲天,终南山很快就要变成皇帝的后花园了,竟然还有贼人胆敢闹事,耽误工程进度,立刻拉了两帮民兵向刘彻扑来。
这下,乐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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