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书
下午,他边练便休息,倚靠着竹竿,也是出了神,任汗水滴落,湿透衣裳。
离开后山的时候,天色不早了。
后廊檐底下站着一抹粉色身影。夕阳洒在她的脸上,美的令人透不过气,正是眉目如画,芙蓉如面,彷佛连一颗泪珠也会把她的腮儿滴破。
确是个绝色美人。她叫颜盈,倾城艳色,玉肌冰肤。
秦霜向来并不欣赏什么美人,也并不在意,对于那个人的关注,仅仅只是因为她是聂风的生母。
前几天,飞鸽传书来会,聂人王说比武可能会延迟,师傅因此大怒了一场,本以为雪饮刀得到之日在望,谁知中途变了故。
这一消息传来,后院的人必定也是呆不住了。
秦霜不愿和她多说话,况且起头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聂夫人?师母?转身就要走。
“秦少主,留步。”
美人犹豫着喊出了声,从身后缓缓走近,秦霜也停了步子,回身一笑,不发一言。
颜盈心知道秦霜不喜欢她,又一想自己这样的女子又有谁会喜欢?心里虽然苦,面上却还是高傲的极,端的扬起下巴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秦霜皱眉,又展开道:“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聂夫人,你多虑了,这天下,谁人也没资格瞧你不起。”心道他只是不喜欢罢了!
颜盈听闻他叫自己聂夫人倒是苦笑了,后眼底也是泪光闪闪,不刻调整便恢复常态,只悠悠的望着天际出了神,半响没出声,秦霜也不急着离开,就是手握着剑柄,等待的姿势站立。
就听颜盈嘴中念叨,“雪饮刀,锋刃无瑕,一望便知是一柄绝世宝刀。它应该是璀璨夺目,令人心生爱慕的,而不该是满了厚厚尘垢,终身与周遭的蜘蛛丝苦苦纠缠,与满犁耙耕具为伴。宝刀用作破柴,这不是它的命运,我不能一如其主人那般心硬如铁!”
秦霜不说话,面带着笑意,只管听着。也许,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去听一个女人的吐槽。
就听颜盈满目不甘,后精光闪烁,硬气道,“而我儿聂风就是那把刀,他应该学的不是什么冰心诀,而是傲寒六诀。我不能让他埋没乡野,我要他有天能克绍箕裘,成为另一个扬威武林的刀客!他是为雪饮刀而生的,从他少时,我就知道,他是那样渴望雪饮刀,甚至摸上一下,便能开心一天。”
“那你自己呢?聂夫人。”
美人一愣,随即失落,凝眉苦思,“我终日于陋室的厨中,不住地把一块肉来回剁着,剁着,似要剁至地老天荒。若是那般活着,我宁愿去死。而人王终究不懂。”
秦霜不想说什么,只能说各人想法不同,追求不同。聂人王因为她而放弃那样的一切,甘愿当个庄稼汉,而妻子却终因此离他而去。甚至联合他人逼他出师。
“人王和雄霸的比武还会继续吗?”
秦霜提着雄霸一词,顿时拧了眉,在这天下会谁人也不敢如此称呼他。秦霜摇摇头,表示不知,更是纠正道:“聂夫人,你应该称呼家师雄帮主。”
颜盈愣神,点了头。
随即从衣领内掏出一样东西,是红绳圈着的一个蓝宝石戒指,“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烦劳秦少主日后带教给我儿聂风。”
秦霜扫了一眼,并不接,“还是聂夫人自己亲手交给他。”
颜盈摇摇头,只道;“我知道,风儿就是雄霸帮主要找的人,终有一天,你们是要一处的,而我,于那时,定不知身在何处,且我自没有脸见风儿。”说着,泪珠涟涟,再是如何坚强也不得。
见秦霜犹豫,她便道:“秦少主放心,这并不是什么,乃是当日我母传给我的,我只当是给风儿日后所爱之人,当是祖传宝贝也好。”
说着,秦霜也就收下了。
转身转过回廊,回到了自己的天云阁内。
第13章
步惊云在无名居修养半月中,时常在夜间偷看师徒两人的剑招,虽知道不好,但还是克制不住那种对无上武学的痴迷,这无名的莫名剑法精神奥妙之处自然是霍家剑法所不能及的。
师徒俩像是防着他一般,总是在夜间练习。
而白天,无名本人却不知所踪,只剑晨和他留在无名居。
剑晨怕是习惯了师傅的不在,平日里大都喂养雏鸡,打扫小居,并不习剑法。可能也是惧怕了一个人的烦闷,此时,有了步惊云,他倒是心生欢喜的,虽然对方跟个哑巴一样,但是他还是说的津津有味。
偶尔步惊云因为他的话眼中有了波动,他还是乐意见到的,更是说的欢畅。
俨然,这和平日里江湖上严肃规矩的无名传人是不搭的。
“你为什么叫剑晨?”
