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君莫笑
云安以为自己把话和林威说到这个份上,怎么也该躲过一劫了……
只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某些人无耻的程度。
林不羡回到洛城的消息钟萧当天就知道了,当时他正和林威在一起,家丁来通报的时候钟萧廷听到了,在林威离开前钟萧廷特别提议要和林不羡“吃顿便饭”。
晚膳时分,一家四口在膳堂吃饭,家丁突然来报:“禀老爷,衙役送来了一封请帖。”
云安的眼皮一跳,和林不羡对视一眼,林威也明显有些意外,放下筷子,道:“呈上来。”
“是!”
林威打开请帖扫了一眼,林夫人问道:“是什么事?又是钟大人送来的?”
林威没有回答,而是将请帖递给林不羡,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是。”
林不羡打开请帖一瞧,一向端庄自持的她也不禁愠怒起来。
这钟萧廷真真是无耻至极,竟然以新任知府的名义,邀请自己明日到七宝楼赴宴,共同商谈洛城商界今后的大事。
云安也看到了请帖的内容,一双筷子被她攥的直响,这哪里是什么请帖?就差落个知府的大印,变成传票了!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林夫人还从未见过云安露出这样的表情,唤道:“安儿啊,怎么了?请帖上写了什么,和娘说说。”
“钟大人邀请我家娘子明日午时到七宝楼赴宴,共议洛城商界未来。”“我家娘子”四个字被云安咬的很重,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宣示之意。
林夫人也不禁蹙眉,还未等开口便听林不羡说道:“相公,明日就请你替妾身走一趟吧。”
“好!”云安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林夫人也支持女儿,但又有些忌惮钟萧廷的“官威”便将目光投向自家夫君,问道:“老爷……此事该当如何?”
“食不言,寝不语。”林威冷冷道,可又补充了一句:“钟大人找你,为的是公事,你还是和安儿一起去吧。”
云安放下筷子,起身行了一礼:“父亲,娘亲,我吃完了。我可以说几句了么?”
林威阴着脸沉默不语,林夫人说道:“好孩子,坐下说。”
“谢谢娘亲,孩儿觉得,钟大人谈公事根本不应该来找娘子,直接去找商会会长刘万舟不就行了?南林府虽然家大业大,可洛城‘商界未来’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南林府能说的算的,若是传出去,让其他老板怎么想?而且娘子已经暂时卸下了管理家族事务的职责,就算是钟大人想谈,也应该找父亲谈,娘子若单独去了,岂不是把‘不义不孝’都占全了?所以孩儿觉得,明日就由孩儿独自赴宴,我亲自给钟大人赔个不是,就说娘子身体不适不能赴宴,免得埋下隐患!”
第185章 暴打狗官
林威拍下手中的筷子,威严地说道:“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膳堂之内,我和你娘还没撂筷,你便迫不及待地侃侃而谈起来了?难道非要被‘送了忤逆’,才知道悔改不成?”
林夫人一把抓住了林威的胳膊,劝道:“老爷,何至于把话说的这么重呢?安儿还是个孩子……”
林不羡的脸色也不甚好看,起身行了一礼,说道:“父亲恕罪,念在相公是初犯又是为了维护女儿,一时情急……就饶过相公这一次吧。”
云安不懂为何林夫人和林不羡会突然如此紧张,她觉得应该是和林威说的那个“送忤逆”有关,这个词云安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只是并不了解意味着什么。
云安对上林不羡的目光,感受到林不羡想要传达的情绪,也端起手臂,朝林威行了一礼,说道:“父亲恕罪,孩儿一时失言。还望父亲宽恕。”
虽然云安打心底不想对林威低头,但云安完全信任林不羡,她相信林不羡一定不会做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林威面色稍霁,沉吟道:“明日你们两个一块儿去,收起你们心中所谓的‘不平’,莫因一时意气毁了林氏一族百年基业,知道了?”
云安紧紧地攥着拳头,垂首不语。
林不羡答道:“是。”
林夫人舒了一口气,对云安和林不羡说道:“你们俩先回去吧,这儿有我。”
“是,女儿告退。”
“……告退。”
云安和林不羡相继出了膳堂,云安耳聪,听到林夫人低声埋怨道:“老爷,你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你要是把安儿送了忤逆……咱们的女儿怎么办?”