这是步惊云第一次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他想了想道:“我本名不叫剑晨,是师傅给我取的。大概是希望我的剑道修为他日能像旭日初升的晨曦一般,柔而不弱,光而不烈吧!”
他还要说什么,回头就见身后的步惊云早已消失,他只得哑然失笑。
那一夜,月明星稀。
山间在皎白月光的照耀下,晕染的白蒙蒙一片。
剑晨也不知第几次拿起英雄剑,从头开始一招一式的练得满头大汗,可就是不行,最后那道关卡却似千万阻力一般把他往回推。就见剑晨苦恼的拧着眉,痛苦的大吼一声弹到远处,剑光一闪,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无名站在一边,负手而立,默默看着,并不出声。对于剑晨的一次次失败也是暗自叹气摇头。
只是往不远处的树丛中望去,步惊云看的出神,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发现。
他只道剑晨所练剑法虽然精妙无比,但其身形生硬缺少那种灵气,只顾死记剑招,不解各种寓意,一时半会,自是不能掌握。
“这剑法,每一剑皆蕴藏无尽变化奥秘,深不可测。倘若我能叫他教我,习得神髓尽数发挥,定然是好。”
念及此,便提着自己手里的木剑跃出。
后来想想,当时也实在是冲动。但这也是他长期心中所想,他不愿再躲藏。
“无名叔,我却用霍家剑法与剑晨大哥一试。”
话不及完,就施展出“义无反顾”步法,心中默念“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恩深似海,循循善诱两招连番击出,剑晨双眸布满诧异,立刻拿剑去接。
无名在一边看着,心道霍家家传剑法,内含浩然正气,剑招皆是充满正气宣扬侠道精神,而次子出手却满是戾气,狠辣异常。这一击之下,换着平庸之人怕早已叫他木剑当胸刺穿。
两人几招之下,步惊云节节强攻,不留余地,异常辛辣。但却又仅仅只是为了将对方制住。
剑晨皱着眉,只管接招,并不出手,他显然知道步惊云是想当真师傅的面儿展示实力,以此让师傅收他为徒。
再者,他本自愿意步惊云留下,所以,他下意识的让着对方。
当木剑架在剑晨脖子上时,剑晨也是心甘,自为步惊云说尽好话,好叫师傅收他。
谁知步惊云却气急,不愿意别人相让,这简直是一种羞辱,而他并不关心剑晨的想法。只冷道:“我们好好比一次,不管他今日收不收我为徒,我都是要打败你。”
步惊云学武的资质虽好,但是修为却不及剑晨,且他学剑日久,剑法造诣精湛异常,又有英雄剑在手,实力自然强厚,被步惊云快击之下,终是让步惊云落了败。
步惊云倒在地上,神色苍茫,拳头捏紧。
剑晨不忍,只上前一步,向师傅求情收他为徒。
谁知无名却道:“晨儿,明日去请了不虚大师来。”
“师傅…”剑晨不解因何师傅就是不愿接纳步惊云。
“我不用你为我求情。”步惊云虽然心里对于剑晨连日来一再为自己说话,心底丝丝触动,但却也不甘,只当无名护短,怕自己强过他最得意的徒弟。
那一夜,步惊云最终以“悲痛莫名”一招将剑晨击败,再次跪倒,求其收己为徒。
无名见他把“悲痛莫名”使得出神入化,深刻入骨,惊讶已极,剑晨更是木讷,不能言语。
末了,无名只说:“你剑带魔性,终入魔道。”随后叹气,离开。
而一边的剑晨此时面色难看。看着步惊云的目光顿时异样,再不说求师傅留下他的话来。
黎明之时,步惊云自身把短刀插入腰间,整理好,心道这里显然并不属于他,决意远去。
这数日来,他也心知无名不愿收他为徒,如此,他留在此也无甚用处,倒不如自己去外面另谋出路。
开了门,就见剑晨面色苍白如纸的站在门口,堵住去路。那人显然对于昨晚的那场比试耿耿于怀,自己怎么会输给步惊云,还是输在了“悲痛莫名”之下?那一击,他确实自己没有让的意思,“悲痛莫名”一出,自己却使得全部气力。
他彻夜不能入睡,一念及此,便头痛欲裂。
“步惊云,我们再比一次。”
他丢掉英雄剑,拿出一柄木剑,看着步惊云,出了神。
步惊云此时一心想着离开,也对于剑晨多日来的陪伴有些感激。
昨天的比试也是无奈之举,此时断然不会。再者,剑晨此时的举动显然和无名说的什么武学修为相悖。
也是好笑,但望着剑晨失落的模样,他却笑不出。
“没有必要。”伸手推开剑晨,便要离开。
“步惊云,你要去哪儿?”剑晨面露疑惑,却并没有去拦阻。
步惊云却没有答话,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他翻身上了一早为他准备的马匹上,侧身看了看门边望着他的剑晨,面上也没了平日里的冷漠。
只道:“日后再见,我们再比一次。”
剑晨神伤,此时却也不禁一笑:“好。”
随着一阵马蹄声,红色的身影已然远去。
剑晨望着地上的英雄剑,蹲坐在门槛上,面露犹豫。
天荫城内,往来不绝的人群,熙熙攘攘。
在人数众多的街道旁,贴着这样一个告示,上书:“凡年逾十岁之体健少年,凭此布告;便可入会为徒!天下会乃江湖第一大帮,要想扬名立万,成就丰功伟业,惟入天下会!”
正是当日秦霜亲笔所书的招徒榜文。
而榜文旁边还有一个更大的告示,正是寻找风云所用。上面悬赏金额惊人,但是却只说是雄霸帮主命中贵人,命批之事并未透露风声。
此时,两边都站满了拥挤的人群。
虽然告示贴的久了,但是还是有人不断的参与进来。其他来此的江湖中人更是不在少数,甚至有人千里迢迢想尽办法的把自己家的孩子送去天下会,想着,以此可以闯出一番事业。贪财的为钱,念名的为名。
天下会在武林之中也算是一匹黑马,门中规矩不比其他厚积久远的门派繁琐,向来是能者居之。
所以,很多人都愿意来此拼上一回,而稍稍有些能力的就更是迫不及待的要去一展身手。
这边,街角巷子里出来位神情漠然的少年,淡淡的衣着淡淡的面容,不时看着四周环境。
这秦霜一大早便换身宽松白衣,也是在街上游走多时,其他人都远远的默默潜在人群内跟着他。只说让他们去城内他处四处盯着,谁知那些人却偏偏就是跟着他。
自己身边跟着个雪暗天难道还能怎样?想是,丑丑早晨那时定是和他们嘀咕了什么,像是拿着帮主说了些话,也未可知。
秦霜走了几时,也就随着他们。只要不要离自己太近就行,要不就太过招摇了。
不多时候,一个中年汉子和小男孩儿闯入他的视线中。
那汉子满脸长着杂乱的须髯,披散着发,体形颀长,身披褐色衣衫,外表看似是一个平凡的庄稼汉子一般,惟眉目之间散发着一股挺拔之气,整个人就如一头猛虎,猛虎中的猛虎!
定不是个普通人,尤其是他背上驮着那一物事,拿着黑油布包扎的密不透风,眼观之下,心里一算,差不离正好三尺七寸,暖和的初春之时,它却隐隐透着寒意。
秦霜眯着眼端详着,神色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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