云安只听到一声林威的冷哼,丫鬟就把膳堂的门关上了,无法听到后面的话。
云安拉上了林不羡的手,二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卧房,云安忍不住问道:“什么叫‘送忤逆’?”
林不羡有些意外,问道:“你们那个地方,没有这项罪名了?”
云安摇了摇头,林不羡发出一声叹息,说道:“我爹他……恐怕已经对你起了心思了,今后不管因为什么事儿,你都不要顶撞他,更不要和他发生任何冲突。据理力争这件事……以后就都交给我吧。”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这个‘送忤逆’?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罪名?”
“送忤逆是一个不孝的罪名,一般是用在儿子身上的,极少会被加在女儿女婿的身上,只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入赘进府的女婿按照大燕的律法,就相当于儿子。送忤逆指的是:父亲老了,儿子却不孝顺,父亲打不动,骂不听,忍无可忍,就可以直接到公堂上击鼓鸣冤,无需讼师和状词,只需告诉衙门老爷自己是来送忤逆的即可。‘送忤逆’这事儿一般是由亲生父亲来做,若是父亲不在了,家中只有母亲,那就由亲娘舅承担‘送忤逆’的责任。如果双亲任何一方带伤上报,被送忤逆的那个人八成会被衙门打死。就算父母的身上没伤,被送了忤逆的人,最低也是廷杖二十,关押半月的惩罚……,送忤逆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家门不幸出了逆子,会被同族宗亲和街坊邻居嘲笑,再加上刑罚过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有人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公堂,一旦上了公堂,被送忤逆的人绝无一丝胜算……”
听完林不羡的解释,云安只觉不寒而栗:“……你爹这是想除掉我?”
林不羡面露羞赧,解释道:“一般来说‘送忤逆’都必须是亲生的才行,若非亲生,府衙会询问其他亲属和街坊邻居情况是否属实,送忤逆的本质是为了惩治不孝之子,绝非是老人倚老卖老的利器。若是放在从前,我和娘亲一定会出堂作证的,只是……你也知道,洛城的知府如今是个什么人,是否传唤其他证人他说的算。你要是落在他的手上,不死也要脱掉一层皮……所以,今后你不要再顶撞他了,对不起。”
云安的脸色非常难看,骂街的话已经溢到了喉咙,却还是被咽了下去,林威如此“失德”最难受的其实是林不羡。
她一边要承受那个曾经和高山一样伟岸的人在心里崩塌的痛苦,一方面还要对自己心怀愧疚……
想通这里,心疼远远大过气愤,云安执起林不羡的手,将人扯到怀里,一手揽着林不羡的腰身,一手按上林不羡的后脑,一下一下抚过……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的。不要觉得抱歉,这又不是你的错。事情变成这样……我很遗憾。”
林不羡的眸子里,涌出淡淡哀伤,她没有落泪,表情却比哭泣更令人心疼。
林不羡低声道:“对不起,我又失言了。”
云安想了一下才明白林不羡说的是什么,大概是林不羡之前答应了自己,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赴钟萧廷的约的,可明天却不得不去了。
“别这么说,你只管去……还有我呢。”云安眯了眯眼,眼眸里划过一丝精光。
……
当天夜里,云安闹了肚子,还惊动了府内的大夫,大夫诊断说应该是云安初回洛城,有些水土不服了……给云安扎了针灸还煎了药。
翌日清晨,连林威和林夫人夫妇都知道云安病倒的事情,林夫人关心了几句还想过来看看,被林不羡劝住了。
林不羡说:“女儿替相公谢过母亲,只是……相公她折腾了一夜,我出来的时候才算安稳些,服下了白大夫给送过来的安神的药,这会儿大概睡着了。”
“哦,既如此那就吩咐下去,不要过去打扰安儿休息了。”
林不羡继续说道:“一会儿女儿多带几个人,自己去七宝楼赴约吧。”
林夫人叹了一声:“也只好如此了,还好七宝楼是自家产业,一会儿你叫人去传个令,今日不接待外人了。”
“谢母亲。”
瑞儿并不在府上,因为玄一道长夸赞过瑞儿做事稳妥,林夫人觉得由瑞儿来继续伺候玄一道长很妥帖,所以这次玄一道长出门,林夫人便做主让瑞儿也跟去,在路上也好服侍玄一道长。
林不羡就带了由仪和荟兮两个丫鬟,并福禄寿喜四大家丁和一队二等家丁,提前一个时辰出发,前往七宝楼赴宴去了。
另一边,打衙门口抬出一顶轿子,是藏青色的软轿,由专门在衙门当差的轿夫抬着,往西边走去。
远处刚抽芽,还有些稀疏的树干上,跨坐着一个披头散发,面目丑陋,破衣烂衫的乞丐。
朝着软轿啐了一口,骂道:“呸,还真会公车私用!”
乞丐骂完,掂了掂手中的瓶子,随后抱着树干滑了下来,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的软轿,走过三条街来到了闹市区,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
那乞丐突然奔跑起来,直奔软轿而去,追上轿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手中的瓶子对准轿夫的眼睛,只听“噗呲”一声,轿夫发出一声惨叫,捂住脸倒地挣扎起来。
轿子失去了一半平衡,轰然落地。
那乞丐才身法灵活,又快步朝着前面去,往前面那个轿夫的脸上也喷了一剂,轿夫立马也和同伴一样,捂着眼睛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惨叫声惊动了街上的人,大家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声源处投来了目光。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来人呐,来人!”
轿子中的人已经被摔晕了,等他喊完这句,轿门被乞丐一脚踹开,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把轿子里面的人抓了出来。
坐在轿子里的正是新任知府,钟萧廷。
钟萧廷的冠帽歪了却也顾不得扶正,满眼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素未谋面的乞丐。
那乞丐奇丑无比,半边脸上疤疤癞癞看起来很恶心,另半张好脸上也都是麻点儿,整个人脏兮兮的……
乞丐看着钟萧廷,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十分违和的大白牙,钟萧廷只觉森然。
乞丐冷笑了两声,一手死死拎着钟萧廷的衣襟,另一只手抡圆了胳膊“啪”地一声,扇到了钟萧廷的脸上。
巴掌声十分洪亮,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不禁发出一声低呼……
钟萧廷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脸一只眼睛都被挤小了,光是看这模样都觉得痛。
乞丐却并不解恨,反手又给了钟萧廷一个大嘴巴,只是手背毕竟没有手心的力量大,导致两边的红肿不对称。
乞丐不满意地“啧”了一声,换右手抓住钟萧廷的衣襟,用左手的手心重新扇了一巴掌,这下右边的脸又肿过了左边,乞丐便又换手……
钟萧廷先是被吓,之后又被打蒙,等他回过神来只感觉耳鸣眼花,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钟萧廷想还手,却发现这乞丐的力量大的惊人,他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试了几次都没挣脱开,恐惧逐渐弥漫心头。
他是坐着衙门的轿子出来的,洛城谁不认识知府的轿辇?他可做不出如女子般当街叫喊求救的事情。
钟萧廷的嘴角渗出鲜血,两个鼻孔也流出了鲜血,脸肿的和猪头一样,好不容易抓住了乞丐打过来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有话、有话好好说……我是洛城知府,壮士若有冤屈尽管言明,殴打朝廷命官是重罪,只要你放开本官,我,我可以恕你无罪……”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鱼肉乡里,收受贿赂的狗官!”乞丐一拳重击,打在了钟萧廷的鼻梁上,后者惨叫一声竟疼昏过去了……
第186章 最坏打算
是日,晴空万里,春风和煦。
这个季节正是洛城最舒适的时候,寒冬已全然不见踪影,夏日的炎热却还没有到来。
百花艳丽而饱满,距盛开而败却还有些时日。
若是放在往常,此时的洛城大抵是闹市车水马龙,吆喝声此起彼伏。少有商铺的小巷和胡同里,奔跑着嬉闹的孩童,树荫,屋檐下三五成群聚着老人,下下棋,喝喝茶……
可今日的洛城与往日全然不同,风景依旧是那个风景,只是整座城被一层厚厚的“死寂”所笼罩。
若登上城墙向下俯瞰,一眼就能瞧出城中的反常。
大街小巷空无一人,有些路上还能看到掉在地上的蔬菜,被践踏成了泥,甚至还能看见某些来不及拾起的物品,可见之前的某一刻,整个洛城陷入到了怎样的混乱里。
全城的衙役都出动了,还从洛城大牢里抽调了一部分狱卒,每四人一组,手提佩刀敲打急促的锣点奔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城门被关死,守城的士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连码头上的漕运都停了。
所有能离开洛城的渠道全部被封死,除非会飞,否则任何人,任何货物都别想离开洛城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